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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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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好一会,窗外嘤嘤声都盖不住她大脑高速运转发出的机械声。
她明显感觉自己在反应。
“啊,离,离过婚啊,”她端起杯盏抿一口,“无妨,断干净,也,就行。”
司徒钰见此笑了下,也端起杯盏抿一口,只不过他比较从容,“是了,断干净。”
说着侧目望向裴拓,“由裴二公子执笔,怎会断不干净。”
罗云柒:“?”
司徒钰仍旧带笑,定下杯盏,“不知裴二公子可愿说与罗娘子听?”
被点了两回,裴拓这会子才终于稍有回应地抬手理理腰间的祥云玉佩。
他是懒倚在雕花倚上的,一手推着下巴,长睫拖拖扑闪轻轻悠悠,像将人当笑话看,或说,在看罗云柒的笑话,且罗云柒方才那慌不择路的反应他尤为满意,眉睫都流露出笑意来。
罗云柒:“……”
不想听他说。
“无妨,说罢。”裴拓道。
司徒钰得音接话,“本我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由他拆散。”
罗云柒:“?”
“为何。”
“夫妻之间并无情意,一纸婚书捆于一处又有何意?”裴拓先答,神情质疑,仿佛不明白道理之简单她怎的还能有为什么。
罗云柒:“……”
道理确实简单,她也确实认可。
只是,由人劝所以离婚,到底应了某人私心,还是叫旁人挑拨了和平?
她望回裴拓,漫不经心居高仿佛脑袋顶了个碗,头从来不低,倨傲眉眼怎么看怎么想给他来上两拳。
“观摩得如何,可有鉴得一二?”画帘外忽传一道女子清音,铃铃脆脆。
罗云柒举目,只见画屏外行过一抹瑕白身影,过屏风便见她淑婉长发飘飘似仙,花钿发簪华然菲然。
“纪娘子?”
罗云柒略有些诧异地站起身,因她记得先前在姻缘寺,纪娘子并未施粉黛,衣着朴简,一身贵气全由那淡定自若的举手投足显然。
此时,细眉入鬓,睫羽化蝶,腮面上扑了清透桃红,一抹红唇实为妖艳。
未有似水流年忧伤之感,倒俏丽欢脱起来了。
“小红娘?”
纪娘子亦有诧异,大抵没料到她说媒能说到她的望月楼,且半块银子都惊骇连谢的穷丫头能上得这三楼雅间。
“怎的,认得?”
裴拓瞧热闹,热闹又多了起来。
罗云柒点点头,“认得,”
只是不知该不该往下说,望向纪知卿半口气咽回去。
纪知卿一身聪慧自瞧得出,“今辰在姻缘寺遇着的小红娘,自言比我父母亲寻的那些个老婆子要靠谱得多,”
她走近,径直落座罗云柒隔壁,“我便给了块碎银要她快些带我寻个靠谱郎君,不想寻到了这,”
托住脑袋冲罗云柒笑,“罗娘子,不知是帮着瞧上哪家郎君了?”
罗云柒:“啊?”
帮,帮着瞧上哪家郎君。
有种写作业写着忽然被班主任点名抽查的感觉,拿人手软。
瞧上,罗云柒看向司徒钰,换盏斟茶递与纪知卿,纪知卿接来道声谢,而后三人目光皆聚于她。
她大概不能再说司徒公子了吧,一来他方和离,方和离便又成婚,在现代怎么说来着,无缝衔接,妥妥渣男,即便他们夫妻有名无实传出去总不好听,对纪娘子的名声也不好,容易被骂小三上位,遭人唾弃。
二来。
仿佛被人点了禁止穴,罗云柒浑身上下能动的就只有眼珠子和唇齿,“你们,也认得?”
她指他们三个,尤指纪知卿与司徒钰。
“岂止认得,”
裴拓那瞧热闹瞧得正自在的又开始接话,慢条斯理道:“纪娘子母亲同司徒公子母亲乃闺中密友,他们自小玩在一处,学在一处,正所谓青梅竹马。”
罗云柒:“……”
好好好,世界小得跟块巴掌似的,握起拳来谁谁都能遇着,谁谁都沾亲带故。
自小相识却没有婚配到一处,大抵更无可能了吧。
天都塌了,那她上哪儿再去寻能跟纪娘子相配之人啊,望月楼就这么大,几眼便望遍了,哪里还有富贵之地让她再寻富贵公子?总不能。
请裴拓引见他的朋友?能忍他的,气度定广着?
“多谢。”
人声重流回她耳廓,她见司徒公子掰了半块糕点递到纪知卿桌前,“尝尝。”
纪知卿低低笑两声,“我茶楼的糕点你叫我尝尝,”
却还是捏了筷子夹起抿一口,“嗯,”
她细嚼,“迎春花味自唇齿绽开,确为鲜明难得一见。”
搁下竹筷卷帕子擦唇角,“不像是我楼中的点心。”
“的确不是,”司徒钰夹起余下那半块也尝些,尝罢淡声道,“是进后厨学艺那糕点师新创的,此恰春时,我与裴二公子商议以此作春时特供月底开楼,此后每季再出新品,四季轮换,更迭出新,”
折帕印唇,“你意下如何?”
