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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论天下可是故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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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坐在窗边,用灵力拨弄着一段桂枝玩。其实也没有爱的那么撕心裂肺,就那么淡淡的,淡淡的,有点想念,有点贪念,但人不如当年,好像确实……没那么爱了。
从来没有必要,可就是喜欢,放不下。
他想起来师尊曾经问过一个问题:要是哪一天,众生都被迫害了,而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不可与众生兼顾怎么办?当时周恒说:“那就放下,去救众生。”只不过,可能真的会为众生拼命,但重要的人是放不下的。试问亲人、爱人、友人,谁能真的全都放下?
就像七年前的水千山一样,还是在最后一刻回头了。
现在周氏事务繁忙起来,到处出事。其实不只是周氏,各地都是如此。每一处结界都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异动,镇压在各地的冤魂也都蠢蠢欲动。月初几大家族的门主还聚了一次,也没探讨出个什么名堂来,只有周恒冥冥中感受到,传说中的那两个人,要回来了。
悬在空中的桂枝被搭到了砚台沿上,一不留神,粘上了些许墨迹。
周恒起身去到里间卧室,床边搁着一盏花灯,还留了些水渍在绸面上。
周恒想起清早易清弗来还灯的时候,靠在门外两只金竹上,用指甲摩挲着花灯的檀木手柄,像是在笑,很懒散。看到周恒出来,大步上前,拿灯在周恒眼前晃了晃,说:“你的东西,还给你。”
周恒当时有一瞬间恍惚,眼前的男人和当初那个少年合在一起。
但只有一瞬间。周恒自认还是很清醒的,回忆和现实还是不会分不清,甚而陷入其中。
这盏灯也有几年没有拿出来了,刚当上门主那两年还偶尔拿出来盯着打发时间,后来怕坏了,就设了个阵锁着,只有指定的人才打的开了。
这花灯虽是易清弗留下的,但周恒现在看着这盏花灯,还是会想起自己母亲。
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吧,父亲夜不归家,小娘每天指浑浑噩噩,叔父整日愁眉不展,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人也常常不见人影。每到人都走空时,年纪尚小的周恒就怕,母亲就来抱住他,轻声安慰:“恒儿不怕啊,不怕啊,阿娘陪着你呢。”
说来说去,也就这两句话,但周恒很受用,就安安静静地趴在母亲怀里,闭眼等其他人有了空闲。谁都行,他就是想看到有人闲着,就像一种世道太平了,大家都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假象。
后来,有一天,小娘急急忙忙地跑回来,高声叫着:“没了,都没了,人没了!回家吧,世道太平了……人没了……”
周恒不懂“人没了”和“世道太平了”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可以回家了,因为就在那天夜里,叔父和小娘连夜收拾东西,从他们住了几年的小院子里搬了出去,母亲就提一盏花灯,拉着儿子的小手上山。
院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的,是小易平。是小娘牵着小易平,走在周恒和母亲前面,带他们回家。
可周恒当时不明白回家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人少了好多,连母亲也没过多久病逝了,还少了两个人,是哪两个人周恒也说不上,但就是不开心。
现在再想起这些,好像已经很远了。也是挺远,二十年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时,扫清居地大门被敲了几下。周恒忙起身开门。
“门主。”是易清弗。
周恒点点头,将易清弗请进去,倒了一杯茶,两人先后落座。
周恒问:“易先生有何事?”
易清弗盯着周恒看了一会,才开口:“你应该知道的,天下又要出事了,照这个样子……”
他话没说完,就被周恒打断了:“我知道,他们要回来了。”
易清弗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嗯,他们要回来了。”
“你想要他们回来吗?”顿了一下又问,“他们要是回来,一辈子都不能安生了,他们已经成了历史了,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
周恒也笑笑:“可是,我们连他们是怎样的都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们?到底是亲人,我还是想他们回来。可问题是,他们怎么回来?”
易清弗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思索了一会,道:“他们修的是邪术,应该有办法?书上好像写了,他们甚至可以造活人出来,活死人肉白骨这种应该也可以吧。”
周恒看向易清弗放在桌上的手,细长又白皙,思索时敲打桌面的动作几年了也没变过。
“我觉得不然。你想,他们自己都死了,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了。”
易清弗立马反驳:“要是他们提前做了准备了呢?”
周恒被噎了住了,过了一会,无奈道:“强词夺理。”
易清弗轻笑起来,换了个问题:“要是他们真回来了,你会怎么样?和师尊一样,把他们藏起来?”
周恒点点头:“那是亲爹,还是怎么样。”
易清弗叹了口气:“说是亲爹,但没什么印象。我连我咋来的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娘守着,我有什么?”
周恒不说话,好像是在琢磨这句话。
易清弗也说累了,看着周恒的头发。
这人其实没怎么变过,脾气还是臭,性子还是野,做事还是那么较真,只不过是成了宗门之主,多了负担而已。
易清弗心里难得地又生出了恻隐,但很快就消失了。
周恒也叹了口气,把砚台上搁着的桂枝拿起来,在易清弗眼前晃了晃:“无论做了再多事的人,都会像这桂枝一样,给摘下来,总要落土归根的。谁都一样,那两个人也没什么不同的。”
说着,将那桂枝往窗外一抛,开着金黄小花的桂枝落到了飘着香的桂树下,隐没在落雨树下的一地金黄小花里,分辨不来了。
易清弗望着窗外,一不小心入了神。
周恒往后一靠,道:“茶也蹭了,聊也聊了,花也赏了,这个点小娘应该做了点小食,几年没见,去问个安,顺便增个饭,嗯?”
易清弗回过神,起身站起:“嗯,是该见见师娘。”
两个人竟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