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劫竹马》斓雀

4、彼世是末世（二）

　　穿过难行的林子，秋末枯黄的草枝踩在脚下嘎吱作响，但不久前刚刚见识过恐怖的变异食人花后，现下的满目枯黄倒叫人安心。

　　沈稚捡了几块石头，隔老远往鱼塘里丢，确认水里没藏什么偷袭人的怪物才拽着褚涵之靠近棚子。

　　随即惊喜地发现这棚屋门口居然安装了自来水龙头，打开还能放出水来，不禁感叹前任塘主不愧为基建狂魔之国的国民，沈稚满怀感恩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后才推开了棚门。

　　再一看这屋里居然还有一张堪称舒适的木板床和一些被遗弃的杂物，甚至被她翻出来一个旧水桶，便更加心怀感恩了。

　　看了眼只知道傻愣愣黏在自己身边双目无神的褚涵之，沈稚啧了声去外面洗干净水桶接了水，所幸褚涵之好歹知道帮忙提水进屋。

　　进屋后，沈稚从胸前其貌不扬的吊坠里头取出带照明功能的充电宝、浴巾、眼罩等物放在旁边，没错，她这还是块有储物功能的吊坠。

　　接着将褚涵之按坐在空无一物的木板床上，拿眼罩蒙住他的双眼。

　　“坐着别动。”听见这声警告的褚涵之愣愣点头。

　　既然他这么配合，沈稚也就打消了捆人的想法，想了想还是拿浴巾将褚涵之的脑袋罩了起来才迫不及待脱了衣服准备洗干净自己，就算本身没洁癖她也实在忍不了一直浑身腥臭着。

　　随着天色愈暗，变异体刻在骨子里的狩猎本能好似在觉醒，听觉、视觉、嗅觉、触觉都越来越灵敏。

　　褚涵之五感内排除屋外寂夜中那些命在旦夕秋蚂蚱的聒噪鸣响和屋内哗啦的水声，是鲜甜的血液随着心脏怦怦规律鼓动在身前人血管内淌流；排除屋外腐沉混杂的各色气味和棚屋内的霉灰气，是缥缈沁息的雪兰香氛由身前人肌骨内扩散。

　　这期间褚涵之一直身姿笔挺老实坐在床沿，他头上罩着像红盖头一样的粉色浴巾，指骨磕在木板床上划拉出轻不可闻的牙酸擦磨声，非常克制。

　　虽然冲洗干净后已经尽快穿好了衣服，但秋天的凉水澡还是让沈稚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出去换了桶干净的水。

　　忍不了自己浑身腥臭的沈小姐当然也不可能忍受自己身边一直黏着个时刻散发怪味儿的异味源。

　　放好水回到室内，沈稚掀开了罩在褚涵之头顶的粉浴巾，替他摘了眼罩。

　　眼罩被揭开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分明看见有饥渴的红芒闪在褚涵之的眼底，卡起面前人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几眼，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没再多想，指挥褚涵之去提了水进来后，沈稚深吸口气就要动手去扒他的衣服。

　　褚涵之只是最初象征性推拒了几下就乖乖垂首由着她摆布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某人虽然手上动作大胆但面上不仅不敢直视他口中还一直吧啦着：“真是欠了你的。”

　　身上早就被蹂躏得皱巴巴乱七八糟的衬衫解开后，褚涵之里头居然还套了件背心。

　　沈稚心说这家伙意外地很保守嘛，接着那件背心自然也被她不客气地扒了下来，然后就发现了一件真正叫她意外的事。

　　即使看不惯褚涵之的德行，也没法否认他生了张实在讨巧的俊脸，只是在沈稚印象里向来是四体不勤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练出了一身漂亮的胸腹肌。

　　腰肩臀比例工整，纹理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毫无赘余，人鱼线性感分明，配上遭腐蚀后战损版的俊脸，惊悚邪气与乖顺气质并存，愈发叫人无可挑剔。

　　愣神看了半天后，沈稚突然耳垂泛红，默默移开了视线。

　　一个突然的喷嚏岔开了沈稚的心神，叫她意识到现在气温凉得很，还不知道褚涵之变异后怕不怕冷，随即沾湿了毛巾避开伤口开始替褚涵之擦拭身体。

　　伺候褚大爷擦身洗头后还要帮着擦干头发，之后又从吊坠里取了件保暖的卫衣套在他身上，不要问她为什么存了褚涵之的衣服。

　　总之折腾完后，套着卫衣的褚涵之乖巧坐在床沿，湿潮的发丝搭在额间意外让他显小不少，倒叫沈稚回忆起高中时期他孜孜不倦追在自己身后的光景，那时候褚涵之的卫衣口袋就像百宝箱一样，她需要什么都能从里头掏出来。

