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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之三 斋藤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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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斋藤第二次来到伏见奉行所,上次来的时候,新选组还只是浪人队,连进驻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在九条河原上过夜。这次他们终于得到了重视,他却又感觉到了可怕的不安。
为何不安?站在战场上,面对着萨长的联军,他明白了“不可同日而语”的意义。
枪声中,身边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冰冷的空气中泛着难闻的火药味。
很多人并没有和火枪作战的经验,在一鼓作气冲上的去的时候就被击中,倒地的时候,脸上带着惊异神情。
斋藤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他知道火枪在发过一发之后填充弹药需要很长的时间,他知道最好的应对方法是近身战斗,打乱火枪手的换班。只是当他不断躲闪着冲到萨长的阵前时,只剩他一个人。
死的死,逃的逃。
砍倒一个火枪手,斋藤顾不得躲避溅起的血迹,麻木地举起手中的刀,再次落下。
直到斜阳落在屋脊上,黄昏默然来临。
一天就要过去了。
战斗告一段落,萨长军退后了一些,会津的守军得以喘息的机会。
斋藤有些茫然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环视着四周。在退守啶州城开始巷战之后,新选组的队员也渐渐分散开。不再穿那件显眼的羽织之后,他便无法将新选组的同伴从那些坐在墙角、面带茫然和绝望人中分辨出来。
“你原来在这里。”
斋藤回过头,山崎站在他身后。他身上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却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其他人呢?”
“都分开了,和会津的家伙一起。”山崎一贯简洁地说道。“副长在那边,要过去吗?”
斋藤轻轻地摇了摇头。“先休息一下。”
山崎面无表情地点头,两人一起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乌云积得更厚,天色逾暗,不一会儿,纷纷地雪花便飘了下来。
“平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斋藤开口,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山崎递过水壶,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多半已经不在了。”
斋藤接过,喝了一口,慢慢地想了想,又问道,“和副长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山崎依然平淡,“这件事情,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你在风间出现之前就知道了。”斋藤肯定地说道。
山崎叹息一声,苦笑了一下。
斋藤讶异地看向他,山崎收起了苦笑,用波澜不惊地语调继续说道,“那天之后,我回屯所之后,又往去江户的路上走了一段。那个时候发现藤堂被人砍了,我把他交给了一个人,至于有没有救回来,我不知道。”
斋藤明白了苦笑的原因。山崎知道的医生,一个是松本良顺,一个就是阿岚。松本良顺那时正在长州,那么只剩下一个答案。
“她说服你了,是吗?”
山崎摇头,“只是因为她欠我一个人情。”
斋藤沉默了一会儿,把水壶递了回去。
“你不想要知道?”山崎问道。
“和我无关。”
“我要去副长那里,一起过来吗?”山崎并没有坚持,将水壶收好,站起身。
斋藤点头。
斋藤出现的时机并不凑巧,在一堆篝火庞斑,副长、局长、左之、新八,还有一个新的组长聚在一起,气氛诡谲。
斋藤走过来,简短地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一边。其他的干部并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他也没有问的打算。就这么沉默了片刻,沉思中的土方抬起头,说道,“那就只能撤退了。”
撤退?!
“发生什么了吗?”他出声问道。
“松平荣保大人已经将会津藩藩主之位传给了德喜大人,现在德喜大人已经和将军乘船退到江户了。”左之解释道,“而且,在会津的藩军中,都在传什么‘如果投降的话,会得到礼遇。’”
新八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传言说,松平容保大人已经和饭岛政之助勾结,把京都送给萨长,以求一命。”
斋藤麻木地听着。
“喂,新八。”左之提高了声调。新八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啊,阿一,这个只是流言而已,你别相信。”
斋藤是会津藩出身,又非主动脱藩,对会津还有故国之情。再加上饭岛政之助这个名字。
“喂,阿一,阿一?”
“我没事。”斋藤摇摇头,“撤退又为什么?”
“啶州城已经守不住了,”近藤叹息一声,“萨长今天后退不过是一种姿态,上面已经收到降书了。会津藩的主力已经和德喜大人和将军大人乘船去了江户,我们,被抛弃了啊!”
斋藤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他看着跳动的篝火,又看着阴沉的天空,觉得嗓子干得惊人。他想向新八或是左之要点水喝,张口只能发出一声碎裂的声响。
“明天我们就退出啶州城,港口那里还有一艘军舰,到时候我们就和会津的家伙们一起退到江户去。”土方坚定地说道,“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斋藤听到自己说,“我留下。”
土方讶异的目光让他感到一丝尴尬,他开口解释道,“松平容保大人并没有离开京都。”
土方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我也留下来。”
这次出声的是那个雪村家的姑娘。
罗刹队早就不在,新撰组的秘密在这种时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土方略微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而后将目光看向了斋藤。
斋藤知道土方的意思,却只是盯着火焰,什么也没有表示。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土方和近藤带着新选组撤出了啶州城。斋藤站在街心,和山崎一起目送昔日的伙伴离开。
“雪村呢?”
“被人接走了。”山崎平淡道,“为什么留下来?”
斋藤叹息一声,摇头,“我不知道。”
山崎看了斋藤一眼,转身踏出一步,“我要回京都,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就一起走。”
斋藤站在原地,回去吗?能回去吗?能回去哪里呢?
他在误杀那个武士之后就失去了家,在离开的万事屋之后就失去了爱人,于是在今天,他又失去了新选组,失去了同伴。天下之大,他能回到哪里?
何处可安生?
“不了,谢谢。”
斋藤含着敬畏,将腰间的两把刀解下,小心地插入地下。武士若是战死,尸体却又不能收敛的时候,往往就地而葬,以刀为碑。
对着爱刀行了一礼,他转过头,踏出离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