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败予美》失陆

50、见不得光

　　“别愁眉苦脸了，等舒王回来，我们再一块儿商议接下去该怎么办，你想回白关吗？”

　　“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呢，还继续留在舒王府吗？”

　　“嗯，原本留下来是想守着你，现在又多了别的事要做。”

　　“是为了舒王吧。”

　　傅聿知惊奇地看向她，难道自己又被看穿了？还是他们兄妹俩心有灵犀，连这么隐秘的事都能被猜中。

　　傅濯缨懒洋洋地躺倒在马车里，不以为意地开口：“不就是要帮舒王对付皇上么，不用猜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找你也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家可是造反世家。”

　　但又有些犹豫地说，“不过前两次都失败了，他还能信任你，舒王真是个好人啊！”

　　傅濯缨说得实在是太过真诚，听不出一丝挖苦之意，而且也不觉得助舒王上位有何不妥。

　　“舒王的确很好，但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他并未提过要我出力。”

　　“我们住在他家里，也不能白吃白喝，他是不是对你挺不错，不然你也不会愿意为他卖命。”

　　说完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立即坐起身，“但你也不能全白干啊！多少也要存点钱留着将来娶媳妇，舒王不会这么小气吧。”

　　“咳咳咳！你想得太远了，千秋大业耗时耗力，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不想它。”

　　“怎么能不想！娘生前还想看你给我娶个嫂嫂进门呢，现在也不晚。就算要干大事，舒王也得娶舒王妃吧，不然百年之后谁来继承江山？”

　　“你看平渊帝就是吃了没自己子嗣的亏，不然有他的后人在，说不定贤王府依旧风光无限。”

　　傅濯缨还在惋惜废弃的贤王府，即使她也没住几天，但那里承载了她和娘最后的回忆。可惜只能这样荒芜下去，杂草可以丛生，人死却不能复生。

　　听她这样说的傅聿知，恍然间心头一颤，他居然忽略了这么浅显的道理。

　　若某日江墅坐上皇位，他也应像天下千千万万的男子一样，拥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到那时自己也还是要离开他身边，不论他愿不愿。

　　“对了，哥，放鹤的事要告诉舒王吗？” 傅濯缨压低了声音问。

　　“先不说，这事交给我。你记住，我们是被华沧打晕过去，醒来后就起火了，返回大殿也只是想救皇后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担心朝廷会派人来问话，先和傅濯缨串好口供，以免暴露放鹤是刺客的身份。至于放鹤为何出现在刺客当中，也只有试试暗中能不能和他联络上。

　　放鹤一直都是孩子心性，对人不设防，另一名刺客不认识富娆，他就那样交代了，傅聿知真怕他被人骗。

　　“我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杀了我吗？”

　　放鹤换好衣服，等在接头的地方。他确信狗皇帝活不长，自己还得接着赶回白关。

　　闻纵棹看见只有他一人，问他派出去的另一个人去哪儿了，没想到放鹤并不掩饰，直接就说自己把人杀了。

　　“况且他知道的太多了，你们也不放心他活着不是吗？”

　　“你不怕我也杀了你，这样谁也不知道是闻府派你们去的国台寺。”

　　放鹤跨上马冷笑一声，说：“我主子看见我了，如果我死了，他会很伤心，你舍得吗？”

　　“那你告诉他了？”

　　“没来得及，我以后不会再来曲京，他也不想回白关，你放心，他不会从我这里知道这件事。我杀狗皇帝只是为了替浪叶和郡主报仇，现在仇报完了，就不必再把他卷进来。”

　　放鹤扬起鞭子，朝着白关的方向飞奔。

　　那日，闻著派人找到他说杀害浪叶的凶手是皇上派去的，闻著声称在宫里有内应，可以保证绝无虚言。

　　起初他也将信将疑，可是闻著说皇上派人探查江府是为了确认江墅的身份，正好撞上浪叶。这事不会有假，他一个无名小卒，闻著没必要为了利用他而编瞎话骗他。

　　他和闻府的人埋伏在国台寺，想趁乱杀了皇上，先后被皇后和富娆阻拦，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差点没成功。

　　好在力气没白费，不枉冒了这么大风险装刺客。行动前闻著的人只说会有人协助，放鹤以为那些刺客也是闻著安排的，心想闻著和皇上的仇也不小，不惜搞这么大阵仗也要他死。

　　闻纵棹在原地待了很长一阵子，直到暮色四合，晚风一点情面不留，赶他往回走。

　　一想到被蒙在鼓里的傅聿知，他就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祖父突害急病，请大夫诊断以后并无大碍，闻纵棹便放下心来，想着此时赶去国台寺还来得及，却被他祖父再三劝阻。

　　“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瞒你，今日国台寺有血光之灾，你去就是送死。”