　　不过现在身份转换了，有百宝箱的人成了她自己，沈稚从吊坠里取出床上用品铺好木板床，将褚涵之塞进薄被子里，接着掏出即食面包和冷牛奶坐在床沿优雅用起餐来。

　　用餐完毕，沈稚又带着照明的充电宝出了门，接着取了碗、水果刀和医疗用品出来。

　　出事到现在沈稚的心情都堪称平静，她不喜欢一切歇斯底里的情绪，因为那对眼前的困境毫无益处。

　　抬起本就受了伤的胳膊，果断下刀放血，在屋内褚涵之发出嘶哑不满的威胁性吼叫时她已经快速替自己止了血。

　　棚门被撞开，褚涵之目露饥渴红光，嘴角不自觉淌出涎液，面上神情却是压抑痛苦的，“稚稚……”

　　沈稚抿着唇，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开口是命令的语气：“回屋。”

　　这次褚涵之却没听她的话，挺大个人缩在矮小的棚门边，身体僵硬与体内刻骨贪欲做着抗争。

　　沈稚将东西收好，一手拿起充电宝一手捧着盛血的碗，“走吧，我现在可没手牵你。”

　　她语气轻描淡写，好似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牺牲，也没觉得疼。

　　闻言褚涵之僵硬让开身，鲜甜的血香一刻不停勾出他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瘾，沈稚进了屋，他便巴巴跟在后面，可残存为人的理智又叫烧心的愧疚熬煎着，脚步一时间便顿在了门口。

　　“你这样我这血不是白流了？”沈稚声音清醒，棚屋内映射的光线照亮她一片清明的眼瞳。

　　见褚涵之还是不肯动，沈稚啧了声，这一声像往常一样含着嫌弃面前的人给自己带来烦扰的情绪。

　　充电宝被丢回床上，沈稚迈步去扯低垂着脑袋一脸抗拒缩在门口的褚涵之，将人拉回床边后，好声好气劝道：“喝吧，你总不能一直这幅样子，出去吓着人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褚涵之僵直的眼珠子总算转动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露出指骨的手上，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脸现在恐怕也变得不堪入目，褚涵之愈发垂下头，“稚稚，别看……”

　　“嗯，我不看。”沈稚好脾气地应了声，搁了碗在褚涵之手上，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没过多久，她的身后传来清晰的吞咽声、舔舐声……

　　此刻褚涵之那张背光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眉梢墨痣鲜明，本是麻木的肌肉如常抽动，灰暗的瞳孔内透出痴迷的光彩，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碗内而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的姑娘，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眼睫不符常理地一次也不曾闭合过。

　　身后的动静停歇了，沈稚转回身，发现褚涵之脸上那几处残缺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手上还是露指骨的状态，她几不可查泄了口气，再一次清晰认知到褚涵之如今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也没什么，本来出发前都已经做好了抛开生死的准备不是吗？话虽如此，心情还是不可避免低落了几分，感受到寒意和失控感阵阵袭来，等褚涵之自觉洗干净碗回来交给沈稚时，她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缩在被窝里的沈稚抬眼去看褚涵之，这家伙晚上比白天精神这么多，显然是成了昼伏夜出的变异体。

　　沈稚收了碗没再管他自顾瞌上眼休憩，没多会儿就沉沉睡去。

　　启明星起，红日探云出，不知打哪里来的公鸡打鸣声传到这处废弃鱼塘边的棚屋内。

　　一觉睡醒，发觉自己竟然团在褚涵之怀里的沈稚僵了一瞬，随即没好气推开人自顾爬起身。

　　“稚稚……”早就被沈稚嫌弃到无感加上天明后变得异常迟钝的褚涵之照旧寸步不离黏着人。

　　心情不算好的沈稚像从前心烦时一样将他当成空气，但褚涵之变异后好像连智商都下降了不少，话说不明白囫囵着就算了，从前还有的几分察言观色的眼力也彻底丢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一夜没睡哪里来的好精神，沈稚在门口洗漱，害怕阳光的褚涵之就扒在门边巴巴看着，沈稚起身伸了个懒腰，褚涵之也不自觉挺直肩背。

　　梳洗妥当的沈稚打着哈欠收了床上的东西，从吊坠里头翻出顶鸭舌帽罩在褚涵之头顶，接着便拽着人出发了。

　　有食人花的服务区现在肯定是不能去了，当务之急是重新找到代步工具，要是光靠两条腿猴年马月才能走到俞州。

　　与此同时，离此地不远的服务区内，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包围了一株死状凄惨被开膛破肚的食人花，一旁搜查跑车的队员很快递了张驾驶证到为首男子手中。

　　“沈小姐应该是被他带走了。”

　　为首男子看了眼驾驶证上笑容灿烂的男人，皱眉道：“联系博士吧。”

　　“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追？”

　　为首男子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食人花汁液，“沈小姐没有异能，应该是被人救走了，物资都没来得及带走，看来撤离很匆忙，两个人去附近搜查，其余人准备出发去九谊基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