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小师弟他腰软腿长【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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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宣警惕地看着他，“我可没说我要听这些。”
“那就当我送给你的，我可以帮放你出去，但是——”贺微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连脊背都有些佝偻了，“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贺宣后颈寒毛一瞬间立了起来，瞳孔极速收缩，连下眼睑都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在极度震惊之下的刻在基因里最原始的反应，额角青筋跳动，借此来提醒对面的贺微，他还没有变成一尊凝固的石像。
“我……我做不到。”
“没有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贺微一张脸就像老树的树皮，尽管他十分努力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可还是很难从一堆褶皱中找出温馨的神情，“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不杀我？”
“杀了你他也回不来，对吧？也许这就是长辈造的孽。吕小友，这里就麻烦你了，帮我照顾好他。”
贺微摆摆手，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法阵将二人困住。
到了贺微这个年纪和境界，他对什么事都能看得开，看不开的都会成为心魔，贺微不允许。
吕青依旧坐在板凳上，面对贺宣连最后一丝惧意都消逝了，“原来是个冒牌货。”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看戏似的看着贺宣发了疯的撞击结界，撞得浑身是血，撞的满地都是血珠。
舒爽，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舒爽过。
他站队成功，哪怕事后那些人只是从指头缝里漏下一点给他，都能让他省下几百年的苦修。
“真是狼狈啊，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解决了吴山，我现在还得巴结他呢……”
“其实你的命真挺好的，我要是大长老肯定杀你泄愤，他还留着你，真是大度。”
“一个冒牌货，一个短命鬼，什么天之骄子，都是一句空话。”
贺宣猛地回头，“你不会以为我被封印了真气，就拿你没办法吧？”
“怎么，有本事就打啊，你越打我越开心！贺宣！你的拳头永远穿不透这结界，你连方诺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你就算打死我，我不会比你更疼！”
“我真后悔，我就应该出了秘境把你杀了。”
“那我还要感谢贺师兄送给我的这一切，如果不是你，不是那句承诺，不是那次比试，我也不会拜入掌门门下，而今天，方诺也会用生命为代价，替我解决眼前的麻烦，今年的考核没法如期进行了，我还能得到灵脉传承，坐稳如今的位置，真的，你们死了我一定会给你们扫墓——哦不对，方诺他尸骨无存，哪里还有——”
贺宣双手扣住吕青的双肩，提膝击中他的腹部。
吕青听见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是他肋骨断裂的声音。
可吕青只是在笑，笑得一声比一声尖锐，“你打啊，贺宣，就当我给你提前上贡了。”
贺宣紧绷的理智早就被吕青尖锐的笑声割断，他一拳轰在吕青左肩，几乎要将锁骨捶进地里，他已经分不出什么要害了。
吕青的鼻梁骨断裂，视网膜上炸开一团白雾，柔软的腹部不堪一击，像一团棉花，连回弹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承认吧，这种暴力血腥的，毫无理智的一面才是真正的你吧？你到底在装什么？披着一张好皮就比我高贵了？谁稀罕你帮？谁稀罕你那点可怜，你留着可怜自己吧，兴许还不够用呢！”
贺宣没有预兆地收了拳头，倒不是吕青的话刺｜激到他了，而是南边的天空升起冲天的苍青色的光柱，似乎要顶破了天。
灵力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波动——
那是禁地的方向！
“嗬嗬……”吕青咳血，带着一脸狰狞的笑容，颤颤巍巍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一面铜镜，背面印刻一圈梵文，“我改主意了，我想让你亲眼看看方诺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铜镜高高抛起，原先固若金汤的结界以铜镜为中心，裂痕向四周爬开。
结界碎裂的声音和铜镜的声音一样清脆。
也和百炼掉在地上的声音一样清脆——
灵眼裹挟着巨量的灵力，在方檀的掌控下缓缓注入方诺的丹田。
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了，手腕、甚至整个上半身都是百炼留下的伤口，新旧叠加，像个不良少年的纹身。
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几乎是濒死之际，他还想见一面师兄，方诺喉管全是血沫，一声“师兄”喊得朦胧模糊。
声音太轻了，甚至落不到地上，没有人会听见的，就连神明也不会听见。
几乎是下一秒，摧山毫无预兆出现——
灵力浓郁，改变了空间的密度，摧山的剑身忽长忽短就像是人的幻觉。
明明到了这样的地步，贺宣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站在方诺身前，笑着说，“你看，我说了，只要你喊一声师兄，我就会来。”