他问纪知卿。
罗云柒目光跟着落回纪知卿,却见她面颊晕红,盯着司徒钰咬过的糕点出神,闻言望回自己的,只抿了极小一口还是沾上了艳红口脂,“可以,我觉得很好。”
柔柔应声,面颊因此愈发红润,仿佛得了种不能同人说话的怪病,一同人说话立刻脸红心跳,耳热睫颤。
可她先前同自己说话时也并未如此,包括方才进来时也一切如常,问自己话还问得娇俏灵动,完完全全得心应手茶楼少东家啊。
罗云柒望向司徒钰。
“是了。”
裴拓忽然出声。他人还倚在凳上,半晌不换姿势也不觉麻木,如墨长发半挽,簪一只剑柄状鎏金紫铜,其余长发倾泻而下是有鲜衣怒马,风华少年之姿。
此刻仍抵着下颌,声线懒怠随意,“如你所想。”
罗云柒:“……”
意思纪娘子确确实实心悦司徒公子。
天又塌了。
因为司徒公子看起来对纪娘子毫无他意。
正如他先前所说,“并无心头所爱”。
也是从他们方才的谈话中罗云柒领悟到司徒钰先前说的,“谈不上掌家,不过留意规范各掌一方的老人们一同讨口饭吃”。
她还以为公子在谦虚,实不过是事实。
父创基业盛及百年裴宅,司徒老爷必定已有了成熟完备的产业链接以及得心应手的心腹执管一方,这些执管都是行经了年岁的,年岁久了即便在开始没有投入也会如股份公司一般,人人都说得上一句话。
且不说司徒钰贸然接手能不能够服众,司徒老爷去得突然司徒钰大抵也尚没清楚产业全貌,遇了问题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以他那温润不争的性子大抵觉得还是放弃好,于是乎安安心心当起他的空头架子,“留意规范各掌一方的老人们”便算作接管了。
而那即将开业的临月楼,才算他真正费了心思的。
许是头回废心思,还有诸多疑虑与不解,故而几句话不离如何开张,如何经营,如何引客。
他对纪娘子啊,纯粹得不能再纯粹了。
唯有请教,再无其他。
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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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娘子心悦司徒公子,司徒公子心无所爱又方离婚,”
时值戌时,日头已落天色昏黄将暗,西市主街摆摊的商客们洋洋洒洒收拾起摊子,见了人还吆喝,“可要香橙,又香又甜,五文全部带走。”
罗云柒摇摇头,眼目无神仍旧在盘算她的事,“简直是局死棋!”
纪娘子已有心悦之人,那其实无论她从何处再找来怎样的郎君纪娘子都不会看入眼,毕竟谁都不及心悦之人,况且还是司徒公子那样的人。
但司徒公子又确无所爱,且不说真要他娶纪娘子他是否愿意,毕竟相识多年,若真娶了,定不能如沛大姑娘一般,相处不来或实在没有感情说和离便和离了,各中亲眷都关联着,只怕断的不能如沛大姑娘干净,再有交集尴尬不已。
他也才刚和离,不……
【叮,系统播报,下面播报司徒钰与沛芩旧事】
罗云柒:“??”
系统:【司徒钰为何娶沛芩,乃可怜她,因沛芩曾独坐街边哭泣,司徒钰恰好上前问了缘由】
【哭泣原因为,沛老爷曾请沛城本家一名司法官员办事,两人又曾于推杯换盏间口头结下姻亲,抹不开面子沛老爷只能答应沛芩许配他家大朗】
【官员大朗介绍如下:一,肥头大耳,丑;二,青楼楚馆常客,情不堪许】
【司徒钰得知承诺助沛芩一臂之力,具体助力方法如下:一,以个人名义举报官员收受贿赂被查处;二,与官员交涉逼迫退婚,他要娶】
【因此司徒钰沛芩成婚,婚后二年官员贪污被查刺字流放,迄今二年零一月两人和离】
【系统播报完毕,宿主请细听】
罗云柒,一时说不出话,不知该惊系统竟知晓这些,还是该惊,想过两人成婚随意,却不想这么随意,这么狗血。
八百年前的小说就不这么写了吧,被权势所压硬生生将两个毫无感情的人捆绑两年?
他们不会找通判或者知州告状吗,沛州的通判知州不管还有邻州呢,再不济告诉比官员职务低被他压一头的,总有跟他交恶想弄垮他的人吧。
想到这罗云柒恍然发现自己不知觉走到了司徒宅,而司徒钰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口,小厮自车后拿了个梅花凳搁到前头,“公子可以下车了。”
真可谓说曹操见曹操。
她快步上前守到车下,“司徒公子,我有话要问您。”
大抵知道司徒钰心胸宽广不会同她个小娘子一般见识,说话声气都没了尊敬,尽是质疑。
司徒钰出了车见她在此有些诧异,“罗娘子,何事?”
罗云柒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兜圈子,“你,”为何说娶沛芩,为何不收官员行贿证据交与知州处置。
“有什么话偏天黑了守在人家门口说?”
车内募地传出一道男声,凛然威然。罗云柒抬眸望去,一双白玉似的手掀开车帘,探出长身。
裴拓横眉临视,“白天干什么去了,”
说着下车勾住司徒钰宽带是要将他拉走,“天已黑,司徒公子不便。”
罗云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