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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越陷越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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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你还想亲我吗?”
江墅又矮下身子一些,这下两人的嘴唇之间连一个酒杯都放不进。
原来是酒香,傅聿知混沌的脑袋似乎慢慢在清醒过来。可他盯着缓缓靠近的唇瓣,心里想的却是还想再尝一尝酒的滋味。
“这次是你先提起来,现在知道我有没有忘了么。”
江墅在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清,追着酒香贴了上去。
果然很香很甜,又很软。
太奇怪了,酒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酒,倒像桌上来不及开动的猪肉。傅聿知撑着江墅的胸膛就要起身,他饿了,不想喝酒想吃肉。
或许是上好的料子太滑手,又或许是他喝醉了身子软绵绵使不上力,总之推不开箍着他腰的人。
“好热……”
江墅同样没听见他喊了几声热。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喘不上气,但丝毫不减手上的力气,牢牢将人按在怀里。
这张大网不再张开可以窥伺的网眼,而是如倾泻而下的瀑布,浇得两人不能自如呼吸,要靠对方渡气才能活命。
两人的水性都不好,只能紧紧抓住彼此,害怕一松手就沉没水底。
天上的飞鸟冬天南迁,春天北徙,会途径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或是叮咚作响的清泉溪流。必须分清哪个才是可以歇脚的地方,否则就会尸骨无存。
傅聿知想,死在大海里也不错,宽厚的胸襟正好可以包容他疲惫不堪的一生。
思及此处,他往上移动手臂,搂住了江墅的脖颈。
他变得很渴,也知道应该喝水,是海水也没关系,现在只有江墅可以解他的渴。
房门紧闭,烛火摇曳,屋内听起来安安静静,没人看得见里面正在做什么。
栖谷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猫着腰靠在墙根。他还以为府里进贼了,结果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王府的管家么,他这副猥琐样子准备干什么坏事。
“大管家!你脚崴了吗?”
栖谷的嗓门很大,足以让屋内的人听见。
“王爷在里边呢,我正要进去伺候,你要不一块儿进去?”
“不了不了,我瞧这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哪儿行啊,万一王爷有事都找不到人。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去别的地方再看看,肯定又有偷懒不干活的奴才。”
平日里管家对枕山和栖谷倒还客气,对放鹤和傅聿知就没这么多话,谁都看得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
目送管家离去,栖谷才轻轻叩了叩房门。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听到王爷喊他进去。
桌上的菜肴都没怎么动过,只有东倒西歪的酒壶和酒杯看得出来刚才有人喝了不少。
没见到傅公子,只剩下王爷一个人,看来另一个已经醉得睡着了。
“刚才是管家?”
“哦,对,他不知道想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不会是想来听墙角的吧。”
江墅早就怀疑管家是皇上安插在舒王府的眼线,没想到这人胆子竟这么大。要是刚才没被栖谷发现,可能就会给傅聿知带来麻烦。也是他一时大意,居然半刻都没分神,还是被栖谷一嗓子给叫回魂的。
“王爷?王爷!”
“你接着说。”
他还说什么呀,王爷肯定也喝多了,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看着像丢了魂似的。
“王爷,我扶您回去休息吧,这里一会儿让人过来收拾,我给您端点醒酒汤喝。”
“不用,我再坐一坐,你把醒酒汤端过来,给傅公子也盛一碗。”
等一切收拾妥当,栖谷见王爷还没要走的意思,心想或许是懒得动了,反正傅公子的屋子大得很,再住一个人也不拥挤。他更担心枕山和放鹤是不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的屋子可没这里这么大,想到又要跟放鹤挤一屋睡心里就烦。看他回了白关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舒服,喝醉了有人给他喂醒酒汤,受伤了给他上药擦身。肯定没有,放鹤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媳妇有什么好的,他又没挣几个钱,就敢想娶媳妇,真不要脸!
