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幻觉[娱乐圈]》苍京墨

32、既定遗憾

　　“你们一个站在镜子前，一个站在镜子后。”
　　凌简回头扬了扬下巴，不远处的助理接收到信号随即摁下按钮。很快镜子降了下去，露出两边一模一样的梳妆台。

　　原本背对着靠在台前休息的秦空远和宋易听到动静后同时回头，目光不设防的撞在一起。秦空远下意识想躲，可惜保持同个姿势太久，脖子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原地。

　　操，真尴尬。
　　秦空远抬起手用力捏了捏肩颈处僵硬的肌肉，这才好受些。
　　此时他既窘迫又疼痛，脑门上沁出薄薄一层汗来，想要伸手去擦，可头上还带着厚厚一顶假发……无奈，只能作罢。

　　脖子估计是扭了，做不了大动作。为了不牵扯到它加剧疼痛，秦空远只能加大幅度，弯着腰，先动肩膀，再动脑袋，用上半身带着肩颈行动。只是这动作看着着实滑稽。好不容易回过身来，秦空远：“……”

　　宋易为什么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它……全看见了？这也太丢人了。
　　秦空远耳朵红的能滴出血来，“你……”

　　宋易：“你……”

　　二人同时开口。

　　秦空远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假装很忙地扯了扯嘴角，“你想说什么？”

　　“你没事儿吧？”

　　我？我看上去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我都快痛死了好吗！
　　“没……没事儿啊。”秦空远干笑几声，嘴硬道。

　　宋易看着他蹙了蹙眉。

　　现场布置灯光又费了点时间。期间宋易和助理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只留秦空远一个人。他脖子疼的不行，目前的情况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只是走几步，都能颠得他疼到倒吸气。秦空远摆摆手，败下阵来，“还是窝在这儿别出去了。”

　　荀飞点点头，“行，那我去给你拿水。”

　　“嗯。”秦空远冲他的背影大喊一声，“要冰的！”

　　荀飞头也不回的比了个“OK”。

　　秦空远笑了笑，等荀飞离开，他又一个人沉思了许久。
　　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有些困。
　　室内温度适宜，补光灯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加之身边时不时有人走动，交谈，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符合白噪音的标准。坐着坐着，困意上涌，等他再睁眼时，身边已然多了个人。

　　很熟悉的味道，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秦空远吸了吸鼻子，重新闭上眼。

　　这一次，秦空远没有再睡着。
　　他安静的听着从身边人那儿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响，少见的不觉得吵闹。

　　“刺啦。”
　　伴随着丝丝凉意，秦空远的脖子上被人贴上了东西。

　　那里距离腺体很近，说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也不为过。哪怕知道是宋易干的，可秦空远还是止不住全身一抖。
　　他转身时，宋易还在安静的整理手上的包装袋。

　　凉气散尽，后颈处开始发热，更疼了。秦空远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被宋易一把握住。
　　“别动。”他说完愣了愣，张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没吭声，只是很快放下手臂，往后挪了几寸，和秦空远拉开距离。

　　远处镜子反射出秦空远的脸，眼神中的不善与警惕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于是赶紧切换表情，不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谢谢。”

　　宋易被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转懵了，没反应过来：“嗯？”

　　“你给我贴的是什么？”秦空远嘿嘿一笑，往前几步，问。

　　宋易无语：“你都不知道我给你贴了什么就谢我？”

　　“你又不会害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万一我就是眼红你，想抢你的资源呢？”

　　“我能有你看得上的资源？要真有，抢就抢呗。要是你真想要，都不用这么麻烦，和我说一声就行。”

　　宋易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还真有？”秦空远飞速在心底盘算了下，“啧，除了这次的拍摄，和电影主题曲，我最近也没什么好工作……”

　　宋易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别因为任何人放弃本该属于你的前途。”

　　秦空远愣了愣。

　　“你那些……”宋易挑了挑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那些工作，还是留着给自己吧。”

