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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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没有睡，可能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他当然是睡不着的，只是听着房间里微弱的呼吸声，慢慢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
John发信息给他问他要不要来拿钥匙，于是他才起身，本想现在就走，却又鬼使神差地绕到了沈觉的床侧，弯腰用指尖触碰了他散在一侧的头发。四年真的好漫长，足够沈觉的头发长到了背部，也许期间还有修剪，发丝在陆时的指尖像是斩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缠绕在了一起。
他只顾盯着手里的头发，却在抬眼间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眸正望着自己，似乎在其中闪过了一丝悸动，却又很快冷了下来。
“吵醒你了？”陆时收回了手，向后退了半步。
沈觉揉了揉眼，只是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嗯”，他又磕上眼皮，不再去看陆时。
“继续睡吧，我要走了，John在等我。”陆时轻声说道，好像曾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把手抚上面前人的脸颊，但如今他只能把手揣在口袋里，无措地站着。
“好。”沈觉迷迷糊糊地应着，翻了个身，“到了给我发消息。”
“什么？”陆时转身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转了个头，床上那人却又把被子扯过了头顶睡去。刚刚像是在说梦话似的，毫无意识地习惯性嘱咐。
他梦里还在京都呢。
陆时苦笑了一下，拔腿离开了这个房间，接着叫了个车就到了John住的酒店楼下，前台给楼上房间打了个电话，接着有人引着他进了电梯。
“现在可以说明白你昨晚到底跑哪去了吗？”John已经收拾整齐靠在门口，大有一副陆时不交代明白就不放他进去的架势。
“说来话长，能不能先把我的东西给我。”一晚上没睡陆时实在是有些疲惫，他本想拿了东西就走，但John摆明了就是冲着打破沙锅问到底去了。
“说来话长就进来说，Victoria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等了半个月的采访对象和你一块消失了。”John把门拉开，陆时越过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也是一脸质问表情的Victoria。
陆时耸耸肩放弃了抵抗，脱了鞋就走了进去，先是不疾不徐地在咖啡机边弄了一杯咖啡，接着走到那个环形沙发上坐下。
“你可能听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对着Victoria说道，对方挑起了眉毛，转头看向John，陆时也看向了John，“但你应该听得懂。”
“能不能别卖关子啊。”John也走了过来，一屁股贴着Victoria坐下，“有什么事是我知道她能不知道的？”
“我觉得你应该没告诉她。”陆时看到Vicotira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临时起意决定雪上加霜一下，果不其然这句话一结束Victoria的手就已经掐在了John的大腿上。
“你快说啊我靠，不可能，我不可能有事儿瞒着！”John一边掰开Victoria的手一边朝陆时喊道，“说！”
“事情太复杂了。”陆时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咖啡，“简单点来说，Echo，就是沈觉。”
“沈什么？”Victoria转头看向John，“你们认识Echo？”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阵寂静，陆时在沉默中似乎听到了John下巴脱臼的声音。
“我操…你嗑药了吗？”John突然一下扑上去伸手就开始翻陆时的眼皮，“完了你是不是疯了？别啊，不是都说过去了好了吗？”
“靠，我磕什么药，我说真的。”陆时抓起John的手用力推开，“他认出我了才跑的，所以我才追出去的！懂了没？所以才让你拿他的东西出来，我昨晚一直在他家！我清醒着呢！”
“什么什么啊？你们打住！”Vicotira尖声制止了两个人，“什么叫你昨晚一直在他家？你早认识Echo？”
John已经完全呆滞了，任Vicotira怎么摇他都没反应，还是陆时开口说道，“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叫Echo。”
“不是，不是，行，行，是沈觉，那你怎么上他家去了？不是，你俩？”John似乎缓过来一些，但还是语无伦次的。
“没，但总要找个地方说话吧。”陆时抱起手叹息道，“我总不能就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这事情就了结了吧。”
“什么事啊到底，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打哑迷了？”Victoria把John向后一推，凑上前来，“你和Echo到底怎么了？怎么认识的？”
“你还记得我去加州第一次见你那次吗？”陆时揉了揉头发，“你朋友说想认识我，John说我有人了。”
”什么…？”
Victoria还没从对那次见面久远的回忆里跳出来，正在理清这个事情和Echo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陆时就直接给了她个答案，“Echo，呃，那个时候应该叫沈觉，我，前任，懂了吗？”
“fuck……”John捂住了脸，悲戚地说道，“这都什么事…”
现在换Victoria大脑宕机，John暂时接管了对话，“你还想怎么样啊陆时，你别冲动啊，现在这，唉，这青红不接的。”