隔着里外间的屏风,一坐一躺的两人半晌没有动作,屋内一片静谧,针落可闻。
方才栖谷那一声叫醒了他们,一时间相顾无言,但依然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最后是傅聿知先反应过来想要回避,却一头撞在屏风上,江墅过去抱起走路摇晃的人轻放在床榻上,脸挨着脸贴了一会儿才出去问话。
眼下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桌上放着两碗醒酒汤,江墅没动,就这样看着热气散尽。
此刻他想的当然不会是形迹可疑的管家,那个不着急处理,等到天明再说也不迟。
今晚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重映。
即使心跳已恢复正常,有些东西也不再能恢复原貌。比如打翻的酒壶,倾倒的酒杯,还有里间未熄灭的烛火。
时候不早了,他该回自己屋,可这一室明亮分明开口在挽留,或许他该向傅聿知借点烛光照亮回去的路。
江墅猛地起身把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端去另一碗放在床头边,吹熄了亮光后转身出去了。
明知道傅聿知背对着他,可还是慌得洒了几滴汤水在手上,不敢多看人一眼。
直到听见门轻缓关上的声音,傅聿知才慢慢转过身来。外间还亮着,光透过屏风,照得内室半明半暗。
浅淡的眸子浸过酒色反而更显清明,傅聿知微张着嘴唇,舌头卷起下唇用牙齿重重咬住。
不痛。
虽然刚才的吻毫无章法,又凶又急,但并不像野兽那般撕咬,不闻到血腥气不罢休。傅聿知不解自己为何会把他们和野兽比较,或许人在不清醒时冲动的本能实在和野兽没有区别。
就算他喝了酒,也不能全借口是它惹的祸。他不至于糊涂到没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也不想停下来。
如果是江墅,那么他愿意臣服。因为是江墅,输赢无所谓。
这一晚舒王府彻夜未眠,隔日管家正想往宫里送信时,被当场抓住关了起来,几日后便宣告急病身故。
人是闻著的手下解决的,除了知道背后是皇上指使以外,别的问不出。
“皇上是想效仿开晖帝,幸亏发现得早,若是这小人在饮食中动了什么手脚可就来不及了。”
天底下就没有藏得住的秘密,靖王真正的死因在他们这些权贵之中早已不再新鲜。如今旧事重现,不得不感慨一句虎父无犬子,若是他们不站在对立面,这种手段实在不值一提。
“不知皇上接下来会如何部署,舒王府肯定不止这一个眼线,你万事小心。和钱府联姻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尽管舒王一直不松口答应下来,但闻著仍旧觉得钱府这门亲事很好。
如今兵权一半在赵德手里,一半由富豫握着,后者不是他们的人,而赵德那边也不好拿下。闻鸿的兵马蛰伏在蒙州,非必要不动用,那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不过令闻著欣慰的是,舒王不再对皇上抱有妄想,先前无用的仁慈和退让终于消失无影。
“或许我们可以和游府做交易,不必通过联姻这个方法,钱尚书肯舍得拿女儿做买卖,我却不愿意做赔本生意。”
江墅接着解释,“钱府发家晚,根基不深,钱琉做官,钱小姐更不懂生财之道。钱如果不能源源不断地生钱,供尊金身佛像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可是游府一向绕着我们,就算他们富得流油,我们也没机会把手伸进人家钱袋子里去。” 闻纵棹提出疑问。
“游柏森不肯和我们合作,不代表他两个女儿不肯……”
没等舒王说完,闻纵棹激动地一拍手指着他:“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还惦记人游二小姐吧!”
江墅懒得和他浪费口舌,继续说道:“游柏森只有两个女儿,早就接触了家里的生意,也打理得不错。我们大可以避开游柏森,说动她们。”
闻著有些犹豫,觉得此事不好办。
“依你所言,是不通过结亲,单单只是和她们做生意?你有何把握?”
“美男计咯,他最会用这招糊弄人。”
闻著瞪了闻纵棹一眼,让他不要再添乱。
江墅似是嘲弄般笑了一下,接着他的话说:“物尽其用,我身在局中,这点牺牲的觉悟还是有的。倒是你,要真闲得慌,不如也出卖一下色相,看看能赢回些什么。”
闻纵棹本想提起傅聿知,但碍于他祖父在这就忍住了。心想舒王脸皮真厚,不久前还顾忌血缘亲情不想对皇上出手,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连自己都不惜算计进去。傅聿知要真交给这种人叫他怎么放心得了。
如果不算上傅聿知,闻纵棹还是相当佩服江墅。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毫不扭捏,这点他们很像。要不是闻纵棹无心权势,也想试一试睥睨天下的滋味。
舒王的出现给了闻府一个绝好的起事机会。
闻府并不是一朝一夕间决定帮舒王夺天下,只是恰好师出有名而已。野心人人都有,更何况像坐到他们这样差一步就登顶的地位,最后一步最难也最令人渴望。
热血作琼浆,冷炙当祭天。一夜鼓声歇,还负金银铁。
华沧对舒王的猜忌越来越深,几乎每日都要传人问话。管家死得蹊跷,他明白舒王已经对他有所防备,吩咐不要再轻举妄动,可又不满意打探不出有用的情报。
“怎么会无事发生!你们在替谁办事!是不是早就被舒王收买了!”
苏台候在殿外,听到里面好大一阵动静,知道皇上又大发脾气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皇上的性子愈发急躁,动不动就发火,服侍的人半点不小心就会被狠厉惩罚,连他都被当众下了好几次面子。
最近皇上只琢磨一件事,就是祈福祭天。不知道那个偷偷请进宫的巫医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邪祟作怪,一场法事而已,居然相信一切会变好。
遗贤宫那位也不得宠了,仰凤宫更不必说,苏台提都不敢提。
他一直搞不明白皇上对皇后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既不像恨又不像从前那般好,更不可能忘了,倒像是在折磨自己,反正谁都别想好过就是了。
唉,皇上的心思哪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揣度得明白的。日子过得像滩死水多没意思,皇上这么年轻,胡闹一些才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