《【方凯毅×沈翊】人是色块》松灵儿

2、【方凯毅×沈翊×周望高】忒修斯之船

　　*续上作《人是色块》， 4.9 k字

　　*三角，燃冬，修罗场，微搞笑

　　方凯毅重见天日。他见到沈翊的第一天，是在现已由“凯莱”改名为 “忒修斯”的实验中心。

　　看着周望高变成了实验室的新主人，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让从藩篱中重获自由欢欣的方凯毅在神清气爽中，蒙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阴霾。

　　原本，那里的一草一纸，可全都是方凯毅的资产，也是他的绝地领地，更是他构建世界秩序的坚固堡垒。

　　“下面，有请我们实验室的开拓者、前奠基人方凯毅先生上台，说两句。”

　　周望高穿着光洁笔挺的黑色西装。而他自己，像是披回战袍，依然是不变的那身宽松舒适又飘逸透气的三宅一生。

　　在场的都知道方凯毅如今是“改头换面”和“重新做人”，所以在他起身走过的时候，场下格外安静。所有人鸦雀无声，目光都锁定在他脸上。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看着方凯毅走上台，周望高站在台上无奈地想着。他依然在跟方凯毅礼貌握手后，低眉浅笑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对众人显示他们之间关系的亲昵。

　　明明是方凯毅点头同意让周望高接手凯莱的，方凯毅还是这样一副昂头挺胸、高高在上的样子。

　　坐牢生涯，或许会重塑他错误扭曲的三观，却不能改变一个人入骨的脾性。

　　欢迎会后，周望高迫不及待地下台，想去找方凯毅聊聊，可对方不知怎么回事，周望高一晃神之间，方凯毅就不见了。

　　周望高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几年周望高不仅兼顾着自己和白胜的ai创业公司，又处理着凯莱的烂摊子，能力见长，也在磨砺中变得老道成熟，周镇江也逐渐对他这个私生子认可起来。

　　想当初，他的DNA亲缘关系鉴定，正是在凯莱做的。物是人非，如今他却掌握了这家公司。周望高正着急忙慌地想当面邀请方凯毅回来，因为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主场。周望高认为，自己不是白白辛苦操心了这几年，哪怕大小事务无一不需要棘手应对的，也算是为替方凯毅暂时代管实验中心了，如今正期待着——物归原主。

　　周望高静静停在转角的墙后，发现前方，是方凯毅正在跟沈翊低声交谈。

　　他使劲竖起耳朵，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周望高站在那里琢磨起来，方凯毅恐怕是因为自己的案子，才跟警局的犯罪画像师熟络起来，倒并不意外。

　　只是，他虽听不到，却恍惚依稀听到了“没有一天不在想你”、“请你忘了那一晚”之类的话，便久久地呆愣住了神。

　　忽然，方凯毅和沈翊的谈话结束，方凯毅面无表情地朝着周望高的方向走过来了。

　　周望高赶快回身往前跑，却为时已晚，迎头撞上了方凯毅饱含深意的笑脸。

　　“瞄悄地跟在人身后，可不好啊。” 方凯毅从周望高新换的DNA图腾雕像的背后方向转过身来，笑着说。

　　“凯毅，你愿意回来么？我打算还把这里交还给你。虽然，我不太懂DNA研究，可这些年在你手底下那些研究生博士团队的帮助下，倒是从门外汉混成了半个专家，学术会议也能跟国外的行业大拿说上几句了。”

　　“既如此，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方凯毅骄傲地很，他继续说：“或许我打算利用我的这些特长，换个领域。研究DNA，已经把我伤透了。”

　　“科学怪咖要换行？不妨去我和白胜的泡泡工厂，我们现在正缺一个总经理。另外，周边我还布局了······”

　　方凯毅打断了周望高。

　　“不必了，我很感谢你这几年为凯莱耗费的心神。我是一个有过案底的人，再去你的地方，未免造成影响。周镇江好不容易对你的观念有所转变，我不希望我的加入会带给你污点，再让你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可是一旦没了核心技术成员，至关重要的研究也无法继续推进下去。”

