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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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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肆虐着无人的街道,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随时可能停止工作。
江月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大衣,往前走着。
在路过一个巷口时,她停住了脚步。
垃圾、啤酒瓶混乱的倒在一起,令人发呕的味道充斥着狭小的巷口。
江月皱着眉盯着最里面摆放的货箱,上面好像躺着一个人。她打开了手机的电筒,警惕的向里走去。
残白的电筒光打在少年脸上,他薄唇紧抿,两只眼睛痛苦的闭着,洗的发白的衬衫沾满泥泞和血渍。
江月吓了一大跳,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摇了摇他,没反应。
她赶紧拨打了120,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夜晚的风仿佛携带着利刀,刮在脸上生疼。江月走出了巷口,在外面等着。她搓了搓手看向不远处的市中心,那儿与这是截然不同的风景。今天是圣诞节,人们头上戴着类似麋鹿的装饰,成群结伴的围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互送礼物,热闹欢乐极了。
可这一切都与她没关系,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寂寞。好在救护车终于到来,医护人员和江月将男孩送往了医院。
…………
少年从病床上惊醒过来,他满脑子都是昨晚意识模糊时看见的那一抹白,与一年前的记忆交织重叠。他用力锤了锤脑袋,头脑总算清醒点。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他很不舒服,他想下床,脚刚着地,却因为全身无力摔倒在地,撞翻了一旁的推车,各种医疗物品散落一地,发出巨大响声。
护士闻声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呼一声赶忙将他扶起来,他却先一步躲开,用手不断比划什么。
护士用一脸疑惑的表情盯着他,于是他用手又重复了一遍动作,护士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手语,少年在问是谁送他来的,护士努力回想:“好像是一个长头发,白裙子的女生,现在应该在缴费吧。”话音未落,少年的脑海有什么东西蓦然炸开,他夺门而出,往楼下跑去,留下护士在病房生气的喊:“诶你伤还没好!”
江月缴完费刚想离开,却发觉她的衣角正被什么东西拽着左右摇。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他救的男孩,愣了一下,说:“你怎么下床了,医生说你伤的挺重的,最好不要活动。”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在你衣服里没有找到手机。”
面前的男孩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江月又想再问,却见少年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写起了字。
江月露出惊鄂的表情,又立马恢复正常,待少年写完江月拧起的眉更深了。
“我没有爸妈”五个大字在江月脑海里浮现,她的心像被谁揪了一把。
少年抬起头便看见她紧拧的眉,江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放松了下来,像从没过问过这件事一样,弯下腰对他说:“回去躺着吧。”
江月的身高在女性中算高的,如今她17岁,就已经有了172。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只有168,所以江月得微微弯下腰才能与他平视。
医院的灯光打在江月的脸和发丝上,显得越发温柔。异样的感觉在少年心中升起,他别扭的转过头。
江月见他没反应,便拉着他上楼。少年以为她要走,慌乱的摇了摇头。江月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我不走,你饿不饿,我给你买点东西?”少年这才放下心,乖乖的和江月回病房了。
江月往距离医院最近的饭店走去,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回家自己做,毕竟自己做的健康。
江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可能是因为那五个字深深刺痛了她。
她匆忙赶回家中,却见门口多了一双男士运动鞋,一开门果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晚,这段时间烧烤店没这么多人吧。”
陈禹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卫衣踩着黑色拖鞋从厨房出来,他长的成熟,白衣倒为他增添了一副邻家大男孩的感觉。
陈禹和江月是在烧烤店认识的。那天陈禹生日,本来他想回家睡觉,却硬被兄弟拉着来了烧烤店,他也不好扫兴。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混混对着一个女生动手动脚,他本就不是袖手旁观之人,何况这混混他认识,还结下过不小的梁子。
他上前几步替女生挡住混混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比混混足足高出一头,不知怎的,混混竟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王浩,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陈禹压住内心的怒火低声说。
王浩明显怕了,他咬了咬牙,对后面的一群人喝道:“走!”随即一伙人溜出了烧烤店。
