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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岭南秦家 ...

  •   距离午膳还有些时候,于是悬黎提议:“一起走走吧。”

      姜青野却之不恭。

      马车回家去了,朱帘翠幕却不肯,在后头不远不近地缀着。

      邓节度使在京城的府邸选得好,正在梁门外,二人且聊且行,一路风光尽收眼底。

      悬黎前世今生,也算走过不少地方,西南陲扶棺回京,之后还和亲出塞,大凉国土的极南与极北,她全都踏过了。

      但如今日这般在街巷之中随意漫步,还是头一遭。

      同照楹和云雁出门,都是马车代步的。

      原来摆摊设点的商贩如此之多,原来外城街巷道旁是不植果木的。

      “小姜……郎君。”周遭行人多,悬黎改了口,“你真的了解我吗?”

      姜青野前世被恨意裹挟,看谁都像是在看灭他满门的仇人,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结果今生是另一种模样的油盐不进。

      真是奇异的殊途同归。

      “自然。”姜青野头头是道,“玉津园相遇的时候你借我帷帽遮挡。”

      怕他私自回京被百官纠察,而不是要向陛下举告他私自回京。

      “还有你为我家出主意,善良聪慧有谋略。”

      这也不是胡说,“你在兴国寺与邓家娘子遇见,没过半月她便成了皇妃,这其中必然也有你的手笔。”

      邓家大娘,夫家舅姑不慈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那夫君人很不错,邓家大娘也不屑于和长辈计较,这才没撕破脸。

      悬黎这是帮了邓节度使一家。

      “还有你——”也会为我奔走,舍命相救。

      这样的好女子,不为她倾心才不正常。

      “你错了,”悬黎没有半点被心上人夸赞的欣喜,她那双茶褐色的瞳子里漾着冰,姜青野只看一眼便觉得要被冻杀了。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可图,都有我自己的算计。”

      悬黎紧绷着脸,但语气格外随意,“我拉拢你,是拉拢你背后的姜府和一整个北境军,我帮邓娘子,也是希望她以后知恩图报,多在陛下耳边吹吹风,我从来不是为了帮你们。”

      “那也很好啊,”姜青野像是被毒菌子给药坏了脑子般执迷不悟,“定是从前过得不好,现下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这是人之常情。”

      他语气里甚至还满是欣赏,“你能谋断还能成功,证明你智计无双,这又不是坏事!”

      二人从街巷里,一路争执到朱雀大街上,御街御沟里风荷满塘,御沟边桃、梨、李、杏,坠着饱满的果,生机盎然。

      锦绣中庭,锦衣华服的郎君娘子旁若无人的拌嘴,御廊下摆摊的小贩们见怪不怪。

      悬黎和这人说不明白,恨不得一棒子将前世那个奸相佞臣给打出来。

      远处传来一阵有规律的马蹄声,朱漆杈子隔出来的中心御道的尘土溅不到御廊下。

      打马而来的那群人,面目在烟尘中,叫人看不分明,但为首那人,一头长卷发垂到腰际,蟹壳红的外罩与丹臒色的内衫,叫不出名字的料子在日头下泛着亮闪的光。

      姜青野顺着声音看去,那人□□的枣红马,马毛顺滑光亮,矫健有力,能养出这样的马来,家境不俗。

      悬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更是在马上那人投下目光时,别过脸往姜青野身后藏了藏。

      姜青野抬起胳膊,宽袖将悬黎完全遮住。

      在马上那人看来,底下两个人形状亲密,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丈夫在为妻子细心遮尘。

      那丈夫却抬着头,与他对视,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像是荒原上吃人的狼。

      那人只看过一眼便目视前方,朝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烟尘消散,姜青野才放下手臂,却发现悬黎眼圈红了。

      是因为刚才那人?

      他们认识?

      姜青野仔细回忆方才那郎君的相貌,说一句形貌昳丽也不为过,可看着年岁大了些,总得将近而立了。

      悬黎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认识?

      悬黎眼眶还红着,抬手唤来朱帘翠幕,“去查查,岭南秦家来京城做什么,今日之内,务必给我结果。”

      岭南秦家?姜青野皱了眉,他们进京做什么?

