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千山配我

22、【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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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惊醒。

　　我记不清那具体是多久。我只记得梦中的画面历历在目，我看见我亲手将妫夬杀死，而后将他的尸体推入深渊，任他腐烂。而后停留半晌，又猛地扎入那曾埋藏过无数尸体的莲池内，死死叼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鼻息逐渐变得微弱，血水和腐肉从我们的身体上滑落，传来阵阵腥臭。我听见我呢喃。

　　恨。不止是单纯地想杀死你的恨。

　　冰凉惨白的双手抚上那张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脸颊，我恍惚半晌，忽地咧嘴一笑，嘴角因为开裂而源源不断淌下鲜血，落到他右脸上的蓝鳞，又一点一点下滑，“滴答”一声落在我们相缠的尾尖。

　　我把我的身体盘屈成圈，一点一点将妫夬绞缠。我听见妫夬临死前因微弱呼吸衬托而无比剧烈的心跳——那是妫夬还活着的唯一证明。但妫夬马上就会被我缠死。我用尖牙叼住妫夬的脖颈，尾尖触碰着妫夬美丽的鳞片。我们在相融——相熔、相容、我们竟然能相容？

　　我们竟然还能相容。

　　蓝色的血液顺着开裂的嘴角蜿蜒而下，我用尖牙刺破你的皮肤，用我几乎快将我自己撑裂的狰狞面容，捕食你、牵制你、嚼食你、咽下你。恨你。好恨你。绵软的血肉仿佛是承载着绵绵恨意的一张薄纸，我撕裂它嚼碎它毁灭它——

　　妄想消化它。然后你化作一柄尖利的刃、不、或许那是你淬着毒的牙，刺穿我的心脏，将它劈作两半，又顺延向下破开我的腹、砍断我的脊、嚼碎我的骨。

　　你冰冷的气息游走在我的脖颈，尖利的牙挑着我的皮。我们的手——你还记得么？我们的手里有一道共有的疤痕。那疤痕是亮丽的血红色，是黯淡的深蓝色。交融过后便是奇异的黑色。黑色。黑色。丑陋的黑色。黑色。黑色。压抑的黑色。恨、恨、恨、、、恨！！我要把你撕碎要把你整个吞下嚼烂嚼碎让你彻彻底底消失在世间我恨。

　　恨。

　　……

　　无数张画面在脑中乱成一团糟，我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捂着胸口喘息着，恍惚间又看见我盘曲在山洞之中，从尾尖开始，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吃入腹。

　　几乎算得上狼吞虎咽。尖锐的鳞片划过喉管，汩汩鲜血不断自口腔淌出，又被吞咽的动作挟裹进口腔，在脆弱的腔体内染出一道又一道血红。泪水因窒息的痛感而源源不断淌下眼角，我痛苦地呜咽着，却始终不肯停下自我折磨的动作。

　　或许我把自己吃掉，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复。

　　也是对妫夬最好的交代。

　　妫夬在我的肚子里。我也在我自己的肚子里。

　　随着消化液的腐蚀，我们们再次融为一体。

　　永不分离。

　　这有什么不好呢。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的骨是妫夬的血，我的血是妫夬的骨。我们早该如此，早在几百年被迫分离时就该如此。

　　我会把自己一点不剩吃掉。

　　和妫夬生生世世不分离。

　　本该如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痛苦的情绪席卷了我。我看见我庞大的身体将我的口腔撑成一个圆球。尖牙被狼狈吞咽的动作折断，随着艰难的呼吸掉落在地面。落到了一捧灰里。

　　“哈哈……”

　　我情难自禁地笑着，笑得眼泪直流。

　　苦涩的味道像是把我深埋于盐中炙烤。我看见盐一点一点化作水渗入我的皮肤、渗入我的眼睛、渗入我的血肉。而后彻彻底底将我的灵魂圈禁——它无孔不入。

　　最后我死了。死在自己的肚子里，死在自己的口腔里。

　　但妫夬呢？

　　……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