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救我》仄禾

17、番外3 圆满

　　圆满

　　我的名字叫墨缺，就读于云圣大学法学院，我的一生一帆风顺，没有坎坷，作为一个榕城本地人，父母让我进入自家的律所，从小到大没有任何忧愁。

　　可是，我见到了一个人，让我内心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是医学院的尖子生，我们两个学院的课总是很多，但还好两个学院离得很近，我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可她却永远看不见我。

　　课业繁忙，总有背不完的法律条文，但一想到可以在学校的某个角落见到她，我就不由自主的开心，也不觉得累。我有很多朋友，她们都劝我喜欢就去追，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女生，她的身边总有两个男的，关系很好的样子，我想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我没事就往医学院跑，偷偷坐在教室后排看着她，甚至都和她们班的几个同学混熟了，就连我的室友都说我是不是要修第二个要人命的学位，我笑笑说不会。

　　终于，我打听到她有一个女朋友，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人，我想这可能是她不想谈恋爱随口编的借口。

　　渐渐地，她好像发现我了，我总能在她疲惫的脸上看到一丝微笑，是对着我的，可她从不靠近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我费尽心思加上了她的微信，不知道为什么，她同意的极快，几乎是在我加她的下一瞬她就同意了，或许是因为她没在意就随手同意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头像是一轮残缺的月亮，她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不管什么原因，总算是加上了。

　　我听说她不想离开学校，那应该是要考研的吧，我比她早一年毕业，嗯，我也要考研，这样也能多看看她。

　　真好，又能看到她了。看了她的朋友圈，原来她的那两个朋友是一对，她是个开明的女孩子。她的压力好像很大，我就总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到我总会笑，浅浅的笑容，很好看。

　　她搬出去了，不在学校住了。

　　怎么办，见她的机会又少了。

　　我和她的导师混熟了，打听到她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我也要读。

　　我看到她从图书馆出来，她好累啊，这一次她没有远远地看着我，而是跑向我，抱住我，我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在我耳边对我说“阿缺，我又看到你了，好想你啊，这次慢点消失，好不好？”

　　我点点头，阿缺？我吗？可我不会消失啊。

　　她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她……哭了，怎么会这样？

　　她松开了我，低着头对我说“阿缺，再见。”

　　她好像不敢看我的眼睛，她抓着书包带绕过我离开了。

　　晚上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翻看着我看了无数次她的那两条朋友圈，一条是一只蝴蝶，第二条是好朋友的婚礼，我放大仔细的看，她的心口处别着一只百合花胸针，上面还有两只倚靠在一起的小蝴蝶。

　　我下意识的下拉朋友圈，她竟然发了一条新的。

　　那是一张画着她穿着校服的样子，身边竟然是自己，可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校服，我放大照片，云川一中？

　　配文：阿缺，我终于画出了我们，要是你在就好了。

　　难怪啊，难怪她会看着我，会对我笑，会向我跑来，会抱住我，会叫我阿缺……原来，她真的有女朋友，并且名字长相都和我一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博士毕业后，我听说她进入了榕城医院，真好，恭喜她，祝福她。

　　我在律所从基层做起，终于打赢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我好开心，好想和她分享，可没有任何身份能让我和她说一句话。

　　我又打开了她的朋友圈，她……结婚了……和画像？

　　那个人和我有一样的脸，新娘——墨缺、白满。

　　原来名字真的一样，她好幸福，好悲伤。

　　我开始想象如果我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不会吓一跳？我挂了她的号，正大光明的坐在她的对面，她的桌上有一张红底照，是她和她的爱人。

　　我以为她会吓一跳，相反她很冷静，只是一遍遍叫我的名字，听我的回应，在我走的时候，留恋的看了我几眼。

　　为什么她的爱人都是画像，而不是照片呢？她的手腕上为什么有一道浅浅的疤呢？

　　我问了同样在榕城医院的朋友，她告诉我，白满有一位神秘的爱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连照片都没有，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她们怀疑这所谓的爱人是她幻想出来的。

　　幻想出来的吗？幻想的是我吗？可我从前和她并不认识。

　　我开始跟踪她，像个偷窥狂，她会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刻意空出边上的座位，她和她的两个好朋友聚餐时，也会空出一个位置，举杯时，她会拿着两个杯子……

