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 1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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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德起身，踱到舷窗前，凝望星空。
他心中纠结。
——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秦狐狸，搞情报的出身——最善套话。
——我的一些无心之言，会不会对纳斯齐老将军不利？
秦翎洋平静地声音从背后传来：“阿罗德将军，您无需顾虑。我的目的很简单——尽快找到小吉姆的动机，推断出他下一步的行动目标。他看上去总是郁郁寡欢——是否小时候遭遇过什么沉重的打击？”
“好吧，我就给你们说说，我所知道的小吉姆。” 阿罗德转身回到指挥台后坐定，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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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小吉姆，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那时，我们第一舰队忙于陨石变轨任务，纳斯奇将军军务繁忙，无暇顾及小吉姆。所以，那一次出航时，他就干脆将小吉姆带在身边，安置在舰队幼儿园里，以便随时调教。”
阿罗德双手抱肩，微微仰靠在椅子上。
“哦，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孩子长相英俊，性格温柔，很懂礼貌，特别讨人喜欢。不过，他人虽小，心思却很深沉。
他常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舷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浩渺星空。我看到过几回后，就觉得，这孩子似乎内心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忧愁。而那种年纪的小孩，会有什么烦恼？
所以我起了心思，想逗他开心——嗨，我那时候还没有阿里，很喜欢逗舰上小孩子们玩。”
阿罗德笑了笑，继续说道：
“有一次，他又在那里看星星。我便走上前去问他，‘喂，小家伙，喜欢外面的星空吗？’ 他回头见是我，就微笑着点头，说：‘阿罗德中校，您的飞行中队今天的陨星登陆操作可真精彩。您可以教我飞行吗？’
我当然满口答应。道：‘瞧，我一会儿就去跟纳斯奇将军说，让你跟着我去模拟舱做个测试——让我瞧瞧，你天赋如何，可好？’
他听了立刻就高兴起来。
我就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小就想学飞行呢？’
他答道，‘因为我想驾驶穿梭机，带着我心爱的姑娘在星空中翱翔。她说，去外太空看星星，景色会更好。’
他指向舷窗外的星空，一脸的兴奋：‘阿罗德叔叔，您看，小行星带的星空，是不是比火星上看起来更加壮观，她一定会喜欢的！’”
阿罗德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哎，我当时就想，他还这么小，就已经有了这么浪漫的打算，长大后肯定会迷倒不少女人。我马上问他，‘哎呀，人小鬼大，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姜之余心中腹诽：“小吉姆倒是和阿罗德是一路人，从小就知道惦记美女了……”
阿罗德想到当时小吉姆脸上那严肃的神情，摇了摇头——小行星带的星空，一如既往的清澈，那个单纯的少年，却变了。
他接着讲述道：
“他盯着我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当然有。而且，除了她，我也不会喜欢别人。’
我差点笑出声，指着游乐场上正在玩闹的一群女孩子，问他，‘吉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叔叔帮你撮合撮合！’”
姜之余再次难忍心中的碎碎念：
——纳斯奇将军居然把儿子交给阿罗德这么个风流的年轻军官带，真是不靠谱……
——现在想想，还是韩叔叔靠谱多了，把我们交给卢克大叔管教，犯错先听它一个小时“军事审判”，然后乖乖跑去禁闭室背空天军条例，哪敢随便去撩舰上的姑娘？
——嗯，难怪，小吉姆会为情所困……
看到姜之余和秦翎洋微微翘起的嘴角，阿罗德也为自己当初的教唆感到有些汗颜。
他有些自嘲地耸了耸肩，接着讲了下去。
“小吉姆却回道，‘我喜欢的姑娘不在这，她在火星。爸爸不许我见她，所以才把我送到了舰上。'
他盯着窗外的星空，很坚决的道：‘不过，等我长大了，爸爸就管不了我了，我一定会娶她。’
我当时很不以为然，那小姑娘年纪也不过五六岁，他们两小无猜。纳斯奇将军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娶那个姑娘？你得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物，否则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而且，你是纳斯奇家族的长子，也不是随便什么姑娘都配得上你呢。’
他低下头，说了几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我看上的姑娘，可能不喜欢我，但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估计父亲不会给我机会，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
阿罗德叹了口气，继续道：“哎，那时候的小吉姆，小大人一样，真是可爱极了。他的那番誓言和感叹，还挺打动我的……
秦副参谋长，你看，小吉姆的生活和许多大家族的长子没什么不同——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几乎事事干涉。如果有任何同目标不一致的干扰，都会被尽早消除。
