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慕晨依 ...

  •   南戚回到殊熙殿时,凌谕已经歇下。夜色沉至极致,月隐星藏,唯有殿角的风铃偶尔轻响。他轻轻将手中的甜酒搁置在桌上,那酒香犹自缠绵,却不及他心头一丝纷扰。

      过了子夜,一切都寂静得有些可怕,南戚抬了眸子,便看到了毕岳翩跹而来,烧灼自身为他带来了消息。

      “方才察觉到了尊上的气息,可是尊上还未眠?”一语落,毕岳在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南戚沉下心思,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沉吟而道。“进来吧!”

      林毓很快便到了阁楼,朝他微行一礼后,立刻呈递上了一册书卷,“这是整理好的仙选名单,上面的都是能通过考核之人,还请尊上过目。”

      南戚的目光并未落在书卷上,而是淡淡道:“叶儿办事,不必过我。”

      “是”,闻言,林毓只好上前将书册收回,“尊上让我查之事……瀛阳界一直避世,查不出有用的信息。关于洛水的传言,更是毫无踪迹可寻。恕林毓直言,尊上若是真想了解一二……”

      林毓肉眼可见的一顿,毕竟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触到南戚的逆鳞,思量再三,林毓特意放缓了语气,“……只能是世尊了。”

      南戚听到那个人,目光微颤,他为什么这么看不惯那个人呢?或许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江旭?溟途是江家人,而他曾在无意中察觉,商莫晗所做之事与江家脱不了干系。瀛阳界说好不问世事,袖手旁观着他的师父一错再错,最后尸骨无存。看着乱世平定得差不多了,却不忘安插个人留在南阳。

      不管他有何目的,南戚从心底瞧不起他,更不想与他扯上过多的交集。

      “林毓,”南戚突然放空了视线,说得有些莫名,“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去改个名?”

      林毓一惊,随即猜到是与凌谕重名的原因,只得尴尬一笑,“哈,尊上可真会说笑……”

      林毓退下后,南戚一个人在亭院中思考了很久,或许真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昇悟殿,一道蓝光进入殿内,大殿微弱的烛火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桌案上之人缓缓睁开双眸,南戚已经站在了窗口,面向院落中的花树,身影别显几分凄清惆怅。

      “天尊这么晚还没休息?”倒是南途先开了口,温文尔雅的神姿染上了琴木旁燃的一缕熏香,氤氲袅袅之间,更显仙风道骨。

      “昇悟殿亮着灯火,我又怎敢歇下!”声音回得有些冷,南戚从始至终未看他一眼,毕竟依他心中所想,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副装模作样的丑态。

      “天尊说笑了,这世间可没有人能配得上天尊的一个敢字。”

      南戚懒得跟他拉扯,“好了,别拐弯抹角了,既然等着我,那便不用我多问了吧。”

      确实是等着,诡伐失控之后,南途便知道他会来,只是确实没想到,会让他等这么久。

      南途颇为平静的翻开了茶杯,有客而来,自是以茶相待,倒不倒是一回事,他喝不喝是一回事,“并不是所有疑惑都会有相应的答案,要看天尊心中所想。”

      南戚脸色拉得很沉,犹豫之下,轻而带过,“好!江家和洛水之间有什么关系。”

      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她居然会跟他说这么多,不过倒也别无区别。南途随手将倒好茶水的杯子移朝外,才悠悠而道,“洛水是江家的圣地,仅此而已!”稍作停顿,自作聪明再答,“至于她的到来,江家无权知晓。”

      圣地!无权知晓!不知为何,关于凌谕的一切,南戚心中一直有个朦胧的声音,告诫他不可多问,似乎再深一步便是深渊。那感觉好似来自看她的第一眼,又错像生于自己的内心深处,实在是谈不上从何而来。

      此行关于她的事情,他必定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南戚心中一沉,转念又问道,“那你呢?”

      南戚问的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回答。不过,这位向来从容不迫的南途,此刻却难得的沉了眸子,“我确有我的目的,不过别担心,我只是来寻一件东西。”

      “我确实不关心你的目的,只是这目的是你?还是江家?当年我师父的事,江家又知晓多少!”

