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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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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吃了,病却始终不见好。
不但不见好,反倒还添了别的病症。
想是吃了太多苦药,把胃作坏了,时不时就要呕一通,偏偏又呕不出什么来,不过白受折磨。
胃不好了,头也跟着作乱。
初时不过是蚊虫叮咬似的刺痛,不碍什么事,然而渐渐的就变成针扎样的尖锐的剧痛,电闪似的,来去皆快,但也给人留下可供品味的痛楚。
好在痛得并不很频繁,不过是偶尔来那么一下。
但就算是这么偶尔的一下,也很能够叫人心烦了。
繁辉这时候才完全相信了傅云庭的那些话。
不吃那个药,的确是要犯头疼的。
已经很久没吃了。
倒不是她不愿意吃,而是丹红根本没给她送。
说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犯头痛,也就不当一回事,乐得不吃药。
眼下这般,倒是宁愿天天捧药碗。
说起来,那药虽说尝着不好,效用却非同一般,一碗喝下去,人立时就倒,再醒就是第二天,醒来身心俱泰,且还能叫人不犯头痛。
不能不夸一句真是好东西。
是她有眼无珠了。
世乱识忠良,繁辉做起昏君,要丹红快把已经被她冷落不知多久的良药端来给她吃。
丹红却不应。
繁辉抬眼看她,足看了好一会儿,她依旧不应,脚下也不动弹。
繁辉就问,“你这是做什么?”
丹红神色为难,说,“我做不了主。”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丹红垂首,低声道:“夫人吃药的事,一向是由老爷定夺……”
晚间时候,繁辉见到傅云庭,二话没有,开口就问药。
“怎么不给我吃治头疾的药了?”
傅云庭近来总是白天出门,晚夕归来,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繁辉问他的时候,他正脱外裳,闻言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笑说:“真稀奇,怎么还主动问起药来了?”
他这样讲,繁辉更觉奇怪了。
“你当初不是和我说,要是不吃这个药,会头疼……”
既然知道会有不好,怎么还停她的药?
“你故意使我头痛吗?”
傅云庭是很会抓要领的人,当即就问:“你犯头痛了吗?”
繁辉点了点头。
傅云庭见状,外裳不脱了,径直朝她走过去,在她跟前站住,抬手摩挲她头发。
“过会儿我给你按穴位。”
还说,“以后每晚都给你按。”
繁辉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药吃呢?”
吃药可比按穴位便捷多了。
而且。
“你以后不会再出去了吗?”
“不出去了。”他说。
“那药暂时不能吃了。”
“为什么?”
傅云庭温柔地笑,伸手捏她面颊。
“好糊涂的人,难道直到眼下都还没察觉吗?”
繁辉不想被摆弄,皱眉拍他的手,同时发问:“察觉什么?”
“你有孕了,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
他将手放到她肚腹上轻轻抚弄,眉目柔和。
“这里有一个孩子呢。”
“我们两个的孩子。”
傅云庭解释说,是因为有老话讲,头三个月时,一定不能给人知道,怕的是孩子留不住,所以才一直没有和她说,眼下三个月已安稳过去,也就没什么好瞒她的了。
繁辉低头看自己仍算平坦的肚子,怎么也不敢相信里头竟然有一个孩子。
“真的吗?真不是你在逗我解闷吗?”
冰凉的嘴唇落在她额上,躯体紧贴,她感受到他胸腔的强烈震动。
“又胡说了,有拿这种事逗人的吗?再说了,我逗你做什么?”
他的话,每个字都带着笑音。
她仍呆愣着。
他忽然收了笑,声气也做了平复,问她:“锦簇,你是在不高兴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怎么会不高兴呢?
孩子……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是好事啊!
真的是好事!
她有了孩子!
繁辉后知后觉地欢喜起来,脸上挂出笑,眉眼鲜焕。
她开口说话,话里都是抱怨。
“怎么现在才叫我知道呢?瞒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瞒呢?”
“因为你糊涂,我不敢信你,你自己说是不是?糊涂到不跟你说你就不知道。”
细究起来,这话其实很站不住脚的,就是她糊涂,才必须要跟她说呢,不说,她不知道,行事没顾忌,更容易坏事,但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哪能分神细想呢?
事情终于抖落了出来。
不止繁辉欢喜,整个傅宅,没有不欢喜的。
道喜的人,潮水似的,层出不穷地涌过来。
前头甚至还放起烟火来。
一直闹到了后半夜。
已经是后半夜了,却还是不困。
不但不困,甚至亢奋。
坐着,不住地在肚子上抚来抚去。
怪不得他转了性子,每天那样抱着她睡。
真的忍不住要抚弄。
里头有一个小孩子呢。
“你说,他究竟是男孩儿呢,还是个女孩儿?是像你多一些,还是会像我更多?”
他笑着将手覆到她手上,和她一起隔着一层肚皮抚摸他们的孩子。
“不管男女,不管生得像谁,我都会爱他。”
繁辉也爱他。
爱他,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头疼而已,算什么?
不吃那个药,但吃别的药。
只要是对孩子好的东西,什么她都愿意吃。
因为有这个孩子,傅宅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住进了两个大夫,然后是两个产婆,还有两个正哺乳的妇人,连同她们的孩子也在,甚至工匠,整日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给尚未出世的小孩子造东西,用的,玩的,不一而足。
工匠是在院子里做活,大夫、产婆以及哺乳的妇人,几个人则全都是聚在后宅围着繁辉转。
说的话多了,繁辉真长了不少学问。
“依我看,是个女儿,他们说,尖肚子是男孩儿,圆肚子是女孩儿,我是圆肚子。”
说着,就掀衣裳。
傅云庭弯下腰,真的认真瞧了一阵儿。
然后就笑。
“这还早得很呢,能瞧出什么来?”
繁辉觉得他扫兴,哼一声,放下衣裳,转过身再不理会他了。
傅云庭免不得要卖力哄上一番,好在他甘之如饴,对着她恨不得什么好话都讲一遍。
傅云庭照旧是忙,日日早出晚归,但不管多忙,哪怕只能待片刻,他也还是会回来,和繁辉说上几句话。
其实还不如不见。
一直不见,久了,说不定就不想了,好过每日只是匆匆见一面,受零碎的折磨。
好在有个孩子。
虽说还瞧不见摸不着,但世上就是有一个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她总是忍不住和他说话。
“娘的好孩子,到底哪一天才能见到你呢?”
因为有这个孩子占据心神,所以哪怕没有傅云庭陪伴,她也并不觉得寂寞,天天都有好气色。
“夫人这面相,瞧着就是有福气的,小公子有夫人这样的娘,将来也一定少不了福气,夫人可不要觉得我是在讲奉承话,我是大宅院里经常走的,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虽说给人批命是不行,但简单瞧个面相还是得心应手的。”
繁辉听了忍不住笑。
知道这产婆是在讲奉承话,但是讲得不讨厌。
繁辉很乐意听。
不但听,还叫丹红给她拿镜子,要仔细瞧一瞧自己有福气的面相。
繁辉用的镜子,全都是玻璃的,大小都有,照得很清楚,说是纤毫毕现也不为过。
丹红拿给她的,是一个碗口大的靶镜,很小巧的东西,但也足够叫她完全看清楚自己的脸了。
繁辉没在别家宅院里行走过,不算见多识广的人,并不清楚怎么才算是有福气的面相,她只知道自己生得还算不错,眉如春山,目若秋水……
正瞧着,颅中遽然一痛。
咚一声。
靶镜坠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