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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心生芥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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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乡的初冬渗着刺骨的寒,桃花楼一劫后,时鸢发觉傅云羡好似变了个人般。
兴是因那夜知晓了自己判官的身份,而后再见,却莫名疏离。
月色清冷,三两孤魂徘徊于时鸢身侧,不敢言语,柳仙盘踞于马车廊檐,见时鸢心不在焉,便将孤魂引入马车内,先随她们一道赶路。
魏长风余光瞥见一抹黑影从身侧溜进马车内,脊背窜起一股凉意,他侧过脸看了眼时鸢,登时被吓得身子一滞。
今日应值阴历十五,圆月明亮如昼。月光倾泻而下,让他看清了身侧不知何时变幻了冥间术士装扮的时鸢。
而她好似对这一切并未察觉,望着漫漫前路,眼神迷离。
魏长风虽不懂鬼神之事,不过卷宗阁的密室里,他曾见过一卷古轴上,画中人的装扮跟眼下幻了装束的时鸢倒有几分相像。
古轴有字,歪扭似符咒,他虽不识,倒是精贵得很,寺正寺庙丞都不知卷宗阁内还藏有这般博古天地。
南下办案时,身侧小官曾提醒,北轩王娶亲,大理寺随礼事宜。
北轩王傅云羡行事古怪,为人桀骜,与朝中大臣皆无过多来往,魏长风念及当年王府落难,虞妃带着与他一般大的北轩王来大理寺暂住过一段日子。
爹爹不敢有一丝懈怠,凡事凡物都尽最好的安排,他心里有气,趁着月黑风高夜,趁傅云羡不备,于其身后套住麻袋,跟几个小厮将其狠揍了一顿。
他既下了手,也做好了被爹爹责罚的准备,他于暗中观察被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傅云羡从麻袋中挣开,不哭不闹,径直回了房内。
翌日,大理寺乱作一团,爹爹拍案而起,势必要揪出胆敢欺小王爷之人。
傅云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端坐于正堂的太师椅上,盯着他,朝身侧躬身的爹爹喊道,“魏大人.....”
魏长风心想,他果真要告状了,他也不惧,已朝前迈出了右脚,正准备坦白担责时,却听见傅云羡说,“大理寺滑,摔得我实在生疼,还请魏大人尽快督促王府工匠修缮事宜。”
爹爹显然未料他会这么说,身子一滞,看了眼堂下眼神躲闪的魏长风。
不知傅云羡为何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过该挨的打魏长风也没落下。
当夜,爹爹便以他左手握箸吃食有失教养而关起书房门将其屁股打开了花。
此次虽也是因傅云羡而受气,不过从那以后,魏长风便不再对他心生芥蒂。
一月后,北轩王府修缮完毕,傅云羡要回府了,魏长风寻到东侧厢房,隔着廊柱偷偷看看傅云羡。
半晌,厢房小厮们前后进出搬运行囊,却始终不见傅云羡出来,魏长风懒得等了,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就欲转身回院内。
一转身,就差点撞上身后的傅云羡。
傅云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是魏长风凌乱的五官乱飞,失态,落了下风。
“你是鬼啊!不出声的。”魏长风气得跳脚。
“你在等我?”傅云羡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喜怒不显于色。
“巴不得你赶紧走了清净。”魏长风越过他径直走过。
“你为何这么讨厌我?”傅云羡转身朝他说道,“那日套袋子打我,今日又赶我走,我若真记仇,你跟你爹爹都没好下场,你是知道的。”
魏长风表情愈发难看,他捏紧了拳头,被傅云羡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没错。
可论实际性伤害,自始至终,只有他傅云羡被打了,跟他这番冷血的话语相比,魏长风宁愿被打的是自己。
那时他便知,这同他一般年纪的古怪疯癫少年爷,日后指不定掀起什么风浪。
自那以后,他对被北轩王由厌转恨,直到成年后他成了大理寺卿,入了朝中的龙潭虎穴,偶然再得知北轩王的近况,顿感唏嘘,野蛮生长成了混世魔王,开酒肆卖棺材,四处捉鬼,还把王府搅得如阎王殿一般,魏长风时有怀疑,他应是疯了。
“王妃是何人?”魏长风端坐于江南的游船上,接过案几上刚泡好的西湖龙井。
“据说是富甲一方的张颜真之女。”
“哦?”魏长风对张颜真有所耳闻,不过让他更意外的是,北轩王凭空炸一道惊雷,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婚了。
“这南阳金珠不可多得,可做随礼。”魏长风捏其杯盖,撇去茶沫,忽地,他想起什么,叫住小官,“慢。”
“魏大人可有吩咐?”
“他既大婚,可有下帖至大理寺?”