他才七岁，喜欢上一个小姑娘，纳斯奇将军就把他送到星舰上待了一年，断绝了他们见面的可能，以此让他放弃这个念头。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听之任之的话，又能怎样？幼稚园的喜欢，怎能真的坚持一辈子？”
阿罗德没有注意到，秦翎洋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有的人，遇见了，就是一眼万年，一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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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德已经接着讲了下去。
“后来，小吉姆稍微大了些，我和梅兰达将军开始教他空战和陆战。他非常勤奋，事事力求完美。有一次，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有勇气对你父亲说不，然后去追你的那位青梅竹马？’
他已经懂事了，只是淡淡一笑，‘如果要配得上她，我必须非常出色才行。’”
阿罗德回忆道：“那段时间的小吉姆非常自律，我看得出，他迫切想证明自己，去赢得心中的那位姑娘。”
秦翎洋问道：“阿罗德将军，您还记得小吉姆19岁时参与的那次在小行星带布设传感器的行动吗？大约是在2263年左右？”
阿罗德想了想，说道：“你指的是为木星探索做准备的那次行动？”
“对，正是那次。据说行动持续了一年半。那段时间小吉姆表现如何？”
阿罗德沉思片刻，回答道：“行动刚开始时，小吉姆非常高兴。他告诉我，这次行动结束后，他会有好消息告诉我。
我当时问他，‘是不是你父亲终于同意了你和青梅竹马的事，可以解除和伍德小姐的婚约了？’”
他点头笑着说，‘如果这一次我表现出色，父亲就会允许我向她求婚！’
听他提到，在过去的一年里，纳斯齐将军确实放松了对他的管制，让他和那姑娘的接触增多了不少。
所以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他当时觉得，只要他变得足够优秀，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给那位女孩一个美好的未来。”
阿罗德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惋惜：“不过，在行动进行到一半时，他的情绪突然急转直下。大约整整两三个月，他几乎茶饭不思，情绪低落得让人担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纳斯奇将军很快就把他调去了翔鹰母舰。”
秦翎洋抬手打断了阿罗德的讲述，问道：“您记得他的那次情绪转变，发生在什么时间吗？”
阿罗德回忆道：“应该在十二月初。之前，小吉姆一直负责传感器布设任务。当天晚上，他完成任务回来还一切正常，可第二天，我就听说他病了，无法继续执行任务，我只好临时找人替换他。只过了两天，纳斯奇将军就把他调回了翔鹰母舰。
一个多月后，我去翔鹰舰开会，在军官食堂偶遇了小吉姆。他正呆呆地坐在一个紧临舷窗的座位旁凝望星空，那神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显然是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憔悴不堪。我很担心，就走上前和他聊了起来。
小吉姆强打精神告诉我，他本打算尽快返回地球，但他父亲不允许，还把他关了禁闭，硬是让他错过了回地球补给商船的启航时间。”
阿罗德的声音透着一丝悲伤，“小吉姆当时那绝望的样子，真是让我心疼。他问我有没有其他商船可以让他尽快返回地球。
我告诉他，刚出发的那艘可能是近期唯一一艘返回地球的商船。其他的商船都只往返于火星和小行星带。
听到这，他非常伤心，趴在桌上反复念叨，‘他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试着安慰他，‘吉姆，别这样，什么事都不急这几个月啊。’
可他抬起头，对我说，‘阿罗德叔叔，我就是现在赶回去，也未必有机会，更别说几个月之后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阿罗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向纳斯齐将军要人。我想把小吉姆调回我舰上，开导他一下。可是，纳斯奇将军说，小吉姆已回火星养病。”
两年后，我才再次见到小吉姆——那是在他的婚礼上。他，最终还是遵从纳斯奇老将军的意思，和达芙琳·伍德结了婚。不过，在婚礼上，他态度平静从容，我以为他想通了，放下了那个少年时怀揣着的爱情梦。”
秦翎洋问道：“在那之后不久，小吉姆就又回到了你的舰上？”
阿罗德点点头，回答道：“没错，他婚后不久就主动要求回到了我舰上。我们那时的主要任务是陨石变轨，并在木星和小行星带之间布设传感器。这期间，我们也和一些海盗交过手，小吉姆的飞行中队屡战屡胜，很快就积累了不少战功。五年后，他升任飞行部主官。”
“我也曾多次问起他，是否和他的那个青梅竹马还有联络。他每次都说，‘我既已成婚，就不去想那位青梅竹马了——达芙琳会生气的。’——你们也该知道，伍德家的美女，性格都……刚烈的很……” 阿罗德抛过一个“你懂的”眼神。
姜之余会心一笑。他妈妈姜瑜和达芙琳关系最是要好——那位大美女很记仇，而且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记得当年，她不知在韩呈梁的飞车上做了什么手脚，韩呈梁怎么也修不好，天天气得上蹿下跳，在他哥韩呈栋耳边念叨了俩月，最后还是韩呈栋赔给弟弟一辆新车，才算作罢。
“这么说……他……” 秦翎洋若有所思，开始仔细审阅起阿罗德推送到指挥台中央的婚礼现场视频。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那，小吉姆和达芙琳婚后的关系如何？”
