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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落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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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恒阁大会以往只立十九座,今日也立了十九座——中位六座不增不减,上位加了两座。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除了新加的两座,以及那最高处的位置,其余都已落满了座,大殿一片寂静,看似无人敢出一声,实则各自心怀鬼胎。
上位左侧,东挽身后站了两个脖颈印有黑色桃花的侍卫,高调着自酌起了小酒,而另一侧,东郢凑近了些卜宛手心的烛灯,轻卧于软榻之上,席令严严实实的穿戴好了斗篷,默默候在他的身边。
突然之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弓着身子,负着紧密的哒哒声,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着孤身从门口走了进来。
以往上位是两个殿下的位置,中位则属长老之位,内高于外,晁家玉本是外门长老,原本是不够格上中位的,不过他自然也看到了上位多出的两座,因此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老者直直的走到了中位,在芜青莲前方停下,眯着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芜青莲见此,起身朝他微微躬身,识趣的让了位置。
晁家玉也毫不客气的落了座,芜青莲恭敬的退到一旁,放眼四下,整个大殿已经没了能容下他的位置,众人撇了眼芜青莲,嘴角顿时多了几分讥笑,堂堂内阁六长老,竟然还要给一个外门长老让位置,不过又有谁真的拿他当长老,都没给他加座位,竟然还厚着脸皮来,这不是自找耻辱吗?
东郢脸色有些动容,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有些耀眼的光照突然点亮了整个大殿,再回神时,高座上已经坐了人,众人见此,立刻起了身朝奕恒阁阁主拜见。
“坐吧!”
几乎同时,一缕黑烟在东挽身边的位置上形了身,桦伍日不慌不忙的朝两位殿下躬了身,并随着落座的众人自若的坐了下来,场上顿时只剩了芜青莲一人站着。
阁主瞧了眼芜青莲,压低声音,“你,入座吧!”
见芜青莲有些犹豫,东郢急忙出声唤道,“莲卿,快上来。”
芜青莲听此,特意观察了阁主的脸色,这才坐到了东郢身旁,众人见此,面面相觑,若有所思,却也没那个身份敢说一个字。
“阁主,他坐上位,有些不合规矩吧!”中位之上,大长老心高气昂着,他本就不满桦伍日的落座,若说桦伍日是二长老,有机会落座,那芜青莲一个莫名其妙而来的无名小辈,又为何能落上座。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这大殿内,不就给他剩了这一个位置吗?难得大长老想给他让座,自己站着?”,阁主回得有些随意,眼见大长老正要说些什么,阁主特意拉大了音量,“好了,开始大会。”
大长老默默咬紧了牙关,不屑着坐下身来,手心攥得很紧,谁能听不出阁主的言外之意,自己站着,呵,总之,那个座位即便是其他人,也绝不是他的。
桦伍日起身主持着大局,各个位置汇报了近来发生的事务,男人这才发了声,“各位辛苦了!言归正传,根据各位所推的弟子,阁主已拟好了这次参加南阳界仙选的名单,在公布之前,将会在大殿中抽取这次带队之人,上中位中出一人,其他一人,依照规矩,逐一进行抽签,对等位可进行自愿更换,抽后便可离场,次日公示签画。”
桦伍日说完,朝阁主微微点首,并随之消失在了座位上,看到阁主走后,众人这才敢交谈起来,东挽抽到了签,还没等后面的人抽完,并握着竹签上的桃花,胜券在握的走出了大殿。
芜青莲手腹从竹签刻的莲花图案上轻轻抚过,双眸盯着手里的签入了神,南阳……乱世之后,它可能是现在与他联系最深的地方了吧!可是,还不是时候。
东郢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出了声,“莲卿,莲卿!”
“哦,殿下何事。”连唤了两声,芜青莲才回了神,随手将竹签正面朝下着扑在桌子上,看到东郢身边只有一个卜宛,也松了些心情,这才回想起来,东挽走后,席令便没了身影,可东郢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管了。
“你第一次参加大会,能看得懂竹方签吗,你抽到的是什么?”
“劳烦殿下费心了,说来也巧,我抽到的是莲花。”
东郢听此,笑颜喜开,“看来你跟莲花真的很有缘,我抽到的是鹈鹕,竹方签上都是一些花鸟鱼虫,只是这其中不乏一些传说之物,之后我让卜宛给你送一些书籍,入了这奕恒阁,还是要多懂些东西的。”
“多谢殿下!”