      而且就他所知,岭南秦家的家主总得四十开外了,不该那么年轻。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告诉我,我陪你。”姜青野攥了下悬黎的手腕,有些唐突,飞快放开。

      她情绪不对,不能放她一个人去。

      悬黎深深一礼,方才还言之凿凿此刻却自打嘴巴,“先谢过小将军,我或许,真有事相求。”

      姜青野被她求助,比求人成功还开心,“鹰哨传信,我一定来。”

      *

      晚膳时候,朱帘打探消息回来了,她连水都来不及喝,急匆匆向主子报告:岭南秦家来京城求亲,求娶毅王府孀居的王妃段瑛。

      悬黎那壶烹茶的滚水,撒自己手背上了。

      朱帘翠幕大惊失色,忙来忙去给悬黎上药,悬黎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任她们两个摆弄。

      他还是来了。

      只是今生来得似乎早了些。

      等她回过神来,左手背已经被朱帘翠幕涂满了青碧色的药膏。

      两个小丫头还不住地朝她手背吹气,好像这样她便能好得快些。

      “你们先出去吧,替我炖一品温补的肉膳,突然有些想吃了。”

      悬黎拿出了被她收好的鹰哨,此刻她庆幸被烫的不是右手,悬黎飞速写好了两张信笺,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拿没受伤的右手撑着爬梯子上房顶,还没吹响哨子,便有一只鹰立在她不远处。

      灰嘴暗羽,京城的确是少见这种鸟儿,应该就是它,悬黎吹了吹哨子,示意自己不是坏人,壮着胆子靠近它。

      还没迈开步子,便被人摁住了肩膀,“小心。”

      温热的气息吹过悬黎耳畔,这一瞬间,那口气息好像从耳朵一直蹿到脚心,她浑身僵硬,不敢动作。

      “手怎么?”姜青野惊呼一声,执起她的手,仔细闻了闻,“这是治烫伤的药,你是探到什么消息了?”

      都能失神到烫伤自己的手。

      “秦家次子秦照山,进京来是求娶我阿娘的。”

      姜青野给她吹烫伤的动作都顿住了。

      “真是欺人太甚!”天下女子何其多,千里迢迢进京来求娶悬黎母亲!

      这简直是往人心口插刀子。

      “你将这封信,塞到秦照山下榻的驿站。”悬面沉如水,“我要亲自会会他。”

      “我同你一起。”姜青野还握着她那只被烫伤的手,语气很急。

      久久未能听见悬黎的回复,姜青野的有些失落地起身,“信我一定给你带到。”

      心里想的却是,明日他也自会偷偷跟去。

      “好。”悬黎在他背后轻声道。

      姜青野脚下一滑,险些跌下楼去。

      他走出数步却又折返回来,手往悬黎腰间一揽,飞身带她下去。

      悬黎那张字条,只写了辰时末,丰乐楼六个字。

      秦照山晨起时捏着这字条看了许久,飞白书,写于生宣之上,不知是哪家大人这样谨慎。

      他昨日进京,今日竟开始有人约他一叙,京城之内,果然卧虎藏龙。

      “郎君,你去吗?”伺候起居的小侍从捧着脸盆探头询问。

      “去,我坦坦荡荡,怕什么,秦家无需我做主我进京的打算,我就怕我敢说,这些人不敢听。”

      秦照山搁下字条,细细净面。

      如今那人孝期已过,早该婚嫁自由,只是他还未能入宫请婚,便有人来约他进丰乐楼。

      丰乐楼,五楼连座,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朱门绣户。

      不知晚间灯起时该是何等盛景。

      披红挂绿的秦郎君,由侍者引着,一步步走过去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包厢门口。

      初时,他还有心情看看丰乐楼陈设布局,名人挂画,走过一盏茶的时候,他渐渐歇了见人的心思。

      这样藏头露尾,定然没个好盘算,秦照山提着自己的袍子,深怨约见他的人,不够坦荡。

      秦照山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这包厢极大,轻纱幔挽,燃得不知何种香料,沁人心脾。

      满屋的金玉摆件,木器鲜花,在茶桌对面那位娘子跟前,还是失了颜色。

      她是阿瑛的女儿,甫一照面,秦照山就笃定了。

      只是她更像她的父亲。

      靛青色的郡主服制穿在她身上很有气场,许是同宫里那位大娘娘待在一起久了,也有几分像她。

      阿瑛也有这样一日,衣上缀珠,明艳无匹。

      那是她出嫁的日子。

      想远了,秦照山回过神来。

      郡主身后站着的那个抱臂的冷峻少年郎,他昨日便觉得眼熟,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是北境姜家的。

      他曾与他父亲有过几面之缘,父子二人很像。

      很有意思,这保护的姿态太显眼,也太眼熟了。

      “长淮郡主。”秦照山的态度可谓恭敬。

      悬黎微微一笑,“秦家郎君。”

      秦照山点了点头。

      “先生面嫩,悬黎唤声兄长也担得,岭南风物我也听阿爹提过,今日见过兄长才相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才两句话他就成了萧小郡主的兄长,好个厉害的小郡主。

      秦照山决定不和她兜圈子,坦诚道:“我进京来是向段瑛阿姊求亲的。”

      “我娘守丧期满,你便巴巴地凑上来,你还真是急不可耐啊秦老郎君,你无官身爵位远甚低,凭什么求娶当朝郡主之母?”