阿罗德双手一摊，叹气道：“其实，除了在他们的婚礼上，我从没见过他们夫妻俩在一起出席过任何活动。不过，我觉得他们二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小吉姆相貌英俊，家世显赫，他的那双眼睛最是吸引小姑娘……我舰上的女兵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忧郁王子殿下’。可是他洁身自好，从无绯闻。
每次休假，小吉姆就会回家去陪达芙琳。”
阿罗德说完，讪笑了一下——当时，他曾担心小吉姆因为被父亲安排成婚而不满，婚后背着夫人到处沾花惹草，让他很难和纳斯齐老将军交代。
秦翎洋接着问道：“在他婚后的那几年里，小吉姆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阿罗德沉吟片刻，说道：“嗯，2265年七月，他对我说需要请一个比较长的假期，因为达芙琳就要生产了。
我当然准假，和他说，‘好好陪陪你那位美丽的夫人，可别冷落了她！’
看他心情不好，我猜他和达芙琳之间的婚姻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就随口劝了劝他，说：‘哎，别这么愁眉不展的——这样去见夫人，她怎会开心？她既然都快生产了，你要高高兴兴地去哄人才行啊！’
小吉姆勉强笑了笑，说了实话，“阿罗德叔叔，其实是这样的，我的那位青梅竹马就要结婚了，我要出席她的婚礼，所以心情才会这样不好。”
阿罗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说，‘我觉得我已经走出来了，但每次一看到她，我心里还是会难过，会不甘心……’
我知道这事他不能向人倾诉，只能和我说，就接着劝他：‘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你错过了那位姑娘，说明你们之间的缘分未到。达芙琳是伍德家长女，长相，人品都是万里挑一——在火星上，还有谁能比她更配得上你呢？’
没想到，他听到我那番话后立刻就反驳道，‘那位姑娘，在我心中无人能比！是我，配不上她！’
当时我心里暗想，‘小吉姆真是个多情种子！这么多年了，都放不下那位青梅竹马。纳斯奇将军这样棒打鸳鸯，也难怪小吉姆会怨恨他。’
可我也没法再劝，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吉姆，有些事你必须学会放下，否则只会让自己痛苦，令你的眼前人难过。’
哎，他的那个眼神，真是，悲伤，愤怒，又绝望。不过，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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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心中感慨万分——小吉姆心思如此深沉，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人，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呢？
“阿罗德将军，那您知道小吉姆的青梅竹马是谁吗？您见过她的照片吗？” 他问道。
阿罗德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把那位姑娘的照片给我看过。我倒是问过他好多次，但他总是说，如果将来他俩能修成正果，自然会邀请我去参加婚礼。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不能随便把人家的照片给我看。”
“我也曾想过向纳斯奇将军打听这件事。” 阿罗德揉了揉额头，看向秦翎洋，苦笑道，“纳斯奇老将军的为人，你可能也知道——在他面前，我们可从来不敢八卦。所以，和你们讲这件事，我其实也是希望你们能够调查一下……”
阿罗德从指挥台后站起身来，一挥手，大声道：“我是真想看看，他这位神秘的青梅竹马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红颜祸水’，能让他念念不忘？！”
姜之余那边却是脸色骤变——小吉姆这些年处处和韩叔叔为敌，他的目标是谁，那不是昭然若揭？
注意到姜之余的神情变化，阿罗德立刻追问道：“我和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也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请问姜队长，这位青梅竹马到底是谁？”
姜之余懊恼不已，心道：我这表情管理，真是失败。
他不敢作答，只好讪笑着看向秦翎洋。
秦翎洋手指在手臂终端上滑动了两下，将一张楚寒玉和韩呈栋的合影，推送中央显示区。
阿罗德看到照片，如遭雷击。
能和韩呈栋站在一起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夫人，楚寒玉。
小吉姆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竟是楚凯明的女儿，韩呈栋的妻子，楚寒玉！
“难怪！”阿罗德喃喃自语，“在火星上，能让小吉姆·纳斯奇觉得配不上的家世，也只有这位大名鼎鼎的火星洞穴发现者楚凯明的女儿。”
如今，楚凯明和楚寒玉父女二人是火星上身价最高的人物，这也难怪小吉姆会心有不甘。
阿罗德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纳斯奇将军当年为何执意反对这段感情——地球联盟又怎会允许火星权贵纳斯奇家族与楚家联姻？那岂不是将火星洞穴拱手相送？
纳斯奇将军一向精明务实，拆散他们，也许并非无情，而是清楚这段姻缘绝无可能。
阿罗德心绪复杂：
——小吉姆如此精明强干，又怎会看不透这局势？
——难道，这才是他策划火星独立的真正原因？
——只是，他处心积虑做下这一切，真的是仅仅为了赢回楚寒玉吗？
送走秦翎洋和姜之余，阿罗德不由喃喃自语：
“吉姆，你说你想带她去看星星，可她，又怎么可能接受如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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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第 18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