　　“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被轻易说服的人么？” 方凯毅反问道。

　　“这里凝聚了我过去的所有心血，你既然接手了，就代表着我选择全权相信你。···对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推给你我的师姐妹兄弟，虽然我不在学术圈了，总有其他人在学术圈。”

　　方凯毅依然如此自矜，又坦白地说：“望高，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想为了这个伤心地，再因为争一山二虎的问题，出差错了。当然，不仅是为了避免管理和权力上的纷争，我也更是不想，为此伤害了你我之间的感情。”

　　“你还是那样追求极致，这也是我一直爱你的地方。——只是，真稀奇，没想到‘感情’两个字，有一天还会从你的口中听到。” 周望高凝望着方凯毅眯缝着的眼睛，双目明亮地说。

　　直到这句话的表达，方凯毅才开始明白，有些东西，周望高也与自己达成了共识的联盟。此刻的周望高，比方凯毅几年前认识他的时候，变了许多。

　　周望高曾经与方凯毅有过“非常规”的深度接触。只是，两个人之间都默契地不将对方视作什么被概念“定义”的存在，也不喜欢感情用事，被情感互相拉扯牵绊，所以一直是很“单纯”的互相愉悦的朋友兼具合作伙伴关系。

　　“当年，我被爸爸骂得哭了，有多伤心。如果没有你安慰我，给我支持，收留我在你的实验中心，我都不会有今天。我本来只是想好好保管着这里，耐心等你回来，重振旗鼓。可现在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撇下了它，反倒显得我自作多情。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现在的周望高，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嘲讽的“笼中鸟”了。可周望高始终都会记得，方凯毅的颀长腰身下，那薄棉衫下沁出的薄汗，那种危险神秘的感觉，让他迷恋。

　　迷恋无法等同于爱，他周望高完全可以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对着方凯毅说出一千次、一万次的“我爱你”，正如他才刚说过的那一句一样。

　　可成千上万句里，注定了没有一句，方凯毅会将它认真当回事，会把周望高言语中射出的丘比特之箭，从脚下的地面捡拾起来，然后弹弹上面的灰尘，干脆果决地插入他方凯毅的心脏里。

　　方凯毅不是这样的人，周望高喜欢的方凯毅，也根本做不到为了他这样做。

　　身为周镇江的二公子，这样特殊的另类身份，始终是让他对这种“罗曼蒂克”般的爱情幻想保持绝对清醒的理由。

　　射不准就是射不准。周望高认了。

　　这境况，像极了曾经他拼命的努力，求证着父亲对他的点头肯定，以及微薄父爱的存在。

　　周望高如今已不在乎了，放下了求证的执念，他反而能将一切经营地顺风顺水，也越来越感知到了他自己的核心力量所在。他知道偷听方凯毅和沈翊说话不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方凯毅真正在乎人，已被命运女神送到他眼前了。

　　只是，周望高心底升起的几分醋意和不甘，是那个人，绝对不是会他自己。

　　他们之间这样暧昧过分的用语，回荡在周望高的脑海里，让他心生嫉妒。

　　方凯毅是不可能爱上自己，周望高清楚，因为他根本无法做到在关系里毫无保留的天真。

　　爱情里，最怕的就是理性至上。可巧了，当他和方凯毅面对彼此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理性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那好，你算是说清楚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那你将来，打算做何？”

　　双手插兜的周望高和方凯毅，他们太像了，连彼此厌恶的野心勃勃的那一面，都像。

　　因此，爱上对方，变成了一种痴人说梦。

　　“我心里有想法了。没落成之前，不便告诉你。”

　　方凯毅的话一出，周望高的脸，难以自控地是冷了几分。

　　周望高仿佛又看见了刚才他射出的那只箭，就落在方凯毅的脚边，而他甚至不会低头看一眼。

　　“方凯毅还是把自己关在心门之外。” 周望高想。

　　但转念一想，周望高忍不住感慨起自己这几年的变化是如何大。若搁到几年前，他听到这，绝对会飞红了眼睛，泪眼婆娑地抓住方凯毅的衣领，苦苦追问着无解的“为什么”。

　　如今，他只是轻快地扬了一下嘴角，淡定地说：“我还是劝你，重获自由不易，不如休息休息，再去做事。”

