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星城》月尾竹

91、第91章 村长的迷茫（捉虫）

　　村长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隔壁村那些出去打工的，好多都留到了城里。
　　有在城里娶妻生子的，有把父母妻儿都一起接过去的。
　　还有一家子人全出去务工，家里老屋荒了的。
　　还有年轻一辈出去了不回来，留着老人在家望穿秋水的……

　　知道老张在城里干得不错，还带着村里的后生把日子越过越好，村长看着老张家一直没有翻新的房子，却担忧起来。

　　“城里的房子哪里买得起？”老张自嘲地笑道，“要是我们刚去的那两年能有钱买钱，那买就买了。这两年，城里的房价涨得不像样。二宝马上要读书了，苗苗也读初中了，马上要考高中，到处都要用钱。生意又不是个稳定的工作……”
　　他摇着头：“别说没钱付首付，就是有钱付首付，后面的月供也不得了。两个崽还没长大，以后读大学也要钱，我们不能把活钱都堆房子里去。”

　　“那怎么不把老屋翻新一下咧？”村长不懂了，“有个十万二十万，万千哩！”

　　“他要是能有这么多钱，早就翻新了。”张母笑着把攀住村长脖子的张二宝给抱下来，“实在是在城里开销太大，不像我们乡里。”

　　盘着闺女的头，老张感叹：“我要不是为了他们两个读书，我才不去城里受这么大的累。天天想着回乡里养老。”

　　“我爸回来路上还说呢！”张苗苗蹭着老张脖子，抓着筷子扶着碗，高声道，“他说等我们长大了，他要回乡里来养老！我们长大，还要好久哦！”

　　面无表情喝着酒吃着花生米的张父听乐了：“对，苗苗说得对，他们长大，还要好久，家里翻新，我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就先这样着吧。”
　　看着两个孙辈活泼白嫩，分外惹得人爱，他的神色越发柔和：“我这一代，大明这一代，就这样了，以后他们两个，是留城里还是乡里……儿孙自有儿孙福。”

　　话说到这份儿，村长再劝就没意思了。
　　几杯酒下肚，村长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个时候，谁是这村长，谁操心去，我是操不动咯。”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又问了：“大明啊，你说，这虾，还能养吗？”

　　来了！
　　老张眉心突突跳，笑而不语。

　　他哪儿知道这虾还能养还是不能养啊？他又不能预知未来的事情。

　　“大明啊，你见过世面，和我说说，到底是能养还是不能养？”夏天的时候，村里的青壮为着这事儿睡不着觉，后来看着他们解决了，但一年到头算下来，还没到头几年赚的一半。

　　“村长，大明他只卖虾，又不养虾，他也不是神人，不能知道这么多吧……”张母为自己儿子说话，话里话外，都有点护犊子的意思了。

　　村长呵呵笑着，抓一把头，自己化解尴尬：“说说看法嘛，咱们这，没有比他更懂的了。养虾的法子，还是他给我们找来的咧……”

　　村里刚开始养虾的那一年，是老张让张母给他们带回来一本养虾手册。
　　虽然那字体很灵魂，但在一群年轻人锲而不舍的钻研下，他们是琢磨出来了。
　　这才有些后来这几年的发家致富。

　　“村长，你太抬举我了。我那也是问的朋友，找他要的笔记。”提起这事，老张脸色臊红。
　　那字，他都看不懂啊……

　　“儿子，你不给个准话，村长怕是过不好这个年了。”张父在桌下给了张大明一脚，“这几天，他天天往咱家跑，问你回没回来。”

　　一顶顶高帽子扣下来，老张恨不得马上打个摩的飞回省城去。
　　端着酒杯连喝了几杯，他咧嘴笑着：“既然都让我说，那我就厚着脸皮，说几句。”

　　村长立刻坐直了身子，像是在听哪里来的专家讲课。

　　借着三分酒劲，七分对市场的了解，老张想了想：“我刚到城里那两年，我们七街卖虾的，也就五十几家。今年我数了一下，已经有七十五家了。”

　　“那就是说，卖虾的人还在增多。”村长马上就跟上了思路。

　　“是，这几年进城的人也在增多，我们附近居住人口也在增多，我们那时地铁了，不过，离我们七街还有点远，计划是有一条地铁要开经过我们旁边了。十一月底开工了。旁边的公寓也差不多住满了。”
　　说到这里，老张端起酒杯看一眼，又放下，去碗柜那里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一缸，喟叹一声，才继续说：“这是大环境。我看小环境，这几年大家还是爱吃小龙虾的，外省有些人跑来咱们这里，要吃顿小龙虾才畅快，但说到底，咱们乡亲养的小龙虾，到底能不能卖出去，能不能卖高价，不完全是看这个。”

　　张父张母都看着他。
　　王湘兰带着两个孩子也看着他。
　　他们从来不知道，话不多的老张心里原来有这么多东西。

　　村长急问：“是咯，除了这个，还看什么？”

　　“村长，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张呵呵笑，一脸“你知道故意让我说，那我就配合着说几句”的样子，“这不和我们种庄稼、养猪养鸡养鱼一样吗？”
　　说到这里，老张一拍大腿，寻思着，对，就是这样！
　　“种庄稼也好，养鸡养猪养鱼也好，每年卖的价格都是不一样的。种的人多了，产量高，东西就不值钱，搞的人少了，产量低，它就卖得高点。”
　　说完，老张恨不得给自己竖起一双大拇指，可是一看，一屋子人都在巴巴地看着他，没一个人给出他已经说完了的反应。

　　“然后呢？”村长追问着，“那明年是让他们继续养还是不养？”

　　老张：“……”
　　“我爸爸的意思，就是养的人多，虾就多，就卖得便宜，想要虾卖得价格好，那就少点人养！”张苗苗双手托着下巴，“可是爸爸，我也没想明白，是应该继续养还是不养啊……”

　　老张哭笑不得：“养也行，不养也行。这就和养猪一样呗。你能知道明年猪肉什么价？”

　　“啊……”村长一脸茫然，显然不满意老张一阵口沫横飞之后还没给他一个确切地答案。

　　张父支了个招：“你想修路，想致富，该想的你都给小子们想了，饭都喂到嘴里了，你还要管他们是嚼两下吞，还是嚼二十下吞？”
　　他举起酒杯，和村长的杯子碰了一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享享福，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新的一年，在村长的迷茫和少年们的不知愁中拉开了序幕。
　　不管去年收支如何，也不管明年将会如何，现在都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时刻。
　　亲戚们串门，拜年，过节礼，娃娃们，拜年，收红包，放炮仗……

　　热热闹闹的时候，宋宝惠提着一大袋子节礼，又一次出现在了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