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疯子世界唯一正常人》来自星夜

21、人类进化说

　　一天的测试游戏有五个，厄吾完成之后，意识离开白色空间，回到琥珀卵中。他听着外面研究员的闲谈声，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研究员说现在时间还早，理论上五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实际没有人能准时醒来，大部分人会待到十小时被强制叫醒。因此他们讨论地肆无忌惮。

　　有人抱怨说不知道新的研究组做了什么，竟然直接霸占幻境公司80%的资源。很多其他研究项目被迫停止，说话者曾是核心人员，在35层工作，现在只能到10层做测试。

　　另一个人抱怨：“你的情况算好了，我的项目被直接腰斩，研究组也被解散，很多人被裁员，再也没出现过。”

　　第三人压低声音：“新的研究项目是机密，我劝你们也别说了，听说有项目负责人反对，就是公司的老前辈李教授，他昨天去找霍总，之后再没人看见他。连李教授都这样，我们这种小研究员还是不要多说。”

　　“明白明白，能做到这种程度，乐园肯定出手了。没想到新研究还得到乐园的支持……”

　　又讨论一会后，厄吾见听不到更多情报，睁开眼睛，装作刚刚醒来。研究员们立刻停止交谈，其中一位负责指引厄吾出来。

　　在琥珀卵中看到的世界十分模糊，椭圆形外壳和高密度黏液的折射，让世界的比例变得扭曲。研究员在外操作后，厄吾触碰到的卵蛋外壳变虚，厄吾直接走出去。

　　有专门仪器将厄吾身上的黏液吸附走，填完报告后，厄吾今天的测试完成，可以离开。但白发青年没走，在旁边等候，想看纪女士离开再去调查。

　　除了厄吾，其他人都没醒来。三小时后，测试结束，所有人被强制叫醒。

　　厄吾来到纪女士身边，默默看她完成流程。纪女士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写报告时一直出神，经厄吾提醒才回神，她对厄吾温和笑笑，继续完成报告。

　　其他人也不太冷静，大叔兴奋说自己在游戏里参加专业电竞修道者的比赛，获得第一名，这是他有史以来得到的最好成绩。

　　所以纪女士在里面也经历了自己最渴望的事。

　　果然，离开测试实验室后，纪女士歉意说：“好孩子，明天我打算再来一次，继续体验幻境舱游戏。游戏真的做的很好，就算有脚气我也忍了……”

　　她神情复杂，和厄吾诉说：“你知道吗？我在里面见到了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厄吾：“但他们是假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看看，我有四十年没见过他了，我们的孩子特别可爱，会叫我妈妈。”

　　厄吾知道纪女士心意已决，无法再改变她的想法。道能力者的记忆功能提高，久远的事无法忘记，如果是和自己道相关的经历，记忆会更加深刻，几十年过去情感也不会消散。

　　纪女士被记忆困住了。

　　厄吾无法强制干涉，提醒自己多上点心。待夜晚人少，厄吾摸到上面楼层探索，在20层戛然而止。20层进出口检查严格，只有权限足够的核心研究人员才能进入。

　　眼看时间差不多，厄吾悄悄回去，第二天照常参加测试。

　　今天第一个游戏名字是《上帝模拟器》，同样是小乐制作。游戏一开始，玩家的视野中出现一颗蓝色星球。玩家朝星球快速靠近，最后停在能俯瞰整个星球的位置。

　　玩家没有实体，视野十分奇妙，明明位于高空，却能看清星球背面，如果集中注意，玩家甚至看得清大地上的一草一木。

　　玩家就是上帝。

　　首先是前情提要，在白垩纪晚期，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造成物种大灭绝，当时的地球霸主恐龙销声匿迹，哺乳类动物迅速进化。一千五百万年后，灵长类动物进化出猿猴，四千五百万年后，猿类进化出南方古猿，人科动物的历史从此开始。*

　　现在是文明史前500万年，属于上新世时期，全球气候开始变冷。

　　玩家的视野集中在一片草原，这里原本是雨林，因为环境变化，南方古猿需要适应草原生活才能生存下去。
　　玩家看到一个毛发黝黑的古猿从树上跳下，打算去前方开阔的草地的觅食。古猿十分谨慎，附近存在众多比他强大的多的猎食者，随时可能冲出来结束他的生命。但他不得不外出，为自己的家庭考虑，两个新生的孩子急需营养，附近的可食用植物已经找完了。所以他的目标是前往陌生草原寻找更多食物和新的栖息地。

　　他的前肢强壮，牙齿又长又尖，十分锋利，但比牙齿像短刀的剑齿虎逊色多了。古猿抓起地上尖锐的石头，捏在手中，时刻准备攻击。

　　前方有颗大树，可能有猎豹或蟒蛇藏在树上，等待猎物靠近给予致命一击。古猿为了获取更好的视野，前肢离开地面，将脊背直起，变为双足行走。古猿的动作还不太熟练，直立行走能让他看上去更加高大。