　　另一边，沈翊本来正独自尴尬兴奋着，只因他脑子里还乱哄哄地回忆着两人之间那个难忘缠绵的一夜，心绪不宁，只一心想着刚才方凯毅答应他的，两个人后续还会约到一个环境优雅的地方细细谈谈。

　　方才密谈时，方凯毅还俯身贴紧，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每年写给我的信，每一封我都收着。就等出来后的现在，一封一封地回复你了。”

　　此刻他见方凯毅正跟周望高说得投入，想到对方是周镇江的儿子，少有场合参与见到他，今日机会难得，心想认识一下不妨，便走上前去。

　　“我现在加入你们的谈话，方便么？” 沈翊在一旁问。

　　周望高和方凯毅同时侧头，同时看向他——一个带着玩味和探寻的好奇，另一个带着“当你走近，全世界就只有你”的爱意。

　　沈翊看着左右对立的两人，忍不住心里一惊；若不是他们风格迥异，单论眉眼之间就已像极了，五官轮廓和身高体型更是不分你我，真像两个照镜子的双胞胎。

　　“难得你从公务里抽身出来，沈警官。你来这里，自然也是我跟方老师的稀客了。” 周望高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刚才他看到的方凯毅和沈翊之间的暧昧举动。

　　周望高一张嘴，就醋香四溢。

　　“当然方便。” 方凯毅笑盈盈地说。

　　周望高是看出来了，方凯毅的眼睛几乎要粘在了沈翊身上。

　　周望高忍不住开始打量沈翊，他微微撇着一侧嘴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翊的眼睛清澈，却很是机警敏锐。

　　“我听说，沈警官最近又有一副画被人买走了。而且对方还是国外买家。”

　　周望高谦和地笑着，问道。

　　“没什么。不值得炫耀。买家同样也是国外警察机构的一对夫妻。他们的孩子因为一场疾病早夭，年龄停留在了13岁。如今已经过去了5年，他们的父母非常想看到，孩子假若还活着，活到现在的样貌。这个工作，他们提供了他们孩子以前的照片，让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想象，画出他们孩子18岁的画像。”

　　“真是厉害。这个真不是一般画像师和ai能做到的了。我只想着，改天有机会，想请沈警官一道跟我做一下开发ai产品的测试，一起见证一下。”

　　周望高故意那么说的，他都已经默认将方凯毅拱手让出，都不打算争取了。

　　周望高本意并不是冷嘲热讽，只是，他的竞争欲已被眼前人挑起。

　　自然，他这无端大度背后，吞咽下的苦水，此时此刻一定要倾倒出来。

　　爱情的苦水，只有当事人自己喝下罢了。

　　就算明知自己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该介入的那一环。

　　可他跟方凯毅过往的亲密，也不是假的。

　　他需要时间，去慢慢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哪怕他心里并不想承认——方凯毅不爱他。

　　“沈翊，顺便说一句，你一定知道，周总他目前的工作重心，一直都在那个霸占着中国独角兽企业榜单top1的泡泡工厂。”

　　方凯毅连忙用这样众人皆知的废话，试图礼貌体面地搪塞过去。

　　“我虽然不是商界人士，新闻还是看的。” 沈翊的脸，因为明察他们二人之间的秋毫，而憋得通红。

　　“沈警官，你不知道：方教授这几年来，他家的两只猫都是我上门去喂的。你不知道，当铲屎官有多辛苦。别看我平时忙得很，深夜有时候因为创业压力实在是睡不着，就半夜三更地跑去方凯毅空空荡荡的家里喂猫，然后再往方凯毅家的沙发上一躺，泪流满面······”