　　她的左右手各戴了一枚婚戒。

　　此刻的她好幸福，好圆满，正如她的名字，白满，圆满的满。

　　后来，我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再后来，我没有再听到过她的消息。

　　只是偶尔从朋友的嘴里听到她的事业很成功，再没有其他。

　　最后，墨缺祝福白满圆满，恭喜白满幸福。

　　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被命运捉弄，短暂相交，然后渐行渐远，再不遇见。

　　后来的我事业有成，却没有成家，年岁渐大，父母开始着急，我总是用工作忙推脱掉他们给我安排的相亲。

　　父亲暂停了我所有的工作，鬼使神差我走进了医院，想偷偷看看她，她的同事告诉我她病了，还在昏迷，我躲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她，好苍白，好憔悴。

　　心疼，心好疼。

　　她的朋友来了，我躲了起来，不敢让他们看见，我拜托了在医院的朋友多多替我关注她的情况。

　　我跑到寺庙为她祈福，可是大师说她命薄，会早早离去，却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人的命数是定好的，她的命被改了，人生轨迹就变了。

　　我开始真的相信她那个爱人的存在，她是来救她的，成功以后就离开了，所以那个墨缺不是幻想出来的，是真实存在过，又被抹去痕迹，所以，她一直思念她。

　　她的心碎了，她太思念她了，才病倒的。

　　我从不信鬼神，此刻只想长跪佛前，求她好起来。

　　又过了几年，我还是没有结婚，我总是在想她，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一直爱着她。

　　6月11日这一天，天气很温暖，我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案子，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我的身上，可我的心里却凉得很，心神不宁的拿起手机，却看到她的朋友圈里多了一条讣告。

　　是她的朋友杨云和发的。

　　她还是没熬过没有墨缺的生活，她去世了。

　　很久没见她了，再见到她，是在她的葬礼上。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没有送她菊花，而是送了一枝百合，百合躺在菊花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我趁着她的朋友去招呼别人的空隙，踉跄的跑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好冷，她不在了。

　　我摘下口罩和墨镜，用自己的脸面对她。

　　白满，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可你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的两个朋友急着拉开我，却在看到我脸的一刹那松了手。

　　“缺缺？”

　　杨云和和陈之扬这样叫我。

　　我重新戴上墨镜，遮盖住流泪的眼睛，向他们伸出手。

　　“你们好，我叫墨缺，是白满……曾经的病人。”
　　他们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没有握住我的手，我无奈的垂下手。

　　陈之扬像疯了一样扑到白满身前。

　　“满满！满满……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墨缺回来了，她回来了……她没有消失……没有消失……”

　　他的话被哽咽声吞没。

　　杨云和像是被抽干灵魂一样站在原地，我想墨缺这个人对他们的意义很重大，我料到他们看到我情绪会有变化，但没想到，会这样。

　　我很抱歉让他们失望。

　　我不是他们生命里的那个墨缺。

　　陈之扬突然起身拉住我，把我带到她的面前。

　　他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墨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失态了，你实在是和我们一个很重要的人长得很像，她消失了，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求你，能不能……抱抱她，她这些年真的太想她了。”

　　我拒绝了，我不是她爱的那个墨缺，也不是他们的朋友墨缺，我是一个游离在他们生活外的一个陌生人。

　　我不能用她爱人的身份拥抱她。

　　陈之扬向我鞠了一躬，说“抱歉。”

　　遗体告别的这一天，我见到了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大部分人，朋友，同学，同事，她曾经救过的病人，很多很多。

　　我想她的一生很精彩，只是那个她最挂念的人消失了。

　　白满火化了，我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一盒灰。

　　她下葬的时候我也在，我似乎成了那位墨缺陪着陈之扬杨云和处理她的葬礼事宜。

　　她变成了一个小盒子，墓碑上是她年轻的面容，灿烂，漂亮，我见过没被做成遗像的那张照片，白满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一个正在搂着她的人，我想那就是消失的墨缺吧。

　　墓碑上刻着两个名字。

　　白满 妻：墨缺 之墓

　　她和她在一起是那么的快乐，鲜活，后来她不在了，她也就不在了。

　　我看着他们烧了那些拍立得和她画的所有画，我以为他们会不舍，其实没有，他们是笑着烧了那些。

　　我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

　　他们依旧笑着，笑中带着祝福。

　　他们看着从墓碑后飞出的两只小蝴蝶，释怀般的说“她们团聚了，满满和缺缺团聚了。”

　　两只小蝴蝶，缠绵，依偎，我也笑，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再后来我总是去看她，一有时间就去看她。

　　满满，请允许我第一次这么叫你，我看见了两只小蝴蝶一起飞走了，飞进了属于你们的家。

　　白满走了，跟着她的那只小蝴蝶，走了。

　　从此她们真正意义上，再也不会分开。

　　我又开始祈祷，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命运别再捉弄她们了，让她们如愿吧。

　　我的名字叫墨缺，却不是属于白满的墨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