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顾远圆圆圆

51、五十一

　　纸包不住火，这事儿还是被Cody知道了。

　　那天陆时乐得清闲准备挑个沈觉空闲的日子去他家看看lulu，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Cody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吓的手机都直接掉到了地上，犹豫半天还是慢吞吞地接了起来，“姐…”

　　“现在来John的酒店，陆时，你真是长本事了。”Cody的声音冷冷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几乎都能想到John坐在Cody旁边大气儿不敢喘的样子了，于是本着解救一下John的想法，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声“行。”

　　这事情真不能怪John，是Victoria说漏了嘴，可也不能怪她。John自然是说自己姐姐只是来玩两天，瞒下了自己要求婚的事情，再加上俩姑娘感情这几年处得好的不得了，一起跑出去小酒一喝，Victoria上下嘴唇子一碰，陆时在东京碰到前任的事儿就抖落了出去。

　　能在东京碰到的前任，还是那个让他要死要活的，Cody连脑子都不用动一下就知道是谁。

　　陆时到了酒店自然是遭Cody一顿削，Cody和John不一样，她确实不清楚两人之前好的时候有多蜜里调油，她看到过的只有那个被分了手几乎整个人都碎一地的自己。Cody早把陆时当自己亲弟弟护短，又恨铁不成钢，陆时只能先挨着这顿训再慢慢和她解释。

　　Cody几乎气得要晕过去了，一口一个狐狸精，陆时听到这词忍不住却想笑，还是憋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天自己的反思说了出来。

　　在Cody问了不下十遍“你认真的？”都得到了陆时的肯定答复之后，她也放弃了再劝下去的想法，疲惫地摆了摆手，“随便你吧，再搞成那个样子我和John绝对把你关精神病院。”

　　被Cody这样一折腾陆时更想去见沈觉了，发了消息过去对方没回，他有些无奈地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等了老半天沈觉才回了一句，“在工作。”

　　陆时那句“那先不打扰你”还没发出去，沈觉竟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赶忙接了起来，“喂？”

　　“今天约了歌手在棚里录demo，你有什么事情吗？”沈觉问道，身边还有几人聊天的声音。

　　“没什么事，只是给lulu买了点东西，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等一下。”沈觉和身边人说了两句话，接着说道，“你空的话可以来录音棚等我，结束之后我就没事了。”

　　“想见我？”陆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讲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明明是自己心思摆脸上了，还非要嘴欠来挣个面子。

　　“不是你想见lulu吗？”沈觉倒没什么大反应，淡然回应道，“地址发你，我要去忙了。”接着就直接挂了电话。

　　陆时有点无奈地看着手机被挂断后跳转回主界面的屏幕，心想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沈觉不少，怎么一年又一年，好过闹过笑过分过，到头来兜兜转转，重新遇见后还是自己在追他。

　　那怎么办，因为沈觉是沈觉。

　　回想起来这倒是陆时工作以来休的唯一一个这么长的假期，原来公司逢年过节放假关门，他就把东西一摞全部带回家弄，年假那玩意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甚至到头来上司求着他把年假休了，省的碰上审查公司要倒霉，他就干脆请了之后带电脑去楼下咖啡厅办公，说什么都不愿意给自己放松一秒。所以就算手头上有项目，他说要照常放假，上头就没有不同意的理由，甚至他在东京住的公寓都是陆齐松的，一分钱没从公司拿。

　　回去拿上东西陆时就打了个车跑去了录音棚，沈觉应该是提前打了招呼，有人给他带了进去，他一进门就看到沈觉带了个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隔音窗后正在录歌的歌手，抬眼看到他时也没过多的表情，只是抬手示意他稍等。

　　陆时找了个地方坐了会，那歌手录完就走了，沈觉点头示意后继续盯着电脑听耳机里的声。不一会他摘了耳机，却没和陆时说话，先对着旁边的人来了句，“前奏也许带点小提琴的调子会更好，现在能找到人实录吗？”

　　对方反应说起码得要个两三天，倒也不是说等不得，只是沈觉说现在就想听个效果，片段不长，也说不定最后放不放进去。

　　“这儿有琴吗？”陆时突然出了声，沈觉和身边的人同时回过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却还是点了下头。

　　“谱子给我一个，我会。”陆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朝沈觉笑了笑，“你肯定忘了吧，我跟你说过的呢。”

　　“没…”沈觉低声说道，接着转头让人去拿琴，又对陆时换了中文说，“不想麻烦你。”

　　“和我还说麻烦不麻烦的，那你真的是太见外了吧。”陆时接过琴，礼貌地和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接着将琴架在了肩上，抬手试音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基本四年没碰过了，你就将就听着当个参考吧。”

　　四年来四年去的，这词是真的避都避不开了。沈觉揉了一把头发，朝录音室里头扬了扬下巴，“里面录一段吧。”

