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离散如流年》萧远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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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梓钧的老家，是在一处南方的小城。城市里车不多，房不高，人心也不远。
　　那时候，一家三口挤在小小的不到60平方的老式居民楼里，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明媚的阳光照在墙头碧绿的爬山虎上。那种透光的新叶，有种令人要落泪的光彩，无瑕纯净。

　　这也便是沈羲明第一次看见林梓钧时的感觉。

　　他是沈羲明所见的第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游走在酒吧里的人。

　　明明是站在那样的地方，他格格不入得如此鲜明。
　　就好像一个上学路上的高中生一样，林梓钧的单纯与美好，可以令人周遭所有的人自惭形秽。

　　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喜欢上了。喜欢上这个干净纯然的男孩子。
　　尽管他亦不知道这种喜欢是出于欣赏，还是渴望污染、摧毁的欲望。他只是明白，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充满劣根性的男子。

　　“今晚还去打工吗？”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推门走出教室，回头看向那个跟在身后的男孩。

　　“嗯。”少年安然点头，唇畔有抿起的微微弧度。

　　他挑起眉。“今天是周三。”他说。
　　继而他看见了少年有些困惑的表情——他果然不知道么。沈羲明轻轻笑了，却不愿点破。
　　“今晚我也要去。你什么时候放学，我来接你？”他笑。

　　“啊，可以吗？”林梓钧眼中受宠若惊似的惊讶，让沈羲明觉得可爱。
　　“那就四点半吧。”那少年偏着头想了想，浅笑着说。

　　林梓钧的笑容那么淡，却不疏离。
　　那种感觉让沈羲明想起摇晃在玻璃杯里的牛奶，经过的地方，留下乳白色的、明明稀薄却看上去很浓稠的痕迹。他是那种，很醇的那种乳白色。沈羲明想。
　　那种洁净到令人扼腕伤怀的颜色。

　　林梓钧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周三夜里的酒吧。
　　始终站在吧台后面淡定得要死的阿荀在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说，梓钧，不是跟你说了周三不用来的吗。

　　“啊……”林梓钧刚来得及发出一个有点迷茫的音节，微乱的头发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揉了揉。
　　沈羲明的声音安然地响起在耳畔：“没关系，他今天不上班，算是我带来的。”

　　他用食指轻轻点住林梓钧想要开口提问的嘴唇。
　　这个举动显得太过亲密了，但林梓钧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光影迷离的人群间，沈羲明低头对上少年那双不安中闪烁不定的眸子。
　　他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得很致命、很性感。

　　“别怕。”他说。他一把揽住他，滑进了人群纷乱的舞池。

　　林梓钧已经发现了，今夜的酒吧里，全是各色男子，却看不见一个女性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有些吧会有周末包场之类的东西。原来周三的晚上，这里便是个GAY吧么。

　　说不紧张是假的。
　　音乐放得比平日更加劲爆，无数的男人从他身边挤过。而他的身体在攒动的人群中有些僵硬地移动着，干净的眸却始终紧紧盯着沈羲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清浅的瞳色中渐渐有迷惑。
　　只因眼前的这个男子，在他的笑容里他看不出一丝戏谑与恶意。
　　头顶上，有五彩的光束在闪动，映入他的眸色里，便化为了灼灼流光。
　　沈羲明的笑容忽然显得那般鲜明而且美好，在昏暗浑浊的空气中，耀眼得不可一世。

　　沈羲明……他是同性恋吗。
　　林梓钧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句疑问。但是他没有问，因为答案的毋庸置疑。

　　少年浅色的瞳仁微微眯起，带着某种忧伤的思索。
　　林梓钧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不是轰轰烈烈的，也不是潜移默化的，但是确实就这样在一个谁都没有注意到时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如那沧海饕餮，吞没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