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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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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口,凌谕不满地挣脱了千司玦的手心。极为严肃的问道,“陆惜叶那一掌袭来之时,你为何不躲?”
面对着凌谕的质疑,千司玦却显得镇定自若,悠悠而答,“先前被她探出了一掌,她已起疑,我若再出手,必定被她发现什么。”
所以就这般毫无动作了吗?凌谕实在不解。
“身份,名字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问出这句话时,凌谕湿润的目光变得茫然,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商泷,那人和他一样,都在拼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千司玦听着语气,很快辨析出了凌谕心中的伤楚。他只是抬眸放空,些许无奈,“满心归意却有家不能回,熟人相遇却无法并肩。若非必要,又有谁愿意东躲西藏。可有些时候,暴露身份的时机把握不好,是会害死人的。我这么说,你该懂的。”
千司玦沉下目光,眸底沉积了万年古韵,紧盯着沉默忧郁的凌谕。片刻静默之后,那人轻巧的转移开话题,“你不是好奇,戊道学院药理考核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你若笑一笑,我便告诉你。”
凌谕有些吃惊地抬起眼眸,“为何突然又愿意告诉我了?”
千司玦浅笑一声,那抹笑容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释然,“有些过往是该翻篇了。没什么愿不愿意,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言罢,他悠然走到台阶上坐下,凌谕看着他的背影,略微犹豫片刻,最终也坐到了他的身侧,双手自然搭上他的双腿,面容凝重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当年,我与商莫晗同行南下。为了快速掌握实况,我们是以医者的身份亲近村民。”千司玦面容有些深情的回忆道。
“虽为同行,可考核在个人。研究过程中的发现自然各自保留,可又得相互监督,因此我们鲜少分开。”
“我们都在先生所述的缓解之药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价值。不过,我与他针对的研究方向却并不一样。我自然知道他有足够的本事创制出治本之药。所以于我而言,我所要的,不仅仅解药,更是要赢过他。”
“因此我精益求精,力求使药效达到最佳,故一直寻找最为珍贵且没有副作用的药材进行配制。”
“可他,却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缓解之药的替代药材。”
“我不解,对着他肆意嘲笑。在我的认知里,堂堂戊道学子,却尽用些廉价且易得的药材制药,实在是贬低了戊道学院的高高在上。”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药材的关键,那就是阴寒之材——莫花雪莲。可这种药草一般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极荒之地,且不说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到得了极荒,雪莲的生长环境更是极为苛刻,极其难求。”
“水气之症,缓解药理是使用温阳利水的法子,温阳的药物以桂枝为主,利水以茯苓为主,搭配一些相同药效之药材。结合患者症状,再酌情配予健脾补气、活血化瘀等药草,循序渐进。”
“可若是想做到一剂药下去,病症即刻消解,那就必须改变思路,即:先用寒药止水,然后再以温还阳。”
“之后我用尽所有心思,终于找到了一株极品雪莲。为了使一颗药丸实现双重功效,甚至还特意使用了一种隔离剂,也就是以淀粉包裹温阳药物,再用莫花雪莲外包,这样两者既不相融,又能一前一后发挥疗效。”
“看似小小一颗药丸,却是我花尽了心血所得。”
“莫花雪莲一药难求,我在成功实验并核实药效之后,并未制造过多药丸。反观商莫晗,都这个时候了,他却还在大批大批制作着那廉价易得的药丸,甚至不惜辛勤亲自分发给那些患者。可无论多少,普通药丸始终是普通药丸,并不会因为用的人多了,就会得以改变什么。”
“倒是也稀奇,那人还真去学了歪门邪方,乐此不疲的传授他们拉筋、中药熏蒸、饮食调理及穴位按摩之法。”说这话时,那人嘴角一抹浅笑,似是亲眼见到了那抹身影在人群中的动作有多滑稽。
然而笑意一闪而过,那双眸子,竟又染上了伤楚,“这些,我从未知晓他会的东西。”
“那时的我自以为胜券已握,不屑于他的作贱。可却无意中发现,他竟也在四处寻找莫花雪莲。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隐隐约约觉得,我应当已经输了。”