“天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卜宛,我们先走。”卜宛听此,朝他躬下了身子,手中的烛灯与佩剑似乎没有妨碍到他分毫,抱起东郢出了大殿。
芜青莲立刻起身躬身,送走了东郢,他侧首看了一眼桌上的竹签,若有所思,直接离开了大殿。
浩瀚苍穹之下,阴郁细雨绵绵,一抹身影在竹林中略显惆怅。
芜青莲撑了伞,在悠悠漫步中停下了脚步,敞开了手心,任凭着雨滴的侵刷。
记得还是在一样的雨季,织阳王宫南侧最偏僻的一角,刷刷的细雨轻拍下院落枝末的残花,一抹黑影总是会在小院中肆意舞弄他的剑,他在雨中,雨在风中,贰叁随着执剑人的境意,飒沓着剑意去接下那些不同的音符,风总不缺配乐。
小小的身影披了肥大的斗篷,双手放于心口,小心翼翼的藏着什么,冒着浓浓密雨穿过几十个盛大的宫宇,最终来到他的院下,“戚哥哥,我在这,你快来。”
尚戚听到了他的声音,轻落到他面前,妥协着语气帮他将湿漉漉的斗篷脱去,单跪下身姿用手腹轻轻的把不小心散落到脸上的雨渍擦去。
商泷手心捂得很轻,瞬间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人,尚戚若有若无一抹笑意,全身上下都是湿的,不过应该是练剑的原因,他的手腹没有半点冰凉,商泷即刻回了神,将手心慢慢敞开,“戚哥哥,你看,我们捡到的鸟儿现在都能跑了。”
商泷说着将手心的小鸟放到了地上,那鸟儿像是通了灵,立刻在地上跑了几步,不过尚戚很快便发现了鸟儿脚上的红线,那根红线连接着商泷的手腕,尚戚也猜到了他的用意,脸色正了下来,不过却也没有打乱商泷的兴致,直到商泷玩得差不多了,将小鸟重新捧于掌心,轻轻的扶着小鸟的头,自顾着说些什么。
“少主,把红线剪了吧!”尚戚说得没头没尾,不过商泷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脸上笑意淡去,立刻回应道,“红线很长的。”
“可鸟儿有翅膀,它是要飞翔的。”
商泷若有所思,不过还是恋恋不舍的收了红线,鸟儿没了红线的束缚,很快便在屋檐下飞来飞去的,甚至还叫出了几声,商泷激动着拽住尚戚的衣角,“戚哥哥,你听,它有叫声,它是真的很开心吧!”
尚戚重新扬了嘴角,“那是自然,若你一直这样束缚着它,你就听不到这么美妙的叫声了。”
可没飞几圈,鸟儿便自己飞了回来了,商泷见此,看了一眼尚戚后撑开了手心,鸟儿便高调着声音停在了他的手上,商泷欣喜若狂,“戚哥哥,你看,它不走了,它在我手心也很开心。”
尚戚若有所思,“好吧,既然它信任你,那你可要照顾好它,还有,以后可不准淋雨了!”
商泷这才注意到,虽然裹得很严实,衣角还是湿了,“嗯,我记住了,可戚哥哥又为何要在这雨中舞剑呢?”
“我啊?”尚戚听此,默默走到了屋檐边,撑开手心将它伸到雨中,任凭着雨水的冲打,“不知为何,总是对这落雨季情有独钟。”
“明明拥有翅膀,却还是不肯飞离那个牢笼,他那么喜欢落雨季,偏偏被困在了没有雨季的地方。”
确实,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吧,可即便多处都是瓢泼大雨,南阳界依旧是一片晴空万里。
众人走后,一名男子步履轻盈,神情清高自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微微欠身,恭敬地唤道:“阁主。”
奕恒阁的阁主右手握着某物,躺在高大的座椅上,神情显得松散。“你来了。”他淡淡地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大殿下明日就能启辰去南阳。”男子回答道。
阁主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桦伍日那边,他有何动静?”
阁主的问题似乎有些突兀,但桦伍日聪明过人,早已从大会那日阁主对无幻青莲的态度中看出端倪,因此他留心观察道:“六长老那日将莲花方签留在大殿后便直接回了蒲阳界。没有阁主的召唤,他除了采集一些药草外,基本上都未曾离开塔蒂山。”
听到这里,阁主手中的动作一顿,睁开眼审视着桦伍日。过了许久,他才放松了严肃的神情,说道:“他竟然如此淡定?那么你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桦伍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禀阁主,这……”
看到桦伍日如此迟疑,阁主心中已有数,他摆了摆手,“无妨!”
桦伍日继续说道:“不久前,忏家家主离世,忏家内部开始发生内乱。他们原先安插在殁君山附近的人大多被召回。然而,几百年来,织阳城内的巫咒之力始终未减,别说进去,就连靠近都极为困难,我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阁主听后,不满地皱起眉头,“又是这样,先是忏家挡路,现在又找这样的借口。要不,这个位置你直接来坐好了。”
“哎!大言不惭呐,阁主这是说得哪里话。”虽然话语过于放纵,可眼观四下,桦伍日一直对阁主保持了足够的敬意,甚至不敢多抬起头,阁主见了他那副委约的姿态,心中的怒火才不至于冲破头颅。
“哼!但凡你不够聪明,本座早砍你好几个脑袋了。忏家不是有预备的家主吗?为何迟迟不见决断?”
桦伍日闻言,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伍日也感到诧异。据可靠消息,忏家最有威望的长老白韵受重伤闭关,因此预备人选忏臣愈便不再离政事。如今忏家分裂为两派,一派支持忏臣愈,另一派则以忏文山为首。”
阁主轻笑一声,“呵,你又知道了。你啊……”虽有些不满,但他深知桦伍日的智慧。对于他人而言,权力是威胁,但桦伍日不同。他敢于直言不讳,定是确信这不会为他带来祸害。
“不过也在意料之内,想不到忏文山一把岁数了还不死心,这么大的内乱,那个人还不出面管管?”
桦伍日默默摇了摇头,所说之意尽在眼底。
阁主若有所思,瞬间扬起眸色沉吟而道:“差不多了,开始你的计划吧,记得带上他。”
看着阁主重新歇闭上了双眼,桦伍日不便多做打扰,正准备出声告退,却被阁主抢了言,“桦伍日,收好你的尾巴,不该动的人不准动。不要妄想轻易揣测本座的想法,睁只眼闭只眼,不代表任你放肆了,你够聪明,有些事情不必我多说。”
“伍日知晓。”桦伍日悠悠退出了房间,这才端正了神姿,望了一眼肆旦吞噬万物的暗夜,嘴角不禁浅浅一扬,又是一副运筹帷幄之姿,似乎得到了什么确切的答案。果然,他又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