　　周望高洋洋洒洒的这一席话，直接让面前沈翊的脸色由红变白，继而又白变绿，最后由绿变紫。

　　气氛诡异起来，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分秒都想让人找地缝钻进去。

　　沈翊看着地面光滑平整无任何花纹的砖，哪里有缝。

　　“周望高，你再别说了。” 方凯毅的表情，是无比可怕的严肃。

　　周望高知道他再说下去，方凯毅会做什么——他会爆发。

　　但看到对面这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窘迫，他心里顿时才觉得舒坦了很多。

　　周望高倒数3个数，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转头笑眯眯地对方凯毅，继续说：“···西西和里里，你家这两只猫，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它们是可爱的，每次我去找它们玩，它们都会舔舔我的手。所以，我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是值得的。” 方凯毅说，他望着周望高红红的眼眶，用力捏了一下他插兜的胳膊。他哀求周望高闭嘴的表情，看上去也快哭了。

　　沈翊仔细观察着对面这两个人。

　　他们之间微妙的情绪和表情变化，已经让沈翊百分百明白了周望高的用意。

　　继续沉默。

　　“那什么，沈翊警官是吧。······不好意思，我刚才说些倒三不着两的傻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实验中心，不光是方老师之前全部的心血，从今往后，也会是我的全部心血。”

　　“没什么。周总真是风趣。” 沈翊见惯了大场面，只是，这情感修罗场，自己还是第一次作为当事人亲临现场。

　　“望高，回头我给你推荐几位忒修斯实验中心的CTO人选。你等我的消息。”

　　方凯毅打岔道，他打算拉着沈翊，赶紧离开这个修罗场，是非之地。

　　周望高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着。

　　“周望高，你真是输得彻底。”

　　忽然，白胜发来一个跳跃而出的笑脸，还有满屏炸开的绚烂烟花的动画。

　　“周总，我们Gem 2.0系统已经测试成功了，将按既定上线计划顺利开展！特大庆祝！！！”

　　紧接着发来的，是白胜带头在前，他们全员举着里程碑“标志牌”竖大拇指的欢乐大合影。

　　周望高看着所有人的璀璨笑脸，也由衷地笑了。

　　自从白胜从奥传司离职，跟着他创业以来，对方的白头发都变黑了不少。

　　“只有你们，才是我值得托付真心的伙伴。”

　　司机来接他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凯毅，我们之间，都做好交代了。以后，还是合作伙伴。” 周望高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心里终于无比畅快了起来。

　　周望高毅扔掉了心结，更加志得意满，大踏步地走向未来。

　　——————————

　　车上。

　　沈翊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就觉得十分好笑。

　　他想着想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惹得旁边的方凯毅则侧目而视，望着他不语。

　　“凯毅，周总真的很坦诚。” 沈翊说。

　　“沈翊，周总之间跟我···，我们之前······” 方凯毅正想继续说明，却被沈翊打断了。

　　“周总不是想邀请我去他的ai工厂么，我这下可要去看看了。”

　　“休想。” 这两个字，从方凯毅心里狂啸而出，徘徊着变成了闷气。

　　“··他，他实在是很可爱。我是真地想去。” 沈翊说。

　　方凯毅和周望高，之前一定是非同寻常的关系。否则，他们刚才不可能是那副样子。

　　沈翊早知道地一清二楚了。

　　“别多心。他就是那样。” 被沈翊看穿的方凯毅，略显沮丧。

　　而方凯毅嘴上却只能说着：“算了，去也是给他添麻烦。 ”

　　“不麻烦。之前我跟ai比拼画技那次就对ai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然你让我继续完成关于人性图谱的研究，有了ai的绝对理性和数据分析，或许会给我们破案，预防犯罪，提供更加有用的解题思路。”

　　方凯毅看着小太阳一样的沈翊，无言以对。

　　“沈翊，我接下来会协助你们。不做DNA以后，做预防犯罪的事情。”

　　“做什么？”

　　“青少年和成人犯罪预防。我在狱中，考取了犯罪心理学博士。”

　　“真地？” 这对沈翊来说，是个惊喜。

　　“渡自己，再渡他人。” 方凯毅说。

　　“我回去，要画一幅《忒修斯之船》，然后你跟我去泡泡工厂，我们一起送给周总。” 沈翊握住了方凯毅的手。

　　方凯毅眼眶湿了，朦胧地看向沈翊。

　　“好。就画《忒修斯之船》。”

　　方凯毅回握住，五指用力地。

　　车窗外，映来漫天粉色的晚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