　　意思是人家压根看不上你手里的活儿。
　　秦空远心寒的摇摇头，“多么冰冷的话。”

　　宋易“扑哧”笑了下，“还有，别太轻易相信别人。我刚才给你贴的是专治扭伤的膏药，你先贴着，等正式开始拍摄了，我再帮你取下来。”

　　“好。”
　　秦空远觉得，自己在宋易眼里大概是个很轻易相信别人，又很容易受到伤害的傻子。也不知道这样的形象究竟是怎么来的，但秦空远觉得能在宋易心里留下这么一个形象的感觉还不错。
　　如果今天站在他对面的不是宋易，那么他说的一切就都不成立。其实说来，想让秦空远付出真心其实很容易，只要是宋易就行。

　　“嗯，一黑一白非常好看。”
　　“对，离得再近一点，头抵着头。”
　　“好，保持。”
　　“秦老师的头再往宋老师那儿偏一点，你们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嗯就是这样，很好。下巴抬一点。”
　　“两个人手撑在洗手台上往前倾，身体错开一些，对视。嗯，宋老师不要看他了，看镜头，很好。”
　　“坚持一下再来一张。”
　　“你们站直，侧身，同时看我。”
　　“秦老师手穿过虚无的镜子去摸宋老师的脸，宋老师稍稍仰头，最好给我一个四十五度角的侧脸。哎，就是这样。”
　　……

　　离得太近了。
　　对方的呼吸、体温、信息素味道近在咫尺，秦空远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大部分理智被四方诱惑仅仅缠绕着，不知何时就会尽数绞杀，只能凭借那点残存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不对面前那张嘴，俯身吻下去。

　　真他妈难挨。
　　秦空远闭了闭眼，接过荀飞递来的冰水猛喝了大半杯，□□这才稍稍降下去些。
　　可他这该死的视线却跟开了自动跟随一样，无论宋易在哪儿，他都能自动捕捉到，并且对对方身边出现的一切“可疑人员”产生没由来的恶意。
　　比如他的助理邵于。

　　明明之前在剧组相处了那么久，他们一直相安无事，秦空远也知道宋易和他不过是最简单的工作关系。可不知怎得，最近几次见到他，秦空远总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有时身体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会不受控制的对他释放些许微妙恶意。

　　“行了，最后两组照片了，再忍忍吧。”秦空远对自己说。

　　欧式街头的置景下，秦空远和宋易朝着彼此的方向奔去，他们在路中央堪堪相遇，指尖相触的瞬间紧紧攥住对方的手，可不过片刻，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被迫分开。衣摆相交，摩擦着发出最后的道别声。
　　下一秒，街边的群演瞬间涌入，人潮涌动，人影在镜头里不断交叠、变换，周遭一切都被模糊，只有他们隔着人海，遥遥相望。熙攘众生,有且只有对方，是那么清晰的，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是Felix极力要求要留下的镜头，他说这和他要说的那个故事有关，并且能侧面说明穿上MQI就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也不知道是哪个写策划案的小鬼从网上找来的idea，Felix竟然还觉得不错，这句话简直纯属扯淡嘛。”凌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他既然这么要求了，还是麻烦两位老师配合一下。”

　　“这束紫罗兰能换成雏菊吗？”
　　秦空远捧着手里的花左看右看就是不满意，眼神早已被垃圾桶里那束雏菊给勾了去，就怕凌简不满意，所以死活没开口，直到看到有工作人员在垃圾桶旁踌躇，估摸着要去楼下倒垃圾，秦空远这才没忍住开了口。

　　果不其然，凌简有些为难的瞥了垃圾桶一眼。
　　“雏菊……我是没问题，不过你得和Felix商量，要是不经过他同意偷偷换了，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行。”
　　秦空远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Felix。

　　秦空远指了指：“就是那束。”

