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精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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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入怀，不见远山，却是远山。
一双素手撩开车帘，菩萨仰面，窥山脊，望青天。“这一路耗时月余，总算是入了西南境了。”
另一张俏丽灵动的脸，瞬时钻出窗框，猫眼一般明亮的眼珠，轮或一转，尽览山间青绿。“早就听闻西南景色瑰丽。见此，也算是不枉活一遭了。”
元氏姐妹一静一动，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山路崎岖，却并不难行，愈渐宽阔，一行兵士早已列队迎接。
郑四海纵马向前，“敢问阁下是？”
“在下乃是平西王麾下副将高峰，奉命前来迎接元大小姐！”
为首之人高大威武，宽方大脸蓄满络腮胡子，炯炯大眼直愣愣地盯着郑四海，眼神隐隐藏着一缕阴鸷，难以叫人察觉。
“失敬失敬！”郑四海长腿一跨，稳当落地，大马金刀地迈到高峰面前，猛地躬身一拱手，眉眼间尽是激动欢喜，“高统领！在下广洋卫千户郑四海，久仰大名！”
说着不待高峰作何反应，转瞬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王爷赫赫威名，久在军士间传颂，自是不必多说。高统领英勇，后生自入伍时便听说您单刀救主，今日终于得幸见到，请受四海一拜！”
一众白袍军一副习以为常的庄重模样，只是不经意间，眼神波动，尽是骄矜。
“郑千户过誉了……”高峰眯起大眼，半截眉毛不禁挑起，几欲顶上颅顶，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郑老弟可否引见，在下须得拜见元大小姐才是。”
元令仪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也是一字不落。
她缓缓起身，领着元令微走上前去，“劳烦王爷费心，令仪感激不尽。”
说着示意李乐宜，将装满礼品的车子赶了过来。
元令仪微微勾起唇角，“这是我等在苏州期间采购的特产，虽说不上名贵，但到底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众将士笑纳。”
却不曾想高峰脸色虽未变化，只是方才的欢喜骄矜，却是骤然不见踪影，“军纪严明，元大小姐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这礼，白袍军决不能收。”
元令仪神色仍是一片和煦，“是我冒昧了。”
“大小姐言重了。”高峰略一拱手，“元大小姐能想着我等粗人，已然是感激不尽。实在是受限与军纪，不能收。”
“自然……”元令仪柔声说道，“是我不合军纪礼数，待我禀明了王爷王妃，白袍军众将士再笑纳，亦是不迟。”
几句不痛不痒的寒暄，队伍浩浩荡荡入城。
与苏州城不同的是，城门前无乡绅列队，尽是叫卖的商贩及往来不绝的百姓行商。
“高将军回来了！”一个布衣短打的老人热络上前。
“回来了！”高峰嗓门又粗又大，笑容灿烂得几乎增亮了整条街市，“王伯今日生意如何啊？”
“托高将军的福！”王伯嘴角高高勾起，“好得不得了。”
“那便好！”高峰朗朗说道，“相亲们有何困难，尽可与我们兄弟说说，能出力的，绝不含糊！”
这一副军民一家亲的景象，一幕不差地落在了元令仪眼中。
“这……”元令微趴在小窗旁诧异说道，“不是常说民怕军爷，这雄南怎么不一样？”
元令仪默默收回手，“高珩战神之名，绝非浪得虚名。传言西南全民皆兵，守军自然是与百姓亲如一家。”
元令微抿紧嘴唇，歪着头颅苦苦思索，缓缓点头，“这就难怪郑大哥这般崇拜他了，战无不胜，又治军有方，再加上爱民如子，品行更是高洁……”
“且受西南全境敬仰……”元令仪缓缓垂下眼眸，乌黑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映得琥珀瞳眸更加晶莹，“这样的人，是怎么得陛下全心信任的……”
“表象未必为真……”元令微一想到高照高昱兄弟的处境，就是一阵胆寒，“常言道虎毒尚不食子，陛下属实是阴狠毒辣，哪来真心可言。”
“君君慎言！”元令仪厉声打断她，“我们如今身处西南，当心隔墙有耳，切记谨言慎行。”
元令微登时便瘪起了小嘴，委委屈屈地答道，“知道了……”
“元贞眼下处境险危，我们更要谨言慎行。”元令仪一想到高照的不告而别，更觉得境遇艰难。
他该是与她一般无二，尽是不舍才是。却非要趁着她熟睡之际启程，分明就是他的拳拳爱护，不想她舍了来之不易的短暂自在，与他一道殚精竭虑。