　　梨国人想要小皇子，闻著假意答应与他们合作刺杀皇上，为他们在荷国行动提供方便，实则安排了自己人混入其中伺机连那个孩子一并除去。

　　他打算把这个罪名安在梨国人头上，至于为何会找上放鹤，当然不是好心卖人情，而是想把脏水泼在傅聿知身上。

　　到时候万一行动失败，放鹤是傅聿知身边的人，就算他有命活着把闻著供出来，也没人会相信。一个劣迹斑斑的白关余孽，谁会同情他。

　　其实更万无一失的计划应该让闻纵棹前去国台寺，这样才能彻底摆脱闻府的嫌疑，毕竟他这个孙儿对此事一无所知。可人老了顾虑就更多，闻著担心闻纵棹出现意外，才装病不让他出门。

　　“梨国人可能也不信我会放过那个孩子，不过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斩草除根，这会儿应该已经送他们去见开晖帝了。”

　　听到祖父和梨国人暗中有来往，闻纵棹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为了杜绝他和舒王争风吃醋，祖父居然把放鹤当作棋子想要陷害傅聿知。

　　“祖父，您这样做，不怕将整个舒王府都拖下水么，傅聿知也是舒王的人。”

　　“那又如何，皇上要是真死了，谁敢说舒王的不是，背负些骂名而已，哪个君王不是如此。万一没死，也正好杀杀舒王的傲气，免得看不见我们闻府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如果舒王脱离了掌控，那和华沧当皇帝又有何分别，还不如扶持那个小皇子。若非舒王是华渭的孩子，闻著不介意另立新皇。

　　“你哪里是担心舒王，不过就是怕傅聿知出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休想让我同意你俩的事！”

　　他和傅聿知还会有什么故事么，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祖父做了这样的事，闻纵棹除了亏欠再也不敢面对傅聿知。

　　他害怕从任何人口中听说国台寺发生的事，甚至动了回蒙州的念头。

　　此时身在蒙州的闻鸿早就接到父亲的密信，已调集好军马，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计划等皇上一咽气，闻鸿就可以借着祝贺新皇的名义进京威慑众人，也是为了敲打新皇，闻府能帮他登上皇位，也能拉他下台。

　　若不是为了家族大计，他何苦屈居在蒙州将近二十年。

　　闻鸿一直不太赞同其父坚持正统的做法。

　　只因为他们不姓华，就要推舒王上位，为何不能从他这代起天下改姓闻？开晖帝建立荷国也没多少年，后代没本事坐不稳皇位就该让贤。

　　从前他就不大看得起华渭，堂堂太子竟落得个流放的下场，真不知华渭有何脸面去见姑母。舒王是华渭的孩子，光凭这一点，闻鸿对他也没几分好印象。

　　上次重阳节回曲京探亲后，钱琉和父亲因钱璃的亲事出现了分歧。钱琉劝父亲慎重考虑与舒王的结盟，不必非得用钱璃的婚事去换，或者等舒王胜局已定之时更为稳妥。

　　但钱璃没跟他一起忤逆父亲，而且一点劝不听，处处偏袒舒王，这使得钱琉大为不悦，撂了狠话说不会回曲京喝他们的喜酒。

　　钱府报丧到蒙州的时候，钱琉怎么也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无再会之时。

　　同时闻鸿那边也收到了噩耗。他的夫人钱云是钱尚书的妹妹，亲侄女遭此横祸，做姑母的肯定伤心，这回也得和钱琉一块儿去曲京。

　　“钱琉方才过来说明日就得启程，我瞧他那样子，眼睛都哭肿了，唉，可怜的璃儿，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

　　闻鸿默不作声，他和闻著做的这些事都瞒着钱云。这回刺杀华沧出了一些纰漏，他没料到钱璃会丧命，那就更不能让钱家人知道闻府掺和了一脚。

　　他与钱云当年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婚后一直相敬如宾，不曾红过脸。在闻鸿看来，钱云只需照顾好孩子，打理好府中事务就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知道越少越好。

　　不仅闻鸿不敢告诉钱云，闻著也打算瞒着舒王。

　　钱璃死了也罢了，影响不了什么，本身就是可有可无的一步棋，弃了也不可惜。只是游霁晓也在此事中丧命，她毕竟是舒王的娘，闻著不敢冒险，担心舒王会因此和他们反目。

　　闻纵棹也被严令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做都做了，迟早会知道。”

　　“你就不该心软放了白关那家伙，梨国人都死了，他不说谁会知道。”

　　“他保证不会回曲京，谁会想到此事与他有关，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闻纵棹没说傅聿知认出放鹤的事，他怕再置傅聿知于危险之中。

　　“现在皇后和富贵妃都不见了，还有那个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必须赶在华沧醒过来之前找到人。”

　　“找到之后也要杀了么……祖父，放过她们吧，几个弱女子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妇人之仁！留她们活在世上就是对我们的威胁，万一梨国人告诉过皇后我们的事，你以后能有安稳觉睡么，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闻纵棹厌倦了这种无谓的杀戮，老弱妇孺何错之有。或许他没自己想得那么自私，至少他做不到踩着这些人的尸骨高枕无忧。

　　他心里希望她们能逃得越远越好，可无比清楚这很难，就算认识皇后的人很少，但两个姿色不凡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要想不引人注意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