“什么叫我冲动啊？”陆时眉头一拧，“我能把他怎么样吗？关家里，然后我走的时候就给他一起绑了回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他也跑不了是吧？”
“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详细。”John扶住了额头，他敢打赌陆时见到沈觉的时候这个念头一定是动过的，还好这少爷是正经主，要不然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凭着他家的背景要干也是容易。“聊什么了？聊明白了吗？”
“没，希望渺茫。”陆时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性子，差点闹的有些难看了。”
“什么叫希望渺茫？你还准备和他…”John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最后还是选择那个最直接的，“复合吗？”
陆时撇了John一眼，眼里尽是无奈，像是在说，是，我原本也不想，抵不住看到他就会想。
“好复杂，我脑子要爆炸了。”Victoria这时才回过了神
，“所以，他是导致你之前分了手之后就变得要死要活的那位前任吗？”
陆时没有说话，对着Victoria点了点头。
“陆时，我丑话说在前面。”John突然靠了过来，也不顾Victoria在一边，一只手直接牢牢摁上陆时的肩膀，几乎都要给他的锁骨捏断的程度，“你要是再把自己搞成之前那个样子，我绝对把这些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你爸妈，再把你关到美国的精神病院里面去。”
如果不是John又提起，陆时几乎都快不记得他说的“之前那个样子”指的是什么样了，只是随身带着的胃药似乎早就把那段他压根不想去回想的时间昭然若揭。
“不至于。”陆时撇开了John的手，理了理衣领站了起来，顺手摸走了茶几上放着的钥匙和卡包，又看了一眼大脑似乎还在处理信息的Victoria，对着她说道，“还想知道什么就问John吧，他全部知道。至于采访的话，Echo应该会看着我的面子补给你的。我先走了。”
John坐在沙发上一副吞了蟑螂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和陆时当朋友那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他的固执有多可怕，认定了什么事不做完这辈子几乎都不会善罢甘休了，心里默默祈祷这小子最好不要这次被刺激得搞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毕竟沈觉虽然不无辜，但也绝对没做错什么。
陆时进了公寓的门，不知道是大夜熬穿了之后脑子已经麻木了，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始终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躺在床上竟然没有半点睡意。
他拿出手机盯着那个四年没有消息的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反复晃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能确定的是沈觉现在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花一个晚上就消失了，一屋子自己的东西，工作还有猫，他不可能跑。但回不回自己的消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了半天，陆时还是没下手去发出个消息。正当他准备把手机锁屏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之前发的消息旁边一下全部显示了“已读”，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颤抖地打上一句，“醒了？”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嗯”。
陆时立马切屏到邮件，用最快的速度措辞了一个要求圣诞和自己公司统一假期的邮件，然后又切回了软件，“晚上可以出来吃个饭吗？”
过了好一会，大概是很长时间，陆时举着手机的手都酸了，但他也不敢动一下，对面才又回了一个，“嗯”。
“我晚上去接你。”
谢天谢地。陆时猛地闭眼，把手机放在胸口，脑子里像是有一壶烧开的热水一样沸腾着，沈觉会往上翻他这几年来零零总总发出的快上百条的消息吗？他中文学的怎么样了？能看懂吗？还是说仅是点开了对话框，却也没有向上再翻呢？
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究是落了地，陆时这下子觉得有点困了，打电话订了个餐厅后直接睡了过去。
陆时睡眠还是一如既往的浅，草草睡了五个小时起来又收拾了一下自己，一看手表离吃饭时间还差两三个小时，工作也懒得管了，他干脆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和Echo有关的报道。
这些东西都是最近一年半才慢慢出来的，有些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他的名字，越往后的时间里有关他的详细文字才慢慢多了起来，特别是California Dream大爆之后，陆时仔细地阅读着那些文字，试图填补一些他缺失的空白。
但让他意外的是在某个美国小众电台的采访里也出现了Echo的名字，他点开播放键，听到沈觉声音出来的那一段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沈觉不是不会英语，但在之前也只是普通学生水平，但能在这样的采访里用英文对答如流，虽然语速缓慢但每一句话都结构清晰，字字达意，这完全远超他四年前的水平。
“So Echo, you mentioned you never got any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o how you learn English so well? I really curious about that.”