　　所幸大树毫无异常，古猿安全通过。他挖了一把野菜，前进几小时后，终于发现前方有片湖泊，几只大象在湖边喝水。

　　是湖！湖边的植物更加丰富，野草长得快，只是第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少野菜。

　　古猿慢慢靠近，他已经走了很久，打算喝点水。

　　在玩家视野里，看到湖里有巨鳄潜伏，而古猿还在一无所知靠近。玩家希望古猿离远点，但祈祷没有生效，玩家眼睁睁看着古猿开始喝水，水里的巨鳄露出石头般的头顶。

　　伴随着“哗啦”的巨大声响，巨鳄瞄准古猿的脖子，张开布满獠牙的口腔，准备咬下。危急时刻，玩家使用刚刚一级的上帝技能，心念专注在巨鳄身上，想要阻止攻击。

　　刚冒出头的巨鳄突然感到自己的头被打了一下，但头顶只有空气，空气怎么能打他？

　　巨鳄都懵了，张着嘴愣在原地，古猿被变故惊吓，双腿向后弹跳，飞出去几步远。一落地，古猿双腿立刻用力摆动，原本走的还不熟练，这下直接跑起来，健步如飞，没一会消失在湖边。
　　巨鳄只好重新潜伏回去。

　　之后古猿将双足行走的技巧教给自己孩子，一代传一代，古猿逐渐在陆地上双足行走，进化成人属。又过了几百万年，玩家教能人学会使用工具，慢慢教会直立人用火。史前五万年，智人走向世界，他们成立氏族，会绘画、使用工具，他们是星际人的祖先。

　　玩家时不时投喂食物，教他们新的技能。智人因为群体生活、会使用箭矢和陷阱，已经成为食物链的顶端。大型氏族不必惧怕其他猛兽，连狼群也能驱逐。他们以玩家为信仰，时不时猎杀巨兽，想要贡献给玩家。

　　玩家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小野人们回馈什么，因此拒绝了放在祭坛上的猎物。从小型的兔子到一整只老虎，不管什么祭品，玩家都没有享用。智人们只能看到祭坛上的贡品一动不动，直到腐败。

　　直到有一天，玩家在祭坛上看到一个死去的、刚出生的孩子。孩子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掐死，摆在祭坛上。

　　厄吾呼吸一滞，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幕，他知道野人们将新生儿视为希望，孩子是无比珍贵的存在，为什么要杀死？

　　于是玩家第一次降下神谕，恢宏的神光降临，听不清具体音节却能清晰传递意思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问：
　　【为什么要杀死他！】

　　人们看到神迹，纷纷下跪。神明终于回应了他们，让他们欣喜若狂。

　　族长听出神明话语中的冰冷，小心翼翼用语言解释。原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祭品才能讨神明欢心，因此将最珍贵的献上。

　　厄吾之前已经用他们的文字表达过多次，自己不需要祭品。但看到人们惶恐的眼神才明白，他们既欣喜恩赐的降临，又害怕恩赐失去。他们想要用更加稳固的贡献关系来维持现状，为此不惜杀死新生孩子。

　　厄吾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智人还是野性尚存、未开化的动物。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养成游戏蒙蔽了他，看着刚开始丑丑的古猿一步步进化到现在的样子，厄吾难免生出了欣慰和喜欢的感觉，在亲近之下，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厄吾不再光明正大使用技能，他换了种方式悄悄帮助人类。但在氏族部落看来，他们被神明抛弃了。氏族先是处决了杀死新生儿的人，没有得到神明回应，于是又杀死出主意的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们终于心灰意冷。

　　公元前五千年，人类进入上古时代，他们的样貌和现代人基本相似，氏族进一步壮大，有的还成立了国家。

　　这次厄吾吸取教训，不在世人面前施展神通。

　　他看到一个火山旁的国家在遭受大风暴，整个都在电闪雷鸣下，同时火山喷发，熔岩的光亮和天空的闪电交织，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天空似乎要被撕裂，宛若创世之景。在国家即将被覆灭时，厄吾使用满级的上帝技能，直接击碎火山和雷电撞击的能量风暴，发出炫目的火光。

　　同时，厄吾在国家最前方抗击雷暴、保护族人的女皇身上施展神光，装作女皇解决了自然灾害。等风暴平息，后面的人民发出一声声惊叹，赞叹女娲补天之举。

　　女皇：？

　　又过了几千年，在舜统治的国家里洪水泛滥。那时没有堤坝，没有机器，没有修道者，只能靠大禹带领人民辛苦梳理河道。13年后，终于建立了一个不被洪水困扰的丰硕平原。

　　厄吾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出手了，在人类意识到智慧的力量后，智慧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至此，人类战胜了野兽，也战胜了自然灾害。因为土地肥沃，生产力提高，人们的生活逐渐丰富。

　　但到原始社会末期，因为贫富差异和阶级分化，剥削和战争出现了。

　　即使厄吾秘密杀死了一批人，新的阶级者依然会走上剥削和掠夺的道路。即使他想通过精神启蒙感化，但剥削阶级面对上位者的教诲也没有丝毫悔改。他们以自己的思想揣测他人，根本不相信别人的好心。奴隶们更不必说，他们每天遭受着残酷对待，活着都勉强。