　　Felix挑了挑眉，笑道:“你要换就换吧，不过要是弄脏了我们的衣服，记得出洗衣费。”

　　“当然。”

　　凌简站在一旁，诧异的微微瞪大了双眼，连声“啧”了好几次，“没想到Felix还有这么好说话的一面，真是见了鬼了。”

　　宋易双手抱胸的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秦空远把雏菊从垃圾桶里一支一支掏出来，清洗，擦干，修剪，再做成捧花。
　　该说不说，他手艺还挺好，要是不做艺人，去做给婚礼现场置景的花艺师也不错。凭他的长相，估计预约都得排到几年后了吧，宋易想。

　　就这么从白天拍到黑夜。
　　等所有拍摄结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秦空远取下假发，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用力揉了好几把脑袋后，他长舒一口气，左看右看，得出一个结论：还是黑发顺眼。

　　“荀飞，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串？我记得我就放在这儿，怎么不见了。”秦空远着急的左翻翻，右找找，把本就凌乱的梳妆台给翻得跟废墟一样。
　　可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他的手串。

　　“操。”他靠在椅背上突然一本正经的骂了句。

　　旁边的宋易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很缺德，但是很好笑。
　　“你别着急，说不定在衣服口袋里。”

　　“也有可能。”

　　“哥，是这串吗？”荀飞提溜着一串沉香手串走了进来。

　　“对，就是这串。”秦空远赶紧接过，宝贝的放在手里擦了半天。
　　“你在哪儿找到的？”

　　“刚听一位小姑娘在那儿问有没有人丢了手串，我就过去看了看，还真是你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的？以前没见你拿出来过啊。”宋易问。

　　“也就前段时间吧。”秦空远盯着手串头也不抬道，“这是姜宇老师送我的礼物。”

　　姜宇是《旧梦》里屈飏父亲的扮演者，宋易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

　　“沉香木想要养的好，就不能碰水，否则很容易开裂。海市的天气太潮湿，不适合把它戴出来。也就这几天在首都工作，我才想着把它带在身边，没想到就这还差点丢了……”

　　“你倒挺用心。”

　　“那当然了，这算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长辈送的礼物，当然要细心一点。”

　　宋易愣了愣。

　　“大影帝从小在幸福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大概不会理解吧。”秦空远耸耸肩，不想再深谈下去。
　　就算说了理解，也不过是在对方表达了当时的感受后，从过往记忆中找出最为相仿的情绪嫁接过去。如流水滑过手指，只有触碰那刻有些许清凉，但只消一秒，便能回温。
　　但对于真正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太多了，多到每每只忆起一角便能牵起一大片阵痛。

　　没人能真的共情你，没人能真的拯救你，除了你自己。秦空远知道，所以在这些年生活的很多时刻里，那些痛苦缔造出的旺盛表达欲都被他用理智狠狠压了下去，包括现在。
　　毕竟，说了也没人懂。
　　他也不奢望谁会懂。

　　临走时，Felix亲自来送了秦空远和宋易。他说了些官方的要死的感谢话语，又七七八八送了些礼物。
　　期间秦空远一直沉默不说话，直到最后真的要走了，他这才没忍住，问Felix：“后来Finn没再去找过他吗？”

　　Felix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秦空远竟然真的把这个故事记进了心里。
　　他笑了笑，“没有。Finn通过多方打听，知道了Jasper现在过的很好，找了个Omega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孩儿，一切都很好，这就够了。”
　　“故事到那年分开已经是结局，再见也只会是新的故事了。”
　　“好了，今天辛苦你们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期待我们下次合作，拜拜。”

　　秦空远被他的一席话钉在原地，久久没动。

　　宋易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秦空远，犹豫半天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空远回握。他的手太冰了，冻得宋易哆嗦了下，下意识想抽手，可他握的很紧，死活不放，宋易只好作罢。

　　“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们的故事不该是这样的，可怎么就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