贺宣听见了，他留在禁地塔内的数个法阵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声被所有人忽视的呢喃。
“哭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跑得很快么……我真的不会死的，所以请你一定要找到我，不要复仇，不要掺和上一辈的恩怨。”
“请你一定要找到我，方诺。”
灵眼长出无数细密的触手，朝着方诺丹田的方向探去，被贺宣一把抓住，“我们谁都不能有事，坚持到现在，你已经很努力了，现在睡一觉吧，方诺……”
灵眼被贺宣囫囵吞下。
方诺被贺宣盖住了眼睛，所以在他的印象中，修真界的雨总带着一股金属生锈的腥涩味。
这一刻，所有的悲鸣都在喉管凝成了带血的冰碴，铁锈味从唇齿间蔓延到眼底，视网膜上大片大片的猩红的梅花。
方诺袖口的铃兰依旧栩栩如生，此刻幸福成了永恒的诅咒——此后数年，他御剑时袖口灌入的风，都会像某人带笑的轻叹。
幸福只在此刻化作一场记忆中永远下不完的雨，再也不会随着他到明天去。
心口越来越沉重，那是此后千百载只能独行的春秋，压得方诺喘不过气来。
方诺反胃，喉管里翻涌着苦涩粘稠的胆汁，袖口上的刺绣已经成为了贺宣早就为他自己写好的悼词，滋养这朵铃兰越开越鲜活。
方诺脑海里闪回无数句贺宣说过的话，竟在此刻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印证今日的死亡。
——
灵眼被毁，灵眼中蕴藏的灵气被尽数锁入摧山中。
摧山斜插在地，连着地下的灵脉，谁也拔不走。
这场阴谋终于浮出水面，可是知情的人太少了，全是策划者，其余三个一死一残一昏迷。
吕青被打残了，伤了根基，这辈子就止步于筑基期了，他说这是报应，他说我熬死了贺宣，这是报应。
掌门不是做慈善，当然不会留着他，把吕青打发走了。
方诺昏迷了半个月，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醒。
陈谷雨和高律不在场，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他们所听闻的真相，是贺宣协助世美长老高祐卿揭露魔教阴谋。
所以高律不明白，为什么方诺醒来看见自己，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杀意，却被方诺硬生生嚼碎了咽了下去。
师兄说，不要复仇。
这件事情如果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其实很难分出对错来。
魔教并非是十恶不赦的反派，天衍宗也没外表看得那么光明伟岸。
历史遗留问题还是历史遗留问题，也许今后这样一出闹剧还要上演几次呢？
贺宣不在了，陈谷雨成了大师姐，方诺却再也没有大师兄了。
方诺表现的太寻常了，简直就像是贺宣没有死，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她怕方诺做什么傻事，日日夜夜盯着方诺。
陈谷雨盯得太紧，某日被方诺在殿外叫住，“师姐，有事？”
不对劲，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方诺居然在笑！
“你又去后山……那块？”
“是呀，我去陪陪师兄。”
哪里有贺宣的半点影子，那只有一柄摧山。
当初听见贺宣的死讯，陈谷雨也是不信的，因为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没有尸，怎么能能随随便便咒人死了呢？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从高律口中听说……
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怎么就死得那么惨呢……
“阿诺！你魔怔了！”陈谷雨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事实，“贺宣死了！你最清楚了不是么……他就……”
就在你面前死的。
陈谷雨没有说出口，这未免太残忍了。
方诺又笑了，“师姐，你说什么呢，师兄和我说他不会死的，他还等着我去找他呢，我要努力修炼，这样就能找到师兄了！”
那人神魂俱消，纵使你飞升仙途，也没法从生死簿中把他勾回来了……
陈谷雨心里骂着贺宣，说这种话骗鬼真是个缺德的东西！
转身抬手抹了一把脸。
方诺每日都会去后山禁地，现在已经不算禁地了，他靠着摧山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很多。
可方诺看不到，他也不知道，当年在秘境，他将石狮子的内丹喂给了贺宣，让他保住了一丝神魂附在摧山之中。
这一缕神魂，太渺小了，连出窍都做不到。
所以方诺听不见，其实贺宣句句都有回应。
人能感知时间的流逝，因为会长指甲会长头发，而贺宣没有时间概念，反而是这样，才觉得时间漫长……
当那一句久违的，几乎快要被贺宣忘却的系统提示音响起，贺宣才惊觉，原来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恭喜宿主，主线推进100%！方诺飞升成功！正在为您传送至下一个世界——】
几乎是同一瞬间，贯通天地法则的方诺，敏锐地捕捉到了修士所无法察觉的神魂碎片！
原来——
原来师兄一直在他身边！
在那一刻，方诺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忘了御剑，只嫌弃自己跑得不够快。
所以等他奔赴到摧山剑身前，却无论如何，再也搜寻不到贺宣残存的神魂了——
“师兄，你骗我……”
天下起了雨，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春雨，却仍旧带着金属生锈的腥涩味。
（——第一个小世界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小师弟他腰软腿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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