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哨兵相亲repo》草三儿

3、第三章

　　“怎么样？还好？”

　　林锐缓缓睁开了双眼。

　　检查哨兵身体状况及精神图景的仪器，是一个密闭的椭圆形舱室。为了排除外界干扰并模拟可能会引发精神图景波动的刺-激源，这个舱室几乎创造了一个没有光的零重力环境进行测试。测试仪器舱门随着医生的声音缓缓打开，室内的灯光虽然已经贴心的将亮度调到最低，但林锐还是略微不适地眯了眯眼，意识到检查已经结束，他长呼了口气：“嗯，还好。”

　　虽然因为百年的和平，国会通过裁军议案已经不止一次，但是去年开始才第一次在退伍军人的比例里明确要求了哨兵及向导占的比例。这引起了军部的强烈抗议，当时的民众在电视台的时政节目中经常能看到赞同派和反对派的隔空互喷，双方僵持不下整整一个月，才最终各退一步。

　　公布的比例保持不变，但是国会很快在新闻发布会上作出了说明，表示因为向导觉醒比例始终低于哨兵，而军队目前仍处于向导供不应求的状态，因此向导的退伍比例仅作为建议，不强制执行，并大力宣传了军部即将筹备成立的匹配办，盛赞他们为即将退伍的哨兵能顺利融入社会所做出的周全安排。而军部也默认了哨兵的退伍比例，将精神图景稳定度长时间较低的哨兵列入了退伍名单，并且为了防止他们精神图景崩溃暴走，相应的建立了退伍哨兵的管控体系，要求退伍哨兵退伍后必须时刻佩戴指标监控环，而退伍的第一年必须每月到指定的管控中心进行全身检查，三年内每季度来一次，此后的检查频率将随着退伍时长及个人稳定程度逐步调整。

　　林锐就是第一批退伍的哨兵，而今天不只是他相亲的日子，也是管控中心通知他复查的日子。一开始得知他相亲的日子和复查的日子撞了的时候，林锐甚至琢磨起要不要去匹配办走个后门，给他换个日子，毕竟每次检查都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精力，等检查完以后再去，实在形象不佳，只会让匹配办本来就不高的相亲成功率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当他得知他的相亲对象约那么早的时候，林锐还感到一阵庆幸，怎么能这么巧正好早于他的检查时间，甚至他一度觉得这可能就是缘分。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林锐不无遗憾地想。

　　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林锐从检查仓里爬出来，粘稠的营养液顺着他精干的躯体流下，顺着肌肉的间隙蜿蜒而过。从检查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林锐已经重新换上了他粉色的衬衫和整套西装，除了早上替他拢好头发的发胶光荣下岗以外，和早上出门的样子并无分别。

　　“噗。”

　　“……吕轻，再笑过分了！”

　　林锐一出来，在门口等着他的医生就用新鲜出炉的报告挡住了自己的脸，憋笑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从报告后面传出。林锐无语地看着对方，心里甚至开始怀念一年前对他十分客气礼貌，甚至他们这些退伍哨兵一靠近都会有点紧张的吕医生了。

　　林锐抽着嘴角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问道：“这衣服真有这么好笑？从我刚到中心你就开始笑。”

　　“那倒也不是衣服好笑……主要是吧你这个粉黑配……”一双眼睛从报告上面露出，吕轻笑得停不下来，“我怎么记得你一直主张哨兵就是要靠强壮可靠的外表吸引向导，给向导提供安全感来着，现在这是改策略了？不想当硬汉了，改当草莓巧克力甜心了是不是？”

　　林锐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

　　吕轻贱兮兮地凑过去用肩膀顶顶他：“哎，今天去相亲效果怎么样啊？你的粉色战袍。”

　　林锐被吕轻的形容雷浑身起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满脸嫌弃地一巴掌把他的普通人医生推远：“成了我还过来干嘛。”

　　“也是。成了你这个时候就该去匹配办报喜了。”吕轻点点头，抱着手臂依靠在诊疗室的桌子旁边，“哨兵本来就凶名在外，更别说你们这些因为不稳定而刚刚退伍的了，也就是因为连续三次相亲能有奖励金，才能吸引一些胆大的民间向导愿意出来见你们一面。”

　　“不，我并不觉得他是因为怕我才拒绝我的。”林锐情不自禁地回忆了片刻，捂得严严实实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闪现，一同袭来的还有那个作为补偿的疏导带来的触电般的感觉，一点绯色又要爬上林锐的面庞，他赶紧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甩掉了令他的身体念念不忘的舒适感，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这次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吕轻见状眯了眯眼，没有回复他问题，反而上下打量了他半响，肯定地道：“有情况。”

　　林锐也是见识过自己的这位医生有多八卦，忙板起脸，正色道：“没情况，你赶紧说检查的事情。”

　　吕轻撇撇嘴，一年多的相处，他也算是了解自己的这位患者，他摆出这个表情那就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会透露了，随即遗憾地指着报告：“没什么问题，甚至这次的状态比三个月之前要好得多，整体的稳定性达到65%左右，要不是我知道你穷得叮当响，我还以为你有钱去找治疗师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相亲对象疏导的感觉在他身体里萦绕不去，林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控力这么差——一定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疏导了，再加上他的相亲对象手法生疏，他们匹配度又高……哨兵五感敏锐本来也比普通人更容易被感官影响，所以只要冷静的时间长一点，他肯定就没问题了！