“半月之期将至,学子即将回程,所在地区能找到的唯一一株雪莲被我所得。我自视清高,却并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况且我心中明了是我先发现了此法成药,无愧于心,于是便将剩余的边角料设法送到了他手里。”
“谁知,只因村里的一位老者因久病伤身,体质不若常人,且突患重疾,生命危在旦夕,痛苦不已,他便将药给了他。我虽知他心中之大义,可如此多之患者,他又怎能救得过来,我笑他蠢,可他永远一副不以为然。”
“回到戊道学院,学子们纷纷交出了各自的成品,唯独他,上交了一颗由最普通药材制成的缓解药丸。夫子从惊讶转为疑惑,耐心询问了他经历的所有事情。也不是仅此他交了缓解药方,一些未寻得正解故而改良药方的大有人在,夫子却不曾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这就是他赤裸裸的偏心。”
“商莫晗从始至终都未透露雪莲是成药之关键,可夫子还是给了他第一。相比之下,即使我精心研制的药丸无可挑剔,也得到了较为满意的成绩,可那不是第一,我还是输给了他。”
“可我又怎么会甘心,在天下大义面前我确实不如他,可夫子并不知道商莫晗已经明了了制药药理,如此却还是肯将最好成绩给他。”
“明明命题已定,为何最佳的不是它的答案,而是那万全之策!我当时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可是后来,慢慢也就释怀了。”
凌谕如同聆听故事一般,听得真挚入神,“商莫晗……”他的姓是商!想到这,那双眸子顿时明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追问,“商莫晗?就是那个满手血腥、杀人无数的魔头?”
挂在千司玦耳边的形容词,让他即刻陷入沉思,久未作声,凌谕迅速察觉到,反问道,“可你所述之人,恰恰并非这般大恶之徒。”
千司玦没有回应,反倒是立刻站起身,轻声说道:“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该走了。”
凌谕看出他在逃避,并不想多提他。她心中滋生明悟,有些事情,的确不好深究,还是得慢慢来,“去哪?”
“跟我来就知道了!”千司玦微微勾唇,笑意轻扬,拉起落在地上的凌谕,然后自在的向下方迈去。
凌谕看他如此,微眉一蹙,莫非又要长途步行下山?“喂,你究竟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此啊!”
凌谕虽不乐意,却还是跟了上去,追上了他,她的眼眸清澈而真挚,“哎?话说你不是要体验一番习课生活吗?第一天是为了躲涧齐先生,今日却又被陆惜叶赶了出来,你为何半点反应也没有!”
“昨日不是已经完完整整的上了一天的课吗?难不成你要我有何反应?死皮赖脸的趴窗口偷听?哎?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有趣,要不回去?”
听到这番言语,凌谕愣住了,恼怒之色顿时溢于言表,“说得如此玩笑,难不成你拉着我到处跑,只为你体验一番有趣?”
千司玦坦然,“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不想,那就不用去了,反正你家上仙会给你善后的,呸!这是什么词,总之,你乐意就成。”
凌谕忍不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面对他那无所事事的神色追问道:“先不说那个,这并不是回南阳城的路,你打算哪?”
千司玦止步,转身布满笑意地轻敲凌谕的额头,“你笨啊!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闲暇,自然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哎哟!”凌谕捂着额,内心的困惑依旧未消,但鉴于千司玦的性格,他不愿意透露的事情,她也问不出来,于是索性就不问了。
历经了“千辛万苦”,千司玦将凌谕带到了一片矗立着郁郁葱葱的大树的林子,“有山有水有深木,看上去不错,就这了?”
他与这城南的渊源倒是颇深,当年他用一把妖业大火将城南烧尽,现如今繁华的花树变为苍翠的深木,几乎寻不到半分城南的旧迹。千司玦环视着整座山峦,显然是在找什么。如此看来,他进那西岭,恐怕也是别有用心。
凌谕环顾四周,立马就察觉到这里是坠玉仙尊的地盘,她顿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轻声轻气的疑惑道,“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自然是找棵树给你修门啊!”千司玦不屑一顾,边说边一本正经地敲打着树皮,仔细观察树身。
凌谕一惊,“你不是已经还我了吗?”
“那种千篇一律,陈腐的风格,丑死了,不适合你。”千司玦一脸挑剔地说。
听此,凌谕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顾不上其他,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起来,“好啊!千司玦!说,之前的门你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