　　“我先熟悉一下谱子。”陆时低头去看谱，虽然很久没练过了，好歹也是从小就学的东西，琴架上那一刻肌肉记忆比脑子好用，指尖搭在琴弓上，那架势就起来了。

　　这还是沈觉第一次见到陆时拉小提琴，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四年前翻陆时相机的时候，里头有张陆时琴房的照片，他可能只在脑子里想象过陆时练琴是什么样子，明明那时觉得遥不可及的画面，现在却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从练谱到进去录音，再到结束，沈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陆时。身边人自然也不敢说话，他们都知道Echo一向挑剔，那人水平确实很好，但也很有可能达不到他的要求。

　　“放进去吧，就用这段好了。”沈觉扶着耳机听完，不咸不淡地对着工作人员说道，不顾对方略有些诧异的眼神，摘了耳机放到一边，“合好了再把所有东西打包发我一份，大家今天辛苦了。”接着一手拎起包，一手拽了一把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在发呆的陆时，大步走了出去。

　　“哇，不可思议啊。”站在电梯里时陆时才回过神来似的，感叹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样？”沈觉转头看陆时。

　　“以前那么小的演出都不敢往台下看的，现在带team却那么雷厉风行的。”陆时也不想再和沈觉藏着掖着了，直白地表达道。主要是光听沈觉说可能没什么实感，但真的设身处地地站在这儿看了，感觉确实不一样。

　　可能是两人重新见面后第一次这么平和地提到“以前”这个敏感的话题，沈觉微微一怔，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所以都说了人是会变的。”

　　嗯，变成更喜欢的样子了。陆时在心里默默想道，却也没直接说出来，只是绕了个弯道，“Echo不也是沈觉吗？”

　　“是吧。”沈觉不置可否，只是目光盯着电梯上的数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笑了。”陆时冷不丁的出声打断了沈觉大脑的放空，他转过头去，看到陆时正盯着自己看，又立马别开脸，“哪有。”

　　陆时这回是实打实看到沈觉笑了，就算只是那么一下，那么一个微小的弧度。

　　到了沈觉家之后lulu一个猛子就扎了上来，竟是约开了沈觉扑倒了陆时的腿上，陆时连鞋都没来得及去脱，就先蹲下好好揉了揉lulu松软的毛发。

　　“白眼狼，谁给你捡回来，供你吃供你喝？”沈觉伸手提起了lulu的后颈，给它提溜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再吃里扒外我给你丢回去。”

　　“什么叫吃里扒外啊。”陆时脱了鞋，伸手从沈觉手上抱过了lulu，用下巴蹭了蹭它的脑袋，低头看向它说道，“我又不是外人，对吧。”

　　沈觉翻了个白眼，脱了外套挂上了衣架，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一脸不服气地看着陆时，“我养它一年，你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我是外人？”陆时笑着问道，双手抱着lulu举起在脸前，“我知道你主人的事情的肯定比你多。”

　　猫的外人？还是自己的外人？沈觉一瞬间哑然，有些不自然地瞥过了脸。

　　陆时把猫放下，lulu顺着气味开始去翻他带来的一袋子零食，他也跟着lulu走了过去，从袋子里抽出一个黑色亚克力封面的相册夹—这才是他今天要带来最重要的东西。

　　“我想了想，”陆时坐在了沈觉的身侧，着沙发很小，两人的腿不可避免地去碰上了一下，却谁也没有挪开，他将手里的相册夹递给沈觉，“这个还是先给你保管一下。”

　　沈觉脸色一僵，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抿着嘴翻开，指尖划过被透明薄膜包裹着的照片，他几乎都要忘了有些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了，却在将那页翻过去后缓缓睁大了眼睛。他看过这本相册夹，那时所有的照片都双面放置在收纳层里，他没见过相纸的背面，但现在他看见了这些照片的背面，每一张都标注了时间和地址，像是一本关于他的纪录片分镜。

　　“给我干什么？”沈觉合上了相册夹，低声问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陆时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是否和那晚自己把戒指还到陆时手上是一个用意。

　　“虽然本来就该是你的东西，但现在还只是想暂时交给你保管一下。”陆时开口道，声音里没有多过的情绪，只有坦然，“如果哪天你想明白了，就把它还给我，或是不还我，都可以，这取决于你自己。”

　　沈觉捏着相册夹的一角沉默了很久，这是陆时视角下的那大半年，如果这个东西在自己的手里，那也只是“自己”，如果还回去，那还是“他们”。

　　“我知道了。”沈觉郑重地点点头。

　　“那就好。”陆时也舒展了笑容，盯着沈觉的头发说道，“不过怎么染成这个颜色了？漂这么浅不疼吗？”

　　“你懂的还挺多啊？”沈觉终于笑了一下，把相册夹放进了一边的柜子里，“我朋友当时让我去当他的发型模特，反正没试过，结果谁知道最后给我弄成这个颜色了。”

　　“挺好看的。”陆时点了点头。

　　“我觉得还是黑色自然一点。”沈觉捏起了一撮发尾在指尖揉搓了两下，“发质都不好了。”

　　“黑发银发，长发短发，都很好看。”陆时总结道，最后嘴角一勾，“主要还是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