      其实秦郎君未及不惑,尚不显老。

      未出阁的大姑娘谈起这事毫不避讳,秦照山却不能不顾忌,由是沉默不语。

      可这阵沉默更让悬黎不满。

      “那令兄知晓你进京来是求娶已故西南军统帅的毅王殿下的遗孀吗?”

      萧悬黎嘴角下拉,话语如刀,若眼神能凝出刀剑,秦老郎君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秦某是真心求娶阿瑛的,与秦家不相干,况且当年若不是尊父横插一脚,我与阿瑛本该是一对夫妻。”

      “可你求娶的是长淮郡主的母妃,这便与我有关,与整个西南驻军有关。”悬黎铁青着脸,气势骇人。

      秦照山拍着胸脯表忠心,“我与阿瑛成婚,自会视你如己出。”

      “混账!谁准许你三番两次直呼我阿娘名讳。”萧悬黎一碗龙园胜雪全泼秦照山脸上,“我爹只是不在了,不是不曾存在过,你没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是你无能,怨天怨地也不能改变毫分。”

      她身后的小郎君也摆好了架势,只待她一声令下便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来娶我阿娘,谁知你是不是心怀鬼胎”

      高大的男子认真给悬黎行礼道歉,“抱歉,一时情急失语,但我求娶阿瑛,只为真心无关其他。”

      在岭南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在小姑娘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连坐都没敢坐下。

      “你走吧,空口白牙一张嘴,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且随你去,但你要我阿娘为你背骂名那想都不要想。”

      秦照山还要再争取一下,却被郡主背后那冷面少年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姜青野关好门,回头看萧悬黎把着方才泼人的茶碗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陷入沉思的模样,有点可爱。

      “你说,他会因为这两句话,去建功立业把持兵权,守住西南门户给渭宁一点小小的震撼吗?”

      言语之间,只有对镇压渭宁的希冀,没有半点激愤。

      姜青野转着眼珠想了一圈,他也拿不准,“这我看不明白了,你不反对他提的这事?”

      那方才的反应可太激烈了。

      悬黎扯出个笑来,“那是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女儿应该有的正常反应,总得让她知道,段家幺女,不是他一个白身想娶便娶的。”

      她说得不是毅王妃,也不是郡主之母,而是段家幺女,姜青野心里揪着疼,哪怕是普通农家的女儿也不会在这个年纪琢磨这些,毅王去后,她真的把家当得很好。

      悬黎已经满上了第二杯茶,“他若是真有这个程度的决心,这被骂名的事,我替他筹谋。”

      端看这人值不值了,悬黎把茶碗扣在茶桌上,

      将包厢的窗户推开半扇,正好能看见秦老郎君离去,“听说他至今未娶,家中也无侍妾通房,喜欢这两个字,便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姜青野听着心里发涩,“悬黎,那是你母亲,你自私一点也没关系。”

      不是秦照山喜欢,便要成全。

      “自然也得看我母亲心意。”悬黎勉力一笑,她前世自私过了,态度强硬地将秦照山撅回岭南去。

      可她没能奉养母亲终老,而是让母亲丧夫之后又经历了丧女之痛。

      姜青野拉住了她的袖摆,轻轻扯一下叫她知道她现在不止一个人,失去保护伞,她把自己活成了毅王府的顶梁柱,可她不必如此伟岸的。

      母亲对于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明白的。

      “他是要来拆你的家,你若有一点不舒服,你只管说,我立刻把他打出京城去,叫他这辈子都不敢靠近汴京城门一步。”

      “就事论事吧。”悬黎合上窗,“若是换一下。”

      她自打了一下嘴巴才接着道:“若是今日我爹说他要娶继妃填房,我定要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萧悬黎在,毅王府永远不会有第二位女主人。”

      张扬舞爪的样子也好可爱。

      姜青野笑得眉眼弯弯,他要护住悬黎露出的这一角真性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岭南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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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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