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劫竹马》斓雀

6、彼世是末世（四）

　　三辆受创的吉普车撞碎护栏一头扎出密林，前头两辆一个玻璃全部碎裂一个车门凹陷丢失了后车镜，其中坠在最后面那辆尤其惨烈，似乎被某种巨物从天而降踩踏过，变形移位的引擎盖已经燃起大火随时会引发爆炸，后座受挤压的顶棚几乎与车座粘黏到一起。

　　此刻几辆车内的通信手台响个不停。

　　“弃车！撤退！撤退！”

　　“止血带！止血带！谁车里还有止血带？”

　　“别吵了，给他推肾上腺素。”

　　与此同时，岷湖别墅内，沈稚正打算去附近医院踩点打探下消息，因为担心路上电三轮没处充电，出发前为保险起见去了趟车库，在一众豪车里头翻出了一辆保存完好的自行车。

　　这辆车还是她从前学骑自行车的时候练习用的，能在这边别墅找到只能说是不出她所料，毕竟从小到大那些被她腻烦不要的和不慎弄丢的东西都能在褚涵之这里找到，这家伙就像个变态一样，热衷于收集一切与她相关的物品。

　　此刻被她翻出了这辆自行车，褚涵之脸上竟然毫无异色，也不知道是实在厚脸皮还是因为变异人变傻了。

　　沈稚见状撇嘴将充好电的电三轮收进了吊坠里，装了这么个大家伙，吊坠里头已经没有多余空间了。

　　刚刚推着自行车出了别墅大门，不远处就传来一声突兀的爆炸声，沈稚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随即就被身后的褚涵之展开毛毯裹进了怀里。

　　毛绒绒的毯子遮盖住视线，背部密密贴着曾有幸见识过的漂亮胸腹肌，凉丝丝的下颌肌肤蹭着她的脑门，抚慰意图明显，不过下一瞬就被沈稚红着耳垂嫌弃挣开了。

　　“咳咳，你能不能注意点，跟我保持安全距离。”沈稚嘴里说着没指望获得回复的话，一抬眼看见远处爆炸点凉风卷起焦黑的浓烟冲林而起。

　　“那边怎么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出车祸了？”

　　就在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两辆严重战损的吉普车已经飞速朝着别墅驶来，沈稚正欲避其锋芒就见前面那辆吉普后座探出一张脸来，虽然侧颊贴着无菌敷贴但异常眼熟。

　　“沈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确叫出，沈稚瞬间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来人名叫程禄昂，是沈稚的高中同学，当年和她一起争夺年级第一宝座的人，两人还当过一阵子同桌，不过后来程禄昂不知为什么没上大学跑去参军了。

　　吉普车停在别墅门前，后座的程禄昂下了车，摸了摸侧颊敷贴露出和煦的笑。

　　没等他走近褚涵之已经霸道地挡在沈稚身前，视线扫过不远处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吉普车厢。

　　程禄昂停下脚步，敏锐察觉了什么，褚涵之成了变异体？看到这个向来和自己水火不容的家伙成了变异体，他只觉得荒唐，明明自己已经浴火归来，正摩拳擦掌对手却不战而降。

　　“程禄昂？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沈稚探出头看清了老同学如今的样子，不禁满眼稀奇，他是经历了什么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改变的这么彻底，如果说从前的程禄昂是一株温润君子竹，那他现在简直是经历了脱胎换骨，感觉一拳能轻松砸死两个她。

　　车厢内持续散发出的血腥味没能勾引到褚涵之，实在难以想象这位是不久前曾两次被沈稚的血勾得藏不住口涎的人，他不满地挪动身体企图挡住沈稚的视线，可惜很快就被嫌弃地扒拉开了，没能接着阻碍旁边两人叙旧。

　　见到久违的老同学，程禄昂露出怀念的笑，“我就是来找你的。”他已经完全没把褚涵之看在眼里。

　　“找我？”沈稚终于从这笑容中找出了几分程禄昂从前的影子。

　　被扒拉开的褚涵之心底模模糊糊感受到危机感，压过来不及泛起的委屈，迫使他低下头死死拽住沈稚的衣角，他很不喜欢对面这个男人。

　　程禄昂叹了口气：“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我们路上已经折损了三个人，还是沈博士指了路才找到这里来的。”

　　听他提到沈博士，沈稚突然露出戒备的神情，“是我爸让你来抓我回去的？”说这话时她拽着褚涵之后退了几步。

　　感受到身旁人情绪的变化，褚涵之掩在帽檐后那双非人的灰瞳瞬间死死盯住了程禄昂，弓起背蓄势待发。

　　见状程禄昂退后一步安抚沈稚道：“你别担心，沈博士只是雇佣我来保证你的出行安全，他没有干涉你的意思。”