      南途目光深邃:“原来我猜得没错,你对我的芥蒂果然来自江家。”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关于他的事情,江家自然知道全部!”

      ……

      殊熙殿

      天微微朦,阁楼的桌案上已经摆上了长净的宣纸,笔砚墨色。难得,凌谕竟然比南戚早起,已将整个桌案占为己有。

      南戚远远看到了凌谕小小的身影,面露欣慰的走上前去,刚好见到了凌谕笔下俊巧精妙的五官,“你这是……”

      凌谕见他,眼神依旧塌陷无神,失落而道,“昨日见到你徒弟的画像,便想着学一学,但现在看来,我没那个能力画出他的样子。”

      说完,直接趴在了宣纸上。墨迹已干,显然已思索多时,她困惑道:“奇怪,我看你画得轻松随意,不是说灵力能推动笔墨吗?为何我画不出心中的景象!”

      南戚明白她的困惑,轻轻坐在她对面,笑道:“笨啊,画笔可不只是靠灵力,还需要对每一笔的理解和运用。作画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若真那么容易,我这画师岂不是多余了!”

      凌谕惊讶道:“那,这位画师?你可能帮我画出心中之景?”

      听到她的一声画师,南戚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南阳界的天尊,是曾解救灵力限制的战神,却鲜有人知他还有一手精湛的画技。这些称号已足够显赫,他何须在意一个画师的标签。“什么样的景?”

      思绪被拉起,商泷的一颦一笑随之映入眼帘,凌谕心中一阵窃喜,看到南戚兴趣盈盈的看向自己,她凑近了些,“我给你看看,你把眼睛闭上。”

      凌谕顾不上南戚的疑惑,说完挪到他的正前方,一只手驱动着灵力,另一只手轻柔触碰在了南戚的额间,南戚顺着凌谕,闭上双睛后眼前竟出现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整个空间一片微暗的红光,寻不到一丝阳光,赤水倒流,横跨东西,北岸是一整片幽蓝色星星点点的花海,南岸是一棵怪异的红叶古树,一美人身着一色青水绿,轻闭双眸,妖颜媚骨,枕着手臂安静的倚靠在古树之下,整个意境是一片阴邪红幽的极致之美。

      南戚慢慢睁开了双眼,久久回不了神。“怎么样,可能画?”凌谕满心期待的问道。

      南戚对刚刚的境意有些震惊,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赤水倒流,原来真的存在这样的地方!

      他回了个犀利的目光,“这就是洛水?”

      凌谕察觉到了南戚脸色有些不对,收起了笑脸,不作答。

      见此南戚脸色一沉,“懒得画,自己动手。”见凌谕疑惑,他转眸望向阁楼外的景色,“同样的事物,在画师眼中却别有一番风味。若你要以眼前景物作画,会如何构思?”

      新色暖阳微微,晨风轻轻拂过,凌谕顺着南戚的目色,入眼的是一方屋檐,几枝枫叶,朱漆雕栏,砖红暗墙。

      之前从未察觉,除了他新积的池湖,一切皆是红色,凌谕眼眸有些逃避,似乎并不愿多沾些红色,“若我来拟,我只画这枝池莲。”

      “莲花?”南戚眼中流露出一丝儒雅,每次作画时,他总显得温文尔雅。

      他将目光锁在那株含苞的白莲上,得到了日光的滋养,泛白的叶片浅淡出了绿意,花苞梢头,也染上了微微的粉色,静默良久,“画境亦有喜怒哀乐,如此,你要述何种情绪?”

      这还不简单?只需她探上一探,不就知晓那枝莲的冷热了。只见凌谕一脸得意,凑近了几步,缓缓蹲下了身。可就在触到它的一刻,无数画面瞬间袭满了凌谕的脑海。

      原来她生有神识,是关于她一生最重要的记忆碎片,“慕晨依……真美!”