　　厄吾不明白，通过别人的痛苦，为什么能获得快乐？

　　即使有良心的上位者，也会因为保护自身利益默不作声。善良的想反抗的，会被集体针对，下场凄惨。

　　人类进入最野蛮的奴隶社会。

　　现在厄吾如果想要改变，最有效的办法是再次现身，成为人类最高掌权者，颁布法令，建立文明，消除战争。但他能管一时，能管一辈子吗？

　　厄吾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是治理国家的专业人员，能成为人类的王吗？

　　为什么人类会变成这样？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奴隶社会中，奴隶主残酷对待奴隶，奴隶没有人权，长久下来，终于爆发起义。公元前五百年，战国后进入封建社会，农耕文明开始。

　　封建王朝的规模庞大，阶级更加悬殊。多余的生产价值被拿去建宫殿，农民辛苦一年的耕作成果，被换成一纸债券。

　　辛苦读书半辈子，只为一个小吏官职。妇人从小被家里奴役，最后因为难产丧命，只裹着一张草席。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农耕文明后，科技的发展让世界进入工业文明。蒸汽机、火车一系列工业造物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可怕的战争武器：枪械、火炮、核弹应运而生，人类上天入海，足迹遍布全球。

　　尽管如此，基本的社会结构仍然没有变化。被压迫的农民因为机器失业，去做了工人仍然被压迫。起义革命更换了一批上层阶级，还是存在剥削。

　　进入信息时代后，也存在饥饿、战争。疾病和灾害还是能轻而易举夺走人的生命。
　　明明已经富足到每年生产的粮食有几十亿吨（一个成年人一年吃一千斤），还是有人在挨饿。明明机械设备和材料足以让所有人住进遮风避雨的房屋，还是有人为了更多财富发动战争。

　　因为分配，因为社会，因为人类。

　　甚至两千年后的现在，人类已经进入星际时代，生存依然是难题。厄吾自己都差点死去，悲伤和绝望无处不在。

　　这真的正常吗？

　　历史从来如此，便对吗？

　　为什么人类的恶从来不变？

　　自从原始社会后，人类进化停滞下来。大自然无法再对人类造成毁灭性打击，即使信息时代后遭遇外族侵袭，因为“道”的降临，人类没有太大改变。

　　普通人还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修道者除了更加偏执，心性上和信息时代的人相比，没有太大变化。

　　人类不断将一个个比自己更强大的打败，站到顶端，于是再也没什么东西，强大到可以选择人类，进化也就停止。

　　在这种情况下，能进行选择的，就是人类自己。

　　人类选择人类的进化方向，人类选择未来更好的社会形态，人类选择更好的自己。

　　人类摆脱了被选择，成为选择的主体。人类可以通过选择自身、选择环境的方式得到进化，摆脱负面。

　　这就是厄吾的人类进化说。

　　选择消除傲慢、嫉妒、贪婪、自私等等人类恶，就能消除分配、阶级、差距等问题，人类会成为和平统一的整体又保有个性，社会就会为了解决所有人的生存问题而努力，于是也没有疾病、饥饿等灾祸。

　　厄吾选择了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悲伤和绝望，充满希望和幸福的世界。

　　没有人会因为他人的恶意死去，人们不会被强迫修道，不需要竞争也能生存。

　　有人说，全是幸福太假了，没有痛苦哪来的幸福？

　　但痛苦和幸福从来不是反义词，幸福的对面是不幸福，不幸福就一定痛苦吗？当然不。

　　痛苦不是必须的，就像苦难、争斗、罪恶不是必须的。
　　它们阻碍人类进化，明明可以避免战争，将资源用于研究更前沿的科学。明明不必学术竞争，必须抓紧时间发表成果，不必放弃更有意义的、更长远的研究。

　　人类恶是阻碍，是进化的敌人。

　　只要消除人类恶，厄吾就能到达选择的世界。

　　厄吾恰好有改变的能力。

　　空无道能消除因果，如果厄吾能继续变强，成为神道者，就能消除过去和未来。

　　消除现在和未来的恶，控制人类进化的方向，总有一天，会到达他想要的世界。

　　虚拟的游戏世界缓缓消失，白发青年的眼睛变成星海，周围也出现星雾，向星海转变。空无道和消失的欲望共鸣，厄吾隐隐向神道者突破。

　　这时小乐传来提醒：【叮！游戏时间已达一小时，是否退出？】

　　厄吾突然回神，一切恢复如常。

　　不对，这种想法太傲慢了，决定人类进化方向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他还是先把巴笑救出来吧。

　　将今天的游戏任务完成后，为了不引起注意，厄吾在幻境舱多待两小时才出来。只比其他人提前一小时。

　　到了强制退出时间，测试者全被幻境舱排出，厄吾来到纪女士身边，看到女人呆呆站在原地，有些疑惑。
　　“怎么不清理营养液？”

　　听到他的声音，纪女士像溺海的人浮出水平，终于到达现实。女人看着他，突然痛哭出声：
　　“为什么让我离开？！我们在过生日，孩子准备了手写贺卡给我！我才刚看到一半，他写的那么认真……”

　　纪女士疯狂扑向幻境舱：“让我回去！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