　　“对了，林锐，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吕轻给林锐一一看过指标，并录入军部的退伍哨兵管理系统之后，便把报告递给他，闲聊似的问道。

　　林锐接过报告，有点奇怪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毕竟吕轻也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工作，他才刚刚退伍满一年，这些消息军部都有跟踪并要求上报，而吕轻作为自己的主治医师，这些事项军部是一定会给他同步的：“唔，还那样？像你知道的一样，半年开张一次，挣的钱扣扣搜搜地够我生活到下一次。为什么问这个？总不是来嘲笑我穷的吧？”

　　“怎么可能……”吕轻无语，“我不清楚你自己感觉到没有，每次接完安保工作，你的稳定性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一般都需要3-6个月才能逐渐回升。精神图景自行崩溃的哨兵有很多都是因为遭到了刺-激源的突然刺-激，虽然我们也是在用脱敏疗法，但现阶段仍然需要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治疗，而安保工作毫无疑问会比其他工作更容易让你接触到过量的刺-激。总之，不论是作为你的主治医师还是你的朋友，我都建议你尽快换个工作。”

　　林锐闻言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的报告上，片刻的沉默转瞬即逝，吕轻还未来得及察觉到什么，就见林锐扬起笑脸，打趣道：“知道了，吕医生，这么操心赶得上我家老头了，小心未老先衰啊。”

　　“滚蛋！”

　　此时，诊疗室房间的门也被敲响，一位护士小姐拧开门探头探脑地问道：“吕医生，这边结束了吗？下一位患者来了，已经在隔壁的诊疗室等着了。”

　　“哦哦哦！”吕轻这才想起来，紧张兮兮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这个时候了。”

　　“怎么了这么紧张？”林锐稀奇地挑眉道，“还有让以陆军第二医学院入学以来蝉联三届优秀学生代表的吕医生苦恼的患者？”

　　吕轻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林锐的调侃放松，反而苦笑地摇了摇头，急急忙忙地边往外走边道：“要是所有的患者都像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林锐见他行色匆匆，也跟着走出诊疗室的。除了前台的一位接待人员，大厅还是熟悉的空空如也。虽然原理还不十分明确，但目前一般认为不稳定的哨兵之间会互相影响，所以虽然林锐来过中心十几次，但还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其他哨兵。

　　前台的接待人员见他出来，为他送上一份营养剂小礼包：“您辛苦啦，感谢您为国家做出的贡献。”

　　林锐笑了笑：“应该的。”

　　这种小礼包是国会特批的检查慰问礼品。大多数没有向导的哨兵由于五感敏锐，无法自控，普通人的食物对他们来说味道过重，虽然能够靠吃药缓解，但是效果有限。国会为了体现对退伍哨兵的体恤关怀，在去年裁军议案通过后，便给管控中心拨了一笔款，要求在检查之后，为哨兵提供符合他们口味的高能量营养剂。

　　当时国会的新闻媒体大吹了一番国会的体贴，纷纷表示这可比让哨兵吃普通外卖人道多了。

　　那时候林锐还没正式退伍，日常训练结束后和战友们在食堂吃饭。林锐还记得，他旁边的大山狠狠翻了个白眼：“打发要饭的呢。”

　　当时他深以为然，不过退伍之后他倒是有点儿赞同国会发言人了。军部不论是在青训营还是部队的饭菜供应都是针对哨兵、向导、普通人三个群体分别定制的，更别说还有治疗师为他们定期疏导。他确实没想到，出来后连水煮菜都会因为青菜的味道过于浓郁而难以下咽，相较而言，没有味道的高能量营养剂可太美味了。

　　不过贯彻抠门精神的国会每次给的也就是三天的量吧。

　　等林锐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身体难得有种由内而外的懒怠感，于是他简单吃了一瓶送的营养剂就早早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的林锐脑子又不由得飘向早上经历的那次疏导和他捂的那么严实也遮不住不同寻常的气质的相亲对象，伴着满心地遗憾入睡了。

　　“可惜，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一个月后。

　　清晨的阳光刚刚顺着窗户铺满林锐工作室的客厅，卖早餐的王婶也才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准备开始今天的买卖。林锐工作室的门铃便恼人地响起，急促地嘀嘀个不停。

　　五分钟之后，卧室地房门被猛得拉开，顶着了一头鸡窝的林锐昨天做了一晚的乱梦，心情不佳。他面色不善地盯大门，心想这人可真够执着的，自己装聋装了五分钟，竟然还一直按。

　　“按什么按，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还穿着大背心和裤衩的林锐没好气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他昨天晚上还梦到了的卫衣，墨镜和口罩。

　　林锐怔住了，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梦中梦，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回头打量起自己屋内陈设，据说梦里的陈设是模糊的、没逻辑的——比如桌子飞到天上什么的，但可能是因为他太熟悉自己的屋子了，他一点儿也没看出有问题，心道：“这梦还挺写实。”

　　“林…林先生？”直到对方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锐才恍然地点点头：看来不是梦，他没听过对方这种语气说话。

　　“是我……请进吧，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