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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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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现在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个烫手山芋,陈姑娘看我像不像个硬要凑上去的蠢蛋?”
薛珩见陈湘行僵在原地忍不住嘲讽道:“你这点心计在这种乡野地方倒是够用了,若是去了金陵恐怕死八百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陈湘行抿唇不语。
她一直以为薛珩到东平县的目的和解渊他们是一样的,却没想到他来此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一桩事情。
但她也没气馁,只是语气一软:“薛大人自然是聪明人。”
薛珩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等到陈湘行都被快看得发毛的时候才笑了一声,退后两步懒懒道:“陈姑娘你放心好了,薛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你想要我的令牌拿去便是,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不管你用这个东西去做什么,最后免不了都要和我扯上关系,到时候要是旁人问起来,你该怎么回答?”
见少女没说话,薛珩又继续说道:“你若是用我的令牌去官府,不管拿它作什么用途,最后都免不了会被一些苍蝇盯上。那位佥都御史倒还好,勉强算得上是个君子,其余那些人若是看到你手上的令牌,尤其是那些想要追杀我的人,恐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陈湘行原先只想着可以借用他的令牌调动案卷,却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再加上薛珩说得情真意切,免不了犹豫了一下。
“薛大人,我能问问您来东平县要办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湘行抬眸炯炯有神地看向薛珩。
天渐渐暗下来,借着村庄内各户亮起的烛光薛珩才能勉强看清少女认真的表情,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的感兴趣。
“陈姑娘,人都有秘密,我没有问你的秘密,你又何必来问我的?”薛珩扯了下嘴角,话音一转,“当然,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尾音拖长,最后轻声道:“只是这天下不管是谁,有所得必有所失。薛某倒也不是说非要让你失去点什么,只是陈姑娘白日里去了一趟周府,不知若是晚上再去,可还记得从此地到周府的路?”
绕了半天,最后还是绕不过周既明。
指条路罢了,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失。
陈湘行点头:“薛大人沿着这条路出去向南走就能看到回春堂,周府就在离回春堂不远的地方,右转进一个巷子约莫几里地就到了。”
薛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陈姑娘,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你得给我带个路。”
他需要眼前的少女,帮他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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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周府看起来比白日里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森冷,周既明的棺椁还放在灵堂内,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挂满了白绸,风吹幡动,猎猎作响。
树影婆娑间,似乎还能看到打着旋飘落的纸钱,发出沙沙的碎响。
守夜的除却周府本身的下人外还多出了许多穿着甲胄的官兵,有几个困倦的直打哈欠,还有几个在一旁窃窃私语。
“老哥,你在兴武卫呆的时间最长,听说的东西也多,也就咱们兄弟几个在这儿,您说说这桩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悼献太子的冤魂前来索命了?”
有愣头青闲着无聊,推了推领着他们站岗的头儿。
“这世上哪有什么冤魂索命?”那人冷笑一声,“都十几年过去了,悼献太子的骨头估计都化成灰了,我看啊十之八九是指背后有人在搞鬼,到时候等案子查明白了,估计不管是这里也好还是金陵,弄不好都是一场腥风血雨,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那悼献太子不是都说是通敌叛国,意欲逼宫造反,最后兵败于登州自尽的么?怎么还有人说他是冤枉的?”
有人好奇道。
那头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烦躁了许多:“问问问!哪那么多问题?!你们好好站在这就是了,眼睛给我放仔细点,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偷摸溜进去!”
他一发飙,那些原本还窸窸窣窣讲着小话的兴武卫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撞到枪口上。
待这一队巡逻的兴武卫走过去后已经到了夜半,陈湘行蹲的脚都酸了,她转头看向薛珩,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人影越来越小的兴武卫。
“怎么了?”陈湘行压低声音问道。
薛珩回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那张因为刚刚钻洞变得灰扑扑的脸,只剩下一双猫眼水光微润地看着他,透出几分好奇。
“刚刚领头的那个叫余信厚,是兴武卫里的老人了,也是乐成侯手下的心腹之一,我从前见过他几次,也算是和他打过些交道。”
薛珩站直身:“此人身上功夫一般,脑子比较活络,乐成侯干出来那些破事儿应该不少都有他的功劳。”
“你和乐成侯有仇?”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间,但陈湘行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这位乐成侯很是不满。
“血海深仇。”
薛珩淡淡道。
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说,等前面兴武卫的身影消失过后就带着陈湘行绕过巡逻的家丁接近了前院。
前面的院落要比后院更宽阔一些,尤其是周既明的书房——也就是案发现场,如今更是荒无人烟,门上还上着锁。
这地方本来应该会有几个人在这儿一直守着才是,只是周嘉言这段时间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疏于管家,所以那些本该在这守着的家丁趁此机会全都跑去下人房里赌钱去了。
陈湘行跟着薛珩一路摸到这里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骰子和铜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种地方竟然没有兴武卫把守……”
陈湘行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周既明死就死在这里,又是书房这样重要的地方,估计兴武卫那些人早就已经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查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凡能查出来的东西估计都带走封存了,里面估计就剩个空壳。”
薛珩摸上门锁,手指在下面捣鼓了一会儿,没两下锁就开了。
这种本事若是没有当成锦衣卫指挥使,去当个妙手空空恐怕也不错。
陈湘行忍不住感慨了一声:“都是空壳了,你还过来看什么?”
“兴武卫那些人主要还是负责护卫,查案这方面的东西本就也不是他们的强项。”
薛珩轻轻将门打开,屋子里面已经没有血腥气,桌案上没有一点和笔墨纸张有关系的东西,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早就被全部拿走了。
“我就不一样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被压着一直在诏狱那地方混,什么样藏东西的手段我没见过。”
他挑眉朝着陈湘行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那群蠢货猜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猜不到。”
陈湘行没搭理他,挪开目光看了一圈周既明的书房,他书架上的东西包括墙上挂着的画卷都没有被那些人拿走,只是大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饶是如此,单看留下来的几幅大字,也能猜到他生前是个颇有意气的文人。
桌案的正上方挂着一卷墨宝,没有落款也没有印泥,只留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这句话。
地上还散着许多周既明生前写过注解的书籍。
咦?
她正准备蹲下身去拿地上的书,外面突然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奇了怪了,走的时候门栓明明是关上的,怎么这会儿又是开了的?”
门外传来家丁疑惑的声音,他似乎回头又问了好几个同伴,最后皱着眉捡起地上的门栓:“你们刚刚有人回来过了?”
“哪里有人回来,咱们玩骰子都玩到现在了,除了老许中间撒了一泡尿,还有谁从屋里头出去过?”
“你自己没关好吧?总不见得是有人进去了。”
“谁这么不长眼往书房里钻?老爷头七都没过,小心遇上回魂,到时候别丢了小命......”
门外的人似乎想进来看看,有人劝那家丁把门关上就赶紧回去睡,还有人撺掇他进屋子里找找是不是真有人偷偷溜进来了,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湘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幽静的夜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变得格外明显,门外的人显然是听到了里边的动静想要进来看看,眼见门马上就要被打开了,一只带着薄茧的手瞬间捂上她的嘴,惊得陈湘行下意识地呜咽了两声,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压住自己的声音,另一只手则箍着她往后走了不知道多少步。
轻柔的纱幔将两人几乎完全笼罩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陈湘行只能感受到后颈处传来时重时轻的温热鼻息,以及他那双让人感觉越来越烫的手。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的拇指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她下颌的软肉,旋即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