元令仪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烫。
情丝乱奏相思曲，搅得七零八落，碎做海棠遍地，囚锁深秋。
车队行至平西王府，元令仪等一众被高峰恭恭敬敬地引到前厅。
“当真是月余不见，元大小姐美得更是惊心动魄了……”花青羽上前揽过元令仪，亲昵的模样，险些让元令仪以为她失忆一般，全然忘记寒山寺时的对峙，咄咄逼人。
“王妃国色天香，在您面前，令仪哪敢造次……”元令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怎么不见王爷？”
“他一个粗人，咱们女人家的事，他不好参与……”花青羽不甚在意地说道，眼神落在元令微身上，热络地说道，“这是二公子？”
元令微忙上前来，沉声说道，“见过王妃。”
“真是个俊俏后生。”花青羽宛若贴了一张天衣无缝的面皮，无论眼神还是表情，皆是完美，“看着我真是喜欢……”
元氏姐妹心中尽是了然。
花青羽细作出身，元令微的装扮骗骗他人尚可。如今花青羽竟与他们一道做戏，只怕是别有用心。
“令仪先行谢过王爷王妃厚待。往后时日多有叨扰，还望平西王府海涵。”元令仪亦是如花青羽一般，挂上了面具。
“好说好说……”花青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波流转，摄人心魄，“说起来，我与你家长辈旧交颇深，权当你是自己女儿，千万不要生分。”
此话一出，元令微脸色登时一变。
在场之人尽是心知肚明，所谓长辈，便是苏也媞。
苏州地宫之下的画像，惟妙惟肖，更是入骨三分。
只需一眼，便知作画之人用心用情，笔触生动精妙，羁绊必然深入骨髓。
“王妃……”元令微急急上前，却被元令仪上前一步挡在身后，“王妃海涵，令仪有一事相求。”
“这话便是生分了……”花青羽眉尾轻挑，双眸如盛满清泉的深潭，既清澈通透，却也深不见底。
“令仪知晓边军艰难……”她款款上前，眉宇间尽是悲天悯人之意，“此次带来一些苏州特产，想要赠与白袍军的将士们，可碍于军纪严明，他们不敢收……”
“这是军务，我做不得主。”花青羽依旧是一副春风化雨的模样，“得向王爷禀报，待他做了决断，我再告知你，定不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那便谢过王妃了……”元令仪勾起唇角，却是带动不了浅浅笑意入眼。
“见外了，见外了……”花青羽语调愈发轻扬，“舟车劳顿，我这命人备好了酒菜宴席，吃饱喝足，再好生歇息歇息。”
整个席间，元令微尽是心不在焉，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花青羽，片刻不移。
“可是这席不合胃口？”花青羽骤然歇了与元令仪的客套往来，“我这是按照故人口味备菜。想来时过境迁，我这手艺不如当年了……”
元令仪心中一颤，万万没想到花青羽竟能用心至此。
她原以为花青羽做戏一绝，流于表面的功夫戏唱上一折子，便可安心退场。
却属实未曾想到，她竟能屈尊备宴。
元令微视线缓缓扫过道道佳肴，道道精美。有些更是繁琐，做起来颇费功夫。
她扬起小脸，眼眶微红，“是小辈无礼了。只是路途遥远，实在是疲惫胃口不佳。”
稍顿一刻，复又急急说道，“可这些珍品，我道道喜欢。平日里更是恨不得将盘子吞下，王妃不信，可问问长姐？暨麟并未扯谎！”
“是啊……”元令仪笑着接话说道，“在苏州之时，他被贺章下毒，险些丢了性命。常言道病去如抽丝，更遑论是中毒，体虚厌食，有些时日了。”
“这岂不是病了许久，可让温姑娘诊过？”花青羽猛地起身，直直奔向元令微，几乎贴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要将她周身扫过一遍，才能安心。
“师姐悉心照料着……”元令微朗朗答道，“王妃不必忧心，如今已是大好了。”
“那便好……”花青羽叹息说道，“你尚且年幼，不知深浅。若是留下病根，往后可有的你受！”
元令微重重点头，额间沁出的汗水，几乎甩落。
两人距离之近，让她做坐立难安。
可偏偏花青羽一副关切模样不似作伪，若是她躲着，反倒是心虚无礼。
“王妃莫要担心。”元令仪声音幽幽响起，“了了姑娘妙手回春，医术之高，您最是清楚不过的。”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花青羽笑着说道，“若是没有了了姑娘，我早就撒手人寰了。说起来，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怎么不见她？”
“方才她说身子困乏，便不用膳了。”元令微轻声说道，眼睛牢牢盯紧花青羽，生怕不慎惹恼了这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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