“谢谢。”后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陈禹转过头,这才看清女生的样貌:长发披肩,额上的刘海被风扇轻轻吹着。下面是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密而长的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好像看什么都漠不关心。嘴唇饱满而红润,上面还沾着几丝头发,显得人柔弱了几分。
陈禹盯着那双眼睛看愣了神,直到江月表现出疑惑的表情,陈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举手之劳。”
江月点了点头,后收拾起王浩那桌的盘子。
陈禹挑了挑眉,心想:原来她是这的服务员。
也不怪他没看出来,江月穿着白色短上衣和牛仔裤,与周围吵闹燥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后来陈禹经常来这家烧烤店。朋友邀他去网吧他也不去了,在这一呆就是一下午。
有时他盯着江月出了神,江月也并不躲开,而是朝他笑笑。他想:这双眼笑起来更好看了,像融化了的寒冰。
渐渐的,陈禹不再是点了烧烤在店里干坐着,他时常会在江月下班时找她聊天,两人慢慢的形成了一种默契:江月会在烧烤店给他留个位置,而陈禹则会等江月下班,再送她回家。
陈禹不止一次暗示江月,江月也不傻,可她每次都拒绝了陈禹的示好。因为她不能谈恋爱,她还有一个重病的母亲要照顾,她不想再去拖累另外一个人了。
江月年幼丧父,母亲一个人独自拉扯她长大。在江月读高二那年,母亲病倒了。常年的劳累让这位母亲患了心衰竭,需要长时间的治疗。江月不得不辍学,一天打好几份工,可即使这样也付不起那高昂的医疗费。
陈禹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给了江月50万。陈禹是个富二代,但江月知道他不可能一时间能拿出这么多钱,肯定也是找他朋友借的,她说什么也不肯收。
陈禹苦笑着对她说:“江月,我们俩这么好的朋友,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母亲生病了我肯定要负责啊。”
但江月还是不收,最后在陈禹的好说歹说下同意了,但还是给陈禹打了个欠条。
这是江月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甚至他们是无形中的家人。陈禹担心江月一个人压力太大,怕她一个人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所以要了江月家的钥匙。
他虽是个富二代,做饭却格外好吃。自从江月夸了一嘴他的厨艺后,他便偶尔来江月家做饭,每次来都带很多食材,将冰箱塞的满满的。他说:“你这么瘦,得多吃点,月亮要圆圆的才好看。”
……
江月换上一双白色拖鞋,对正在放碗筷的陈禹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还做这么多菜,真是麻烦你了。”
“麻烦啥呀,这不是看你经常忙的吃不上饭,想着让你多尝尝我的手艺,赶紧趁热吃。”陈禹说完又准备去厨房忙别的。
江月坐下扒了两口饭便去厨房了拿了饭盒。把三盘菜各夹了四分之一放进去,又另拿一个打了些饭,装在一起准备去门口换鞋。
她冲厨房的陈禹喊:“不好意思,今天出了点事,我得去医院一趟,你自己吃吧,碗等我回来再收拾。”
陈禹从厨房探出头来:“啥?出什么事了,你咋了。”
“不是我,昨天我捡到个小孩,伤的挺重的,现在人在医院,我现在得给他送饭去。”江月头也不抬,换好鞋后起身开门。
陈禹一时没反应过来:“捡个小孩?送饭?他家人呢?”
江月摇摇头没说话,不过陈禹也没多问,下意识说:“要不我送你?我等下有事,不准备在这吃饭的。”
“不用,医院离这很近的,况且你可比我忙多了。”江月瞟他一眼,陈禹笑笑没说话。
病房里。
少年站在窗边,用手一片片将盆栽上的叶子揪下来,放在手里捏的稀碎,再从窗户口扔下去。
他在心里算了算,三十分钟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想到这他揪叶子的力气更大了,手指都发了白。仿佛这样才能解气。
夜晚寒风刺骨,少年却穿着一件单薄的病服在窗边站了三十分钟,碎发被风吹着,遮挡住那寒潭般深邃的眸子。
“咚咚”敲门声响起,少年来不及关窗便跑回床上,闭上眼睛乖乖躺好,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
活像一只小绵羊,不过是披了羊皮的狼。
江月推门进来便看见乖的不像话的男孩,心顿时软了几分。
房间里开了暖气,却依旧寒气逼人,江月注意到了敞开着的窗,皱起眉往窗边走去。
少年微微攥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手,好在江月并没有注意到秃了的盆栽和窗台边惨不忍睹的碎叶,关好窗又坐了回来。
少年轻轻咳嗽了几声,原本阴沉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换上来的是一副脆弱的样子。他装作刚睡醒的模样从床上坐起来,江月见状赶紧拿个枕头垫在他后面。
她边打开饭盒边说:“吃饭吧,多吃点好的快。”
少年闻言咳嗽的更严重了,眼尾都染上了腥红,他抬起泛着泪花的眸子望向江月,可怜兮兮的,谁看了不说一句心疼。
果然江月上钩了,她端起饭盒犹豫了一会儿便说:“……我喂你吃吧?你这样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
少年点了点头,嘴角不可察觉的勾了勾。
江月将筷子换成了勺子,一点点将饭喂到他嘴边。
没吃几口他又咳了起来,江月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手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到背上,掌心的茧摩擦着衣物。
他感觉心口长出了草,草被春风微微吹荡着,挠着心口。
少年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以缓解心中的燥热。
江月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少年在心中哼笑一声
“你还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