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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相依为命(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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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口血喷涌而出。
“阿浅!”魏陵州拖住云思浅的上身,让她的后背靠在他的怀里,“你怎么了?”
云思浅满口腥红,双手颤栗,紧紧攥住头发,大口大口呼吸,强迫自己清醒。
她抬眸看着他,怒目圆睁,那双浅色瞳仁透着隐隐的恨意,仿佛想起了什么。
魏陵州慌乱地搂住她:“阿浅,哪里痛?”
“陵州……”
这种痛她再清楚不过了,分明是蛊毒发作的症状。
云思浅唇角溢出汩汩的血,上气不接下气,“你懂苗疆蛊术吧。帮我,帮帮我。”
“你在说什么,苗疆蛊术?”
“我身体里有你下的蛊,如果没有你的解药,我会死。”
“你在说什么,蛊毒乃丧尽天良的邪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是我的妻子啊,我怎会这样对你……”魏陵州不明就里,他失去了记忆,自然也不记得苗疆蛊术。
可眼下已是穷途末路,就算云思浅出去打猎,也很难猎到食物,更何况,她还要拖着一具时刻提防发病的身体。
平时里千蛊门的奴隶都会定期检查身子,也会时不时备着蛊酶,一旦蛊毒发作异常,或是出门在外,难免需要应个急。
一般能忍半个时辰都是强悍的,许多蛊毒发作之人,若不能及时获得解药,宁愿自戕,都不愿苟延残喘。
行囊一日日空下去,褚庄严给的食物和草药快用光了,怀里的雪莲时不时会翻翻肚皮,自从上次放过血后,它发作的次数也少了,可它身体里的白骨毒依然存在,这毒已经深入骨髓,直到死都无法摆脱。
虽然慕容天仞还没有跟来,但眼下越是平安无事,云思浅越忐忑。
无论如何,她不能跟着他饿死在这里,得找个出路才好。
云思浅想到自己的处境——
这里不是蛊师殿,魏陵州又不记得蛊术,若她每隔两三天都要来这么一下子,那种罪她如何忍耐?
这一日,云思浅安顿好魏陵州睡着,穿上他的黑披风,穿过脚下骸骨,杂草丛生,沿途走着,忽然远处一个小人。
她下意识握紧刀柄,向那个小圆点走去,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婆子。
“婆婆。”云思浅稳步前行,“请问这座山可以猎到食物吗?”
许多尸体腐烂散发的臭气能将人熏晕,只见婆子一咧嘴,看她一眼。
云思浅脸色灰灰土土的,头发数日没有打理,却掩盖不住那双清愁的眼睛,含蓄又神秘,还有种淡淡的忧伤。
婆子露出和蔼的笑:“这位小娘子真俊,不像这山野之人,如何流落至此?”
“说来话长,我与丈夫被仇家追杀,一路逃亡到这里,好不容易有个落脚处,却无意暴露行踪,我们来这里几日了,已是穷途末路,我丈夫还有伤在身咳咳……”
云思浅扯出袖子捂嘴。
看着纯白的中衣袖口染上腥红,她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她绝对能看到一张被蛊毒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
婆子见她身体不佳,道:“我家里有食物,小娘子若有需要,可以随我同去。”
云思浅捂着嘴,摇头说:“我的夫君还在等我,不能让他等太久,婆婆若能告诉我,哪里能寻到食物,在下感激不尽。”
“这不难。”婆子摘下身后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干粮和一壶水,递给她,“这些你先拿回去,等你们吃完了,可以再去我家。”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婆子抿嘴一笑,“别看这里破败,曾经周边都是村庄,后来北部的高壑人闯进来屠杀村民,还在河里下了毒,才成了这副景象。如今活下来的人家寥寥无几,也是活一天,是一天。我们的家就在这条河的对面,你们若想活命,总不该这样单独行动,需要有人依靠才好。”
云思浅谢过婆子,抱着她给的食物和水,越过这条冒着毒泡泡的绿水河。
回到破败的房屋,他们吃下干粮和水,魏陵州问:“这些都是从哪弄来的?”
云思浅:“你不要问了,好好修养吧。”
后来的几日,一切都是正常的,然而云思浅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似乎这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她。
想到这里遍地僵尸骸骨,却只有这么一个婆子,没有别的活人,怎么说也不太正常。
两日后,她按照那婆子指的路,亲自去了一趟,此处确实是村庄,同时也有一些断壁残垣。
她一抬头,又看到了那个婆子。
与上次不同,这次二人一碰面,她就觉得对方正上下审视着自己,像是打量一件礼物似的。
婆子笑嘻嘻道:“原来是你呀。”她维持着凝视的眼神,与云思浅对视的一刻,又恢复了笑容。
云思浅被看得不自在,却听那婆子问,“小娘子有夫君,想必是生养过的吧。”
“没有。”
“可惜了。”婆子口中啧啧惋惜,绕到她身后看了看,“这胸,这屁股,倒像是个能生的,恐怕是家里男人不行,亏了娘子这块好地。”
云思浅脸色微变。
婆子:“娘子前来,所为何事?”