　　至于来自褚涵之的威胁程禄昂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见沈稚还是一脸怀疑才终于将心神放到褚涵之身上，皱眉看向那双异人的灰瞳，随即压低声对沈稚道：“他需要血浆吧？我们正好准备去附近的医院，血浆我能帮你弄到。”

　　听见这话，褚涵之瞬间克制不住龇牙的欲望，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犬齿才讪讪收敛了表情，他可绝对不想被面前的男人看了笑话。

　　这一幕在程禄昂眼中，就是褚涵之先是恼怒，接着很快意识到事情对自己有益的虚伪表现。

　　但原本一脸戒备的沈稚却是意动了，没多犹豫将自行车推回了别墅院内。

　　程禄昂见状表情瞬间冷淡下来，隐晦蔑了一眼褚涵之，这劣迹斑斑的家伙倒是很会讨好人，即便如今已经成了这幅样子沈稚也还是那么在意他，谁让他们是青梅竹马呢，自己这个天降要撬墙角总得费些工夫。

　　“走吧，你车里还坐得下吗？”沈稚出声打断了程禄昂的思绪。

　　“当然。”藏好情绪的程禄昂上前亲手替两人打开了车门。

　　脚步僵硬的褚涵之被沈稚高高兴兴拽着走向玻璃碎裂的吉普车，程禄昂面带笑意掰正有些变形的车门，错身时，褚涵之灰瞳扎人。

　　因为已经报废了一辆车，三个人只能一起挤在后座，沈稚替褚涵之扯好毛毯遮住刺目阳光，位于中间的褚涵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挤占着程禄昂的空间，程禄昂看了眼一无所觉的沈稚攥紧拳头忍了。

　　吉普车队重新出发，看到前排挂彩的队员，沈稚不禁好奇问起程禄昂：“这附近有很难缠的变异体吗？刚才的爆炸也是你们弄出来的吧？”

　　闻言程禄昂越过碍手碍脚的褚涵之探头看了过来，“这边森林资源丰富，变异体很多，我们找过来的时候遇袭报废了一辆车，怎么你们过来的时候没有遭遇袭击吗？”

　　听见这话，沈稚突然警醒了几分，莫名不想暴露褚涵之有震慑变异体的能力，半真半假道：“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过来的时间是中午，大体型的变异体活性不高。”

　　“这样啊，变异体确实在白天活动欲望会降低。”程禄昂说着扫了眼缩在毛毯里躲避阳光的褚涵之。

　　因为不满沈稚一直跟别人进行自己插入不了的交流，褚涵之突然掀起毛毯将她一起裹了进来。

　　这一出难免惹来车内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沈稚挣扎出来后一把将褚涵之按到自己膝上，整理好被弄乱的发丝警告道：“你给我安分点。”

　　见状一旁的程禄昂幽幽开口：“要照顾变异的褚同学很费心神吧？”

　　沈稚叹了口气，“其实还好，幸好他还能认得出人来。”

　　“把变异体带在身边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的进化方向是什么，我建议你还是把他交给博士，这样也许对他更好。”

　　“褚涵之是被我连累的，如果他好好待在市里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我要对他负责。”

　　“沈稚，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现在就像那些到处遛狗不牵绳的人，遛的还是一只不可控的烈性犬。”

　　这话确实难听，褚涵之要是神智清醒的时候听见了非得跟他打起来不可，如今即便没怎么领会到，也敏锐察觉旁边这男人像是在说他坏话，可褚涵之枕在沈稚膝枕上的脑袋刚依依不舍抬了起来就被沈稚眼疾手快按回了，才泛起的那丝不爽也就呲溜熄了下去。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不可控，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我会准备好狗绳。”

　　虽然沈稚的语气没有太大变化，程禄昂还是立即听出她已经生气了，垂首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褚同学惹出麻烦来连累到你。”

　　说这话时程禄昂暗自攥起拳，不禁期待起褚涵之露出真面目被沈稚厌弃的那一天。

　　“谢谢，你的这点顾虑我会负起责任。”沈稚向来是说到做到，车队相安无事出了岷湖景区后，她第一时间搞到一根大型犬用的狗绳栓在褚涵之颈间。

　　花花绿绿的狗绳系在成年男子的颈间，勒住苍白的肌肤，金属狗牌卡着突起的喉结，狗绳一端被一只素白小手牢牢攥着随牵随扯。

　　程禄昂看到褚涵之遭此对待不仅没有表露出丝毫抗拒，那双暗淡的灰眸甚至因此多出了几分诡异的光彩，不禁拧起眉面色扭曲，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直在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