      “什么?”南戚脸色微疑,确认了凌谕并不是对他所说,便识趣的没再打扰。

      红日之下,池莲舍弃了所有的叶片残枝,苟存于一滩死寂的血水之中,直到一席裙裳入了视线,一切都变了样。

      藏在衣袖中的玉手筋骨分明,皙白纤长,没有嫌弃肮脏的腥水将她轻轻捞起,藏于手心带出了那片人间炼狱,养在了一片星河静夜之中。那里没有浓浓的血腥污秽,而是四散充盈的灵力,一切都纯洁得犹如一处仙境,可那人再来时,似乎完全记不得是他将她带到了这里……

      再接着,眼前已经是一片圣洁的宫宇。好熟悉,她认得,这是南阳!她看到了慕晨依的容颜,好美,容颜不可与世间万物作比,可是,倾城绝艳,娇韵怯怯,比她见过的一切风景事物都要美。

      一头银白的齐腰长发随风飘扬着,可偏偏发梢却染上了池莲的粉色。她身着洁白的锦衣华服,眼眸微陷、骨子里透着一股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的气质,正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她的一颦一笑都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看这阵仗,似乎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视线跳远,凌谕快忘了,她身侧有人,而这个人,她认得。

      凌谕久久未能回神,似乎不敢相信所见,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这种感觉有些说不清,像是委屈,怎么会有委屈呢?明明充满了愤怒!同时,隐约中还夹杂着一丝痛心,仿佛是欺骗,也许是背叛,或是那莫名的……

      凌谕情绪失控,身上的灵力喷涌而出,试图平复心境,但似乎并无多大用处。她突然转身瞪住南戚,怒问道:“你到底忘了多少事情!”

      凌谕的眼眸布满血丝,竟似要哭出声来。南戚一时愣住,心中满是心疼,“你怎么了?你在跟我说话?”

      凌谕脸色一沉,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何会如此情绪失控。此时,南戚急忙起身,忧心忡忡地朝她靠近几步,却又被凌谕喊住。“别过来!记忆说丢就丢,还装作一脸无辜,说到底,还是你太弱了。”

      凌谕不会明白,她带入的是慕晨依的心境,南戚在慕晨依心中是拉她出炼狱的救赎。但南戚不知池莲有神识,对他而言,慕晨依只是随手捡起的花草,记不记住并无区别。

      南戚一脸无辜,不敢多言,自省一番仍无头绪。他确实失去了许多记忆,五百年间,怎能记得住所有事情?无关紧要的记忆,丢了便丢了。

      凌谕守口如瓶,南戚只能猜测,又怎么会猜透她为何烦心。

      她曾说过,那股灵力治愈的感觉很像落花,除了清凉舒心,更多的是一种温柔与心安。不消片刻,凌谕心境便被平了许多。那股灵力还是太了解她了,可她真的很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情绪,为何还要他人的灵力平息。

      凌谕冷静了许多,原来他有妻子,可这不正是自己所求吗?交心不谈情,南戚站得离她不算太远,那股灵力在悄无声息中已经流向了他的身边。凌谕见此,烦心的一甩衣袖,可灵力终究不属于她,不会听她摆布,却也察觉到了凌谕身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到底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情绪,明明只是见了他的婚礼。凌谕从南戚身边擦过,烦心的离开了殊熙殿。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戚习惯了这样的小心翼翼,似乎知道他对她来说有多么多余,在她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却还是惹了她烦……

      自从凌谕走后,南戚异常的烦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下了凌谕给他看到的整个画境,似是暗红色太压抑,让他失了心,落笔时满地都是朱砂颜料,像极了第一案发现场,南戚盯着画案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整个画境映入眼帘,画中人于一片红色之中,身着青绿色裙裳却不沾任何俗尘,一颦一笑,活似画中仙。

      南戚久久不能回神,他还是不满意,颓废着将手中的画笔一扔,失望的离开了房间,笔墨丹青怎能画出洛水的壮丽,可神奇的是,一缕红色墨迹绕着墨池中的画笔而上,竟然开出了妖魅的花朵。

      应是作画之人笔墨有了神,画境才能生出灵,这样的绝作,也就只有他能画得出来吧!

      南戚坐在画案前,痴痴的望着这画中境,境中人,那人确实比王妃还要美艳上几分,或许是嫉妒,南戚心中愈发烦躁了,沉思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多久没有这么在意一件事情了,凌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