云思浅:“这里僵尸太多,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粮食,我正想去猎点食物的。”
听了此话,婆子摇了摇头,语气惋惜道:“你一个弱女子,家夫还是个体弱多病的,万一遇到危险,也没个依靠。不如在乡下找个能干活儿的,以后就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云思浅笑了笑,随即没有回话,转身就要离开,下一刻,一只手伸出来,拍在她的肩上。
云思浅早有准备,她眸光一凛,单手握住婆子伸来的手,强悍的内力穿过掌心,她的手腕被攥住时,瞬间两眼一黑。
蛊毒在骨头缝里钻出来,每一寸神经都在叫嚣着痛。
这毒发作的真不是时候,直到婆子将她一掌打倒外地,云思浅才明白自己低估了对手。
本以为身为暗卫指挥使的她,可以应对各种环境,竟没料到能在阴沟里翻船。
那婆子身后钻出一个老头,俩人也用渔网捉她,防止她逃走。
云思浅察觉到这渔网有药,她瞳孔一颤,这药的味道似曾相识,类似于麻药与催-情粉混合以后的功效,会破坏人的五感,双眼模糊,无法准确识人。
此刻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几息过后,整个人都瘫了。昏迷的前一刻,她感觉自己被装进渔网里,被抬走了。
练武前,云思浅对药物一窍不通,开始习武后才慢慢明白一些道理。
比如,江湖上许多奇闻异术,对于从未习武的人,丝毫无可抵抗。但若此人习武,有内力的加持,便可不被药物控制。
通过方才她本能的反应,云思浅便可判断出那渔网上的药不一般,绝对不是出自某些小喽喽之手。
想到那婆子和老头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武功、手段却不一般,云思浅瞬间头皮发麻。
要么,这药是他们从某位高人手里获得的,要么,他们就是这药的主人,深藏不露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思浅半梦半醒之间,体内又有蛊毒发作,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入目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恶心得云思浅差点吐出来。
随即这男人扑上来,死死抓着云思浅不放,哇哇叫着:“啊啊啊啊啊!我已经三十年没有媳妇儿了!!死女人,快给老子生个儿子!!!!”
云思浅脑子里乱糟糟的,见到这么恶心的东西,本能想抬脚踹,然而抬腿的那一瞬间,下半身居然是僵住的,一动不动。
更要命的是,罡熬刀不在手里,估计是被抢了。
云思浅后悔那日贪图占便宜,以至于因小失大。她不由得想起半年前,朗缨出去接私活儿,并告诉她西澜边境那些山村里时常有人贩子,将一些女人卖到山里给这些猥琐男。
朗缨曾和她说,她们可以俩人一起干,获得的钱平分,那时云思浅专注于萧驭之给她的任务,根本没想牵扯其中,如今也算开了眼了。
恐怕这男的,把她当成婆子给他买回来的媳妇儿了。
倏尔,视野开始渐渐模糊,眼睛是花的,混沌之间,眼前的丑脸竟然产生的变化。
眯缝眼变成了丹凤眼,上下窄中间宽的面容轮廓逐渐内收变得紧致,微高的驼峰鼻显得整个人无比硬朗。
方才还是个猥琐的丑货,一瞬间又变成了魏陵州的脸。
所幸云思浅隐藏实力五年,她知道自己被下药,导致五感被破坏,自然看不清眼前人。
她眨了眨眼,身体的变化被内力压下去,使她不至于沉迷催-情粉,紧接着握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掰!
伴随着一声惨叫,云思浅彻底脱离药物的控制,看清了眼前之人,并不是魏陵州。
云思浅将猥琐男踹翻在地,几招下来,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不等他喘口气,一脚踩在猥琐男脸上,道:“老头老婆子,快把我的刀拿出来,不然你们儿子的小命就没有了。”
闻言,老两口从坍塌的屋里钻出来,看到宝贝儿子在女人脚底下踩得半张脸血肉模糊,将罡熬双手奉上,跪在地上求饶:“小娘子饶命啊!!!”
云思浅踩得很实,心里想着方才抹在渔网上的药,总感觉那个味道很熟悉,像是好多年前在哪里嗅过那个味道。
这药功效这么强,哪怕她内力深厚,都险些中计。
想必此药的发明者,不是普通人。
究竟在哪里闻到过……
可惜陈年旧事,记忆很难拼凑完整。
只见猥琐男又吐出一口瘀血,血呼啦的脸上看不清五官,他呜咽道:“娘啊,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断了香火,你不是说给我抓个媳妇儿回来吗?这怎么还打我啊……”
老两口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说:“隔壁老王家拐来那么多女人,一个个都没生下孩子,不仅那个暗卫救走了,还被打断骨头,杀了全家,血亏啊!!!”
云思浅不耐烦,脚下一用力,踩碎了猥琐男几颗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要论权力,这世上的男人,没人能与萧驭之争锋。
她在皇浦和西澜这些年,见过的枭雄侠客不在少数。
类似脚下那种腌臜猥琐的男人,她一半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们,想到刚才那张猪脸离自己那么近,云思浅就想杀人。
云思浅:“你看看你那张猪脸,配得到女人吗?”
说罢,她将脚下之人踹到一边,随即掣出罡熬刀。
她微微一笑:“抱歉,你的脏手碰到我了。我有点恶心。”
空气中一道鲜红,猪脸双手被砍,胸口喷出鲜血,应声倒下,抽抽了两下,没了声音。
“我儿!!!”
云思浅面不改色,蓦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浅,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