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星城》月尾竹

101、第101章 尴尬

　　小小只的蜻蜓飞进张记，好奇地转了几圈，落到牙签盒上，轻轻晃动着翅膀，看着可爱又娇憨。
　　店里好玩的客人伸手去逗一下，还没碰到它呢，它就吓得飞起来，在店里转了几圈后，寻着出路匆匆忙忙逃离。

　　过了几日，它似乎忘记了被客人逗弄的恐惧，又进店里寻到了那牙签盒。
　　那牙签盒子上被张苗苗拿新买的手绘颜料画上了露出尖尖角的荷花，骗得小蜻蜓来了又来，误以为这是适合它的地方。

　　等到客人多起来的时候，又有人发现了它，伸手过来抓它的翅膀，惊得它慌乱地扑腾着，四向乱撞几圈，终于又飞了出去。

　　每个夏天，都会有几只像这样误入张记的蜻蜓。
　　老张不拦，由着它去，也由着他们去，算是重复的日子里一点与众不同的亮色，紧绷的工作里一点放松的调剂。

　　在老张看来，王湘兰胆子小得也就比飞入店里蜻蜓大那么一点点儿。
　　只要遇到几个像老杨、赵工那样长相的客人，逗她几句……就像他们刚开业时那样，她就会自己跑了。

　　第一天的时候，老张想：“最多坚持一天。”

　　第二天，看王湘兰又来了，老张愣了愣，欣喜地朝她竖起大拇指：“不错啊！看你能不能坚持过三天。”

　　王湘兰刚扬起的笑，因为他这句话又收了回去。
　　“你小瞧人！”她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这怎么是小瞧你呢？”全然没把自家媳妇的小情绪当一回事，老张还只当这是故意撒娇的小情趣呢，语气轻快地接话，“看你能不能坚持到三天咯。”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王湘兰认真了，专注地看着他，认真问：“如果能坚持到三天呢？”

　　老张愣了，显然没想过她能坚持到三天的可能性。

　　两个人三只眼睛，就这么相互望着。

　　过了一会儿，老张笃定地道：“没有如果，你坚持不到的。咱们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会害怕的。”
　　安抚式地揉了揉妻子脑后的头发：“听话，做你擅长的事，做让你高兴的事，别的，有我呢。”

　　说完，他自顾自地端一盆龙虾往水池那边去，哗啦啦的水流将这一段对话冲向远方，将王湘兰此时在他身后变得落寞的神色冲进时间的长流中。

　　时间一晃，过了三日，王湘兰依旧准时出现在铺子里。

　　老张开着小摩托到店里，看到在里面安静忙活的王湘兰，愣了一下，比之前更诧异了：“不错啊！”
　　语气里，多了些惊叹。

　　抬起头看他一眼，王湘兰哼哼着接过他车上的一袋食材：“让你看不起我……”

　　“冤枉啊！”老张抱头上一箱龙虾跟在后面往里走，“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是太了解你！也不想让你受这种辛苦啊……”
　　想到前段时间张对他的控诉，说他护着媳妇，让父母辛苦，他心里头委屈得发闷：“你也说我，妈也说我，我这好心好意让你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倒是我错了？”
　　还成了看不起她了？

　　忽地，王湘兰停住脚步，气哼哼地扭头瞅向他：“那你说，我能干下去不？”

　　一个‘能’字到嘴边，老张又咽了回去。
　　他嘿嘿笑一声：“你干不到半个月。”

　　“那我要是干到了呢？”王湘兰抓着机会反问道。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对话……

　　认真地思考了三秒，老张恍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直接说就是了，你老公还不帮你实现吗？”

　　动了动唇，王湘兰差点就要把想法说出来了。
　　在老张含笑的目光，她忍住了：“你就说，要是我干到半个月，怎么样？”

　　“干到了就干到了呗，还能怎么样？”老张笑笑，不以为意。

　　王湘兰还想再说什么，水龙头的水又放出来了，但老张的食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大。
　　张母天天变着花样做养胃的食物，诸如小米南瓜粥、山药排骨汤、肉沫蒸蛋羹、清蒸鲈鱼……

　　吃了大半个月之后，老张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的香菇油菜，脸都绿了：“怎么竟是些这么清淡的菜啊……”

　　正拉出围裙来往身上系的王湘兰听着这话，愣了一下：“不好吃吗？”

　　老张盘着自己板寸头，扭捏得像个不敢提意见的小学生：“妈做的菜，肯定不会不好吃，但天天吃……天热，没胃口……”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可老张是个重口味爱好者，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最香的是来口酸辣开胃的，再配碗冰镇的绿豆沙。

　　抿抿唇，王湘兰没接话。

　　无奈的老张吃了几口，又叹：“要是有块猫鱼也好啊，下饭。”

　　王湘兰张了张嘴，垂下眸子去取签子穿菜。
　　家里有猫鱼，她和张母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给老张带。
　　老张明显是胃出了问题，吃坛子里的菜，乍一看能吃的东西好像多了，但对胃有刺激，吃完之后，可能更不舒服。
　　而且是豆子类聚气，容易胀胀的……

　　自顾自地嘀咕几句，发现自己媳妇只专注地做事，没搭理自己，老张心里忽就像被堵住了般，闷闷闷的。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闷着头扒饭，吃了几口，更闷了。
　　索性把筷子撇下，他自顾自地去了对面的细红卤味。

　　“诶？”王湘兰抬头看到这一幕，懵了。

　　没过一会儿，老张提着一只塑料袋回来，朝王湘兰招了招手，献宝似地开口：“快来快来，吃淡得没味的菜没意思，你男人带你调调味！”

　　王湘兰一张微微发白的脸，瞬间红了。
　　她吃的口味可不淡，中午等老张吃完走了，他们四个才把重口味的东西端上来。
　　嗯……张母做的东西，真香……
　　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可这事，她可不能对老张说。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对丈夫瞒着事的尴尬……

　　老张把她的尴尬当成了她一惯的胆小和羞涩，没想太多，直接取了一块鸭脖子塞进她嘴里，乐呵呵地问：“好吃吗？”

　　这一瞬，王湘兰的喉咙好像被这块鸭脖子哽住，眼睛里酸得发疼，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