小官刚想开口,一寻思,又改口,“王爷未下帖给大理寺,不仅如此,他还未下帖给任何人,包括朝中各大重臣。”
听到未下帖时,魏长风轻哼一声,听到不仅他没有请帖谁都没有时,又顿觉平复了许多怨气。
这颗珠子,他也不打算送了,就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甚好。
谁曾想,北轩王是不沾边了,可来了个更难缠的北轩王妃。
果真一个府中住不了两种人。
他预判着这王妃非省油的灯,连夜加急从江南往回赶路,他从早赶到晚,风尘仆仆入了大理寺,到底还是生了些事端。
直到如今,他堂堂一大理寺卿,在北轩王妃的牵连下,竟成了一介挥鞭的马夫。
疾驰了一夜,离壁州城还剩半个时辰的路程,直到眼前浓白的薄雾愈发浓厚,他也被晨露拂面,瞬间清醒过来。
他侧身朝时鸢看看,她又回到寻常装束,倚靠在门框处,侧着脑袋,不知睡着与否。
就在他顿觉口渴,欲卸下腰侧的蹀躞带上的水囊时,猛然一个颠簸,马蹄腾空,对空长嘶。
时鸢眼疾手快,抽出靴子一侧的匕首朝浓雾中刺去。
魏长风见状,将马勒停,安顿好后却见前方迟迟无动静,恐时鸢遇困,忙上前探明是何人作怪。
若是鬼怪,魏长风反倒不在意,这么大个判官路过,沿途的鬼都毕恭毕敬。
眼下这背时运的,只能是那不长眼的劫财的匪徒。
还未待他赶到,浓雾散开,眼前一幕让魏长风倒抽一口凉气。
时鸢匕首抵住的可不是什么贪财匪徒,而是那戴金箔面具的北轩王。
“傅云羡?”时鸢的手微微一顿,撤回匕首。
傅云羡卸下金箔面具,苍白的侧脸如刀削般萧索,双眼布满血丝。
“王妃,王爷找您找了一天一夜,可算是赶到了。”李青率先开口。
“找我?”
“您自昨日进京便无了下落,王爷急得......”
“李青。”傅云羡示意他不要说了,而后握着时鸢的胳膊将她身前身后好一番查看。
“王爷你.....”时鸢有些不知所措。
“你若要来壁州城,直接跟本王知会一声,我自会安排,为何要让一个外人带你?”傅云羡说话间睨了一眼一侧的魏长风。
外人?魏长风嗤之以鼻。
“魏大人一路帮了我不少忙,别这么说。”时鸢闻此有些局促。
马车内的两名女子探出脑袋,呆呆地张着嘴,念叨着,“王妃?”
时鸢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闻声回头,望着由远及近的马队,不明所以。
一队人马于傅云羡跟前紧急勒停,为首着华服的阔气男子一跃下马,朝着傅云羡拱手作揖。
“傅兄可真好久不见~来了壁州城怎不去本王府中坐坐,我这做大哥的也好为贤弟接风洗尘。”
“梁兄。”傅云羡简单颔首回礼。
梁王?魏长风眸光一凛,负手而立,背部的手朝身后的女子示意,让她们回避。
女子们忙将身子缩回马车内。
时鸢朝魏长风看了一眼,旋即不动声色地上前立于傅云羡身侧。
“这位是.....?”梁兄见到时鸢顿觉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本王的爱妃。”傅云羡抬手自然会意。
爱妃,时鸢顿觉耳朵发痒。
梁王闻此,登时恍然大悟般,“原是弟妹,失敬失敬。”
“你就是梁王?”时鸢语气不悦,颇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正式在下,王妃可曾听说过本王?”梁王一副讳莫如深般的模样,眼珠子上下将时鸢来回扫了个干净,虽说对方来者不善,不过这样貌倒是生的赛绝天仙。
傅云羡察觉到一丝火药意味,忙从中调和,“壁州城以美酒盛名,梁王更是酿酒的好手,自是美名远扬。”
梁王闻此,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原是如此,既来了壁州城怎能不品尝美酒呢?”
梁王此时注意到时鸢身后的魏长风,“这位......”
“见过梁王。”魏长风躬身行礼。
“此乃大理寺卿魏长风。”傅云羡上前一步,挡在时鸢面前朝梁王介绍一番。
“魏大人好风骨,久闻不如一见。”梁王意味深长说道,旋即又招呼众人,“北轩王入我壁州城,若是怠慢了倒显得我梁王小气,今日王爷就入我府中安顿,我定好生招待。”
魏长风正欲上马车,被李青拦下,“哎,魏大人,这等脏活就由小的来就好,您的马在这。”李青说着将手中的牵引绳递于魏长风。
这北轩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心胸狭隘,魏长风冷哼一声上了马。
时鸢躬身入马车内,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梁王旋即遮下,朝二人嘱咐道,“待会入了梁王府,你们二人就是我的贴身丫鬟,莫要出了差错。”
一女子欲言又止,时鸢知道她想说什么,“放心,北轩王跟梁王不是一伙的,眼下,见机行事。”
两女子相视一顿,点点头。
梁王的马队在前方带路,北轩王的人马紧随其后,身侧后一步,是慢慢悠悠捏着缰绳的魏长风。
傅云羡侧身欲跟魏长风说些什么,前方梁王一侍卫神色紧张地上前凑着梁王的耳边密语。
“什么!王天霸!?”梁王神色一紧,随后注意到身后的北轩王,缓了神色,“傅兄,京城来趟壁州城路途遥远,你们就多留几日吧,就当是来我壁州好好游玩一番,玩个尽兴才是。”
魏长风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