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名锚点》漾芒

9、巧合

　　第二节课下，江晅收拾好书，他没急着出教室，等前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提着包出去。
　　走在更后面的是宋祈锐，alpha肩宽腿长，单肩包跨在肩上没什么形，透着股散漫的松弛感，长期在军校打磨出来的军人气质浑然天成，两种气质完美交叠，让alpha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地吸引人目光。
　　看着江晅走出视线，宋祈锐瞥周越，“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周越愣了一下，意识到说的是哪件事后，他想了想说：“没为什么呀，实话嘛，确实最近遇到他的频率挺高的。”
　　见宋祈锐看了他一眼，周越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和江晅说的话，眉毛高抬恍然，“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听起来像找事的？”
　　他没别的意思，真心想和江晅认识一下，当然，和司穆雨也不是一点没关系，他只是觉得江晅这人有点意思。
　　“你不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吗，之前我以为他是alpha，结果没想到是个omega，一个omega居然是特种侦察院的，听说在他们学院还挺有名的，确实长得…嗯，漂亮，还很能打，咱们之前在学校居然一次没见到过，最近却三天两头见，还挺神奇。”
　　宋祈锐摆弄着通讯器，“你查他了？”
　　“没有，我也不傻好吧，他特种院的，要查也不是不行，但麻烦啊，我费那劲干啥，我听他们院一朋友聊的。”
　　联盟军校所有院校里，因为军种特殊，学生档案保密最严格的就是特种院。
　　宋祈锐把通讯器放回衣服口袋，突然道：“你觉得他声音怎么样？”
　　“啊？”周越有点懵，没明白对方跳跃怎么这么大，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宋祈锐又若无其事转开话题，“晚上我要去一趟军部，你找靳云陪你练。”
　　一听正事，周越果然不再想其他的，“你那个任务的结果出来了？让你去接受表彰？”
　　宋祈锐嗯了声，说：“差不多。”
　　“不知道这次是几等功，你这次任务保密性太强了，去之前什么也不知道，还差点把命丢了，我估摸着至少也得是个二等，如果是这样，那你肯定比靳云先升少校啊，”周越哈哈笑，说：“一会儿我得去刺激刺激司靳云，让他平时嘴那么毒。”
　　宋祈锐没说话，目光有点散漫，但对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心里也觉得有点惊讶。
　　江晅的声音和那天在丛林里那人的声音都属于清冷系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有两三分相似吧。
　　江晅下午吃完饭回宿舍放东西，换了一套衣服后离开学校。
　　他中午收到了军部的通知，他的正式处分书下来了，要去军部签字，还有三万字的检讨书也要交上去。
　　接受了军部近两个小时的批评和心理测验，江晅离开军部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从军部大楼出来，一辆军用车停在门口，车上前排的司机在车里冲他招了招手，“同学，上车吧，送你们回学校。”
　　江晅没觉得意外，似乎猜到军部会送他回学校。
　　上车前，他没注意到副驾驶坐着人，走到车旁边去拉车门把手时才看到车窗玻璃里alpha熟悉的侧脸，他愣住了，脑子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司机刚才说的是“你们”。
　　副驾驶上的alpha在他拉动车门时也平静地侧目看外面，隔着车窗和外面的人对上视线，但几乎是瞬间的事，外面的人看到他愣了一瞬后，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更像是生理性的反应。
　　之前见到时这人似乎也是这样。
　　宋祈锐微妙地动了动眼皮，似乎觉得有意思一样，扯了下唇角。
　　司机看外面的江晅顿住没上车，说：“哦，你坐后面吧，正好还有个同学也是你们军校的，一起送你们回去。”
　　江晅收回手，沉默地去拉后坐车把手，弯腰上车时，他不经意瞥过那人的后脑勺，又很快垂下眼眸。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祈锐。
　　宋祈锐感受到后面那人上车的轻微动静，突然想起周越前几天的话，确实很巧，频率不低。
　　但太频繁的巧合对宋祈锐来说不是太好的体验，这源于他从小到大遇到的各类‘巧合’背后都不是很好的动机。
　　透过后视镜状若无意地看了眼后座上的人，宋祈锐有种奇妙的直觉。
　　他来军部是因为完成任务来接受表彰，这么巧江晅偏偏也在，那对方又是因为什么任务来的呢？
　　车里很安静，从军部到军校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江晅面上很平静，心里却有点开心。
　　刚才在军部被批评那么久，还被处分，以后很长时间内可能都会被军部当作反面典型，这学期估计也不可能再出任务了，他现在却觉得挺开心。
　　要是白岁熠在，大概又会骂他有病。
　　他不知道宋祈锐今天也来军部，但大概能猜到和那个任务有关。
　　江晅轻靠着车背，车子里空间狭小，宋祈锐就在前排，他不敢抬头看前面，垂着眼皮，眼神没什么焦距。
　　他在发呆。
　　距离宋祈锐被送到联盟医院已经三周多，他休息了一个多周就回学校上课，不知道伤好没好全，今早上课的时候江晅又暗暗注意过，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整整一个小时里，江晅没有主动说话，一动不动，十分沉默，宋祈锐也没说话，从上了车没多久后就闭着眼睛休息，车厢里十分静默，静默得让人慢慢觉得有点不自在。