“Thanks, I said I want to go to California one day before,right? So it’s just a mind that stick in my head I need to practice my English, if there is one day I finally get there, then I’ll be prepared well.”
他想去加州。为什么？因为某天午后陆时举着相机给他看加州的海，加州的棕榈大道，加州的阳光和在加州的自己吗？
去他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去他最爱的城市看一看。
陆时摸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沉思，他无法判断沈觉这个念头是将曾经的感情的延续，还是想将忘记他这件事情贯彻落实，因为故事的结尾太仓促，想自己补上那么一个句号吗？他甚至还学了英语。陆时从幼儿园念国际学校上来的，他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英语是怎么个教法，但看之前自己一放没有字幕的美剧沈觉倒头就睡的架势，英语这样的突飞猛进绝对是埋头苦学过的。
他现在倒也没有多少心绪澎湃了，只是看着这一切思考着这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与其像昨天那样不清不楚地上来就逼问沈觉，还不如先退回朋友做起，他们不就是那么开始的吗？—虽然肯定不甘心就是了。
差不多到点的时候他从衣柜里拿件大衣和围巾套上，步伐轻盈地走了出门，沈觉住的地方离他在的市中心有挺远，到他那还要再折回自己住的周围去餐厅，可能晚上还要再给沈觉送回去，陆时算了一下满打满算的要两个小时，不过既然是休假，还是和沈觉一起，他倒也不觉得麻烦。
到那个公寓楼下的时候陆时发了个信息，接着就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笼罩在心头，但想想沈觉不是像会放他鸽子的人，于是便继续站在那儿等。
不一会大门被推开，沈觉穿着一件飞行员夹克，里面套了个卫衣，平平无奇，下身倒是配了个有些紧身的牛仔裤，以及一双快到小腿的马丁靴。他今天没有带帽子，长发随意用皮筋绕了两圈挽在脑后，还拖了一小节下来。
乍一看这样的沈觉陆时还是会觉得不很习惯，可能是发型也可能是穿衣风格，不过反观自己衣柜也是清一水换成了黑白灰的偏正装衣服，陆时不得不感叹一下时间竟然能这样改变一个人。
像是肌肉记忆一样，沈觉一如既往的不爱把拉链完全拉起来，他还没走近陆时就先往前迎了上去，抬手就捏住了金属拉链头，接着向上一提。
下一秒两人同时都呆住了，沈觉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向陆时，陆时也在短暂的停顿后快速抽回了手，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半步，“天冷。”
“嗯。”沈觉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左右飘忽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醒来的时候陆时就已经走了，本以为房间里多了个人，这个人还是自己四年前一言不发就被分手的前任，他这一晚上都不会睡得着觉，结果一夜无梦，他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安稳了，最后还是被lulu踩醒的。
“我叫了车，应该快到了。”陆时看着手机说道，却又在间隙时去瞥了几眼沈觉，他有仔细思考过沈觉那晚说的话，四年确实够一个人彻底的改头换面了，可那又怎么样，对他来说不过是重新爱一遍的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觉这个人本质上又能变多少。
“好。”沈觉又点了点头，说话间嘴里哈出了白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拉链拉上后他确实觉得胸口那块暖和了不少，也许只是刚从家里出来时温度感知有些失调吧。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四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