　　江晅极其隐晦地扫过正前面后视镜里的alpha，看到对方闭着眼，他心底松了松，瞥向前排副驾驶的目光稍微频繁了一点。
　　他正坐在alpha后面，只能看到alpha露出椅背的上半个后脑勺和一点点侧脸。
　　在他又一次盯着前面露出的半个脑勺时，闭眼一路的alpha悄然睁眼，不动声色地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omega坐姿板正，眼神有些飘地盯着前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单纯的出神。
　　宋祈锐看着后视镜里omega，眼神平静。
　　江晅敏锐力很高，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眼看向后视镜，眼神和alpha在后视镜里相撞。
　　看到那双不知道醒了多久看了多久的眼睛，江晅瞳孔猛然缩了缩，下意识躲避开，垂下眼皮偏头去看驾驶座的后背椅。
　　几乎是动作转开的一瞬间，江晅掐了掐指节，有些懊恼。
　　太突兀了。
　　他所有的动作都太突兀了。
　　这样反而让人心生怀疑。
　　他不该这样的。
　　明明熟练所有侦察技巧，在宋祈锐面前，遇到突如其来的情况，他还是做出了不经大脑思考的举动，江晅暗骂自己反应太慢，竟然没发现alpha没睡，还看到了后视镜里他的情况。
　　宋祈锐平静地看着江晅所有的动作，两秒后才从后视镜缓慢地收回视线。
　　之后的一个小时，江晅有些坐立不安，他不确定宋祈锐看后视镜有多久，刚才他的那些反应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觉得应该注意到了。
　　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越是这么想，江晅越是懊恼，他刚才后面的一系列举动真的有点欲盖弥彰，他想，在宋祈锐眼中，他刚才肯定很奇怪。
　　他从不怀疑同样身为军校学生的宋祈锐对周围环境有敏锐的观察力，所以他从不敢多去看对方，可是今天和宋祈锐在同一个环境狭小的车里，对方又看似睡着了的样子，他心神有些放松了。
　　车里寂静得让江晅越来越坐不下去，直到下车，他也没放松下来，宋祈锐和他前后脚下车的，和他站在不远的位置。
　　天彻底黑了，下车前江晅看了时间，快十一点了。
　　军用车没进校门，停在军校门口不远处。
　　他没去看旁边的alpha，先和送他们回学校的人道了谢后，江晅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
　　他刚转身要走，和司机道谢后的宋祈锐平静地叫住他：“江晅。”
　　江晅脚步僵住。
　　这是宋祈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宋祈锐知道他的名字。
　　夜色黑暗里，江晅手臂的肌肉绷紧了一点，听见宋祈锐平静的声音。
　　“早上周越的事，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约你一起训练，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江晅背对着宋祈锐，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虽然不知道周越为什么说那些话，自己又是哪里惹到对方，但他确实以为周越说那些话是在和他下战书，所以也没打算去‘赴约’，不是因为怕，而是没必要。
　　只是他没想到宋祈锐会主动和他‘解释’，说起来，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吧。
　　江晅脑子有点乱，他从中抽出一丝清醒，维持着淡定的语气，声音有点低，“我知道了，没关系。”
　　宋祈锐看着omega在军校中算单薄的背影，清晰地听见omega的声音后，他耳尖很不明显地动了下，眼神细微地变化了一点，转瞬即逝。
　　他姿态淡然地上前几步，看了眼omega，没有提刚才车上的小插曲，说：“那就好。”
　　从进军校后的一小段同路中，两人沉默的一起走，距离不远不近，看着不是亲密也不是疏远的样子，更像是两个不熟悉的人凑巧走一段路，谁也没说话。
　　直到在两个学院分叉口分开前，两人也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算作道别，便各自离开。
　　和宋祈锐分开走后，江晅一眼也没转头去看，虽然他真的很想。
　　他觉得自己最近很幸运，不知道是不是在提前预支他人生中关于与宋祈锐有交集的所有片段，可他很高兴，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宋祈锐的未来不会有他，如今这样，他觉得很满足，有了这些短暂的‘片段’，足够他余生很长的时间回忆。
　　宋祈锐没去训练场，和还在训练场的周越发了个消息后，直接回了宿舍。
　　他不是一个很相信巧合的人。
　　第一次听到江晅的声音时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世上不说一模一样，但声音相像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当时他处在高烧半昏迷中，对方又刻意放低了声音，他一时没听得太清楚也有可能。
　　他入军校后执行任务这么多次，很清楚当时的局势，上级派去执行救援计划的肯定是执行此类任务多年的身经百战的精英，不太可能让一个没毕业的军校生去执行，所以他没往某方面想过。
　　早上周越说江晅也是omega，刚才在军部看到江晅时，宋祈锐觉得真的挺巧。
　　当然，江晅更可能是因为别的任务来的，这种可能性更大也更合理。

作者有话说

　　抓住小尾巴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