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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摇身化神明 ...

  •   “风大爷。”
      等点亮蜡烛,老钱和老李退出去后,我冲隔壁叫道:“两天两夜没吃饭了,您老人家小心饿坏身体,请过来用膳吧。”
      沉寂了半晌,隔壁屋都没人回应。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好像我求着他似的。
      懒懒地爬起身来,我坐到桌边,正思忖着怎么打发这桌饭菜?隔壁屋传来叮了咣啷的声音,仿佛一个带气干活的人,每一个动作都特别用力。紧接着,我的房门被人“咣当”一声推开,风子野那张撅着下巴,眼神下视的欠揍大脸出现在我面前。
      不等我说什么,风子野已经隔着桌子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先给他自己倒上一碗酒,“咕嘟咕嘟”两口喝干,提筷子便夹菜往嘴里塞。
      我也不吭气,就这么看着他在对面折腾。
      风子野被我看毛了,“啪”一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瞪眼冲我叫道:“你看老子干什么?”
      “唉!”
      我把头抬起,翻着白眼盯向房梁,嘴里嘟嘟囔囔道:“造孽呀,请了个大爷回来,以后吃饭只能仰着头吃了,喝酒也要倒进鼻孔里了。”
      “你叨叨什么?”
      风子野瞪着他那双嵌在大胖脸中的小眯眯眼问我。
      “你有完没完?”
      我也“啪”地一拍桌子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杀我,老子还得伸着脖子让你拿刀砍,是不是?”
      风子野愣了一下,眼中凶芒收敛,迟疑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切!”
      我不屑地冷哼道:“你撅一下屁股,老子就知道你小子要拉什么——哎,别!”
      话还没说完,就见风子野一下瞪圆了小眼,两只手做势要掀桌子,我忙摁住桌面,急急道:“我的意思是夸你忠君爱国、宁折不弯,听不懂人话么?”
      见风子野的情绪有所缓和,我叹了口气道:“就你这种一根筋的货,会愿意光着屁股回来让人笑话?除非你抱了必死之心。”
      风子野沉默半晌,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道:“你杀了姓风的吧。”
      “诶,你这人——算了。”
      我压压自己的情绪道:“太复杂我怕你听不懂,咱这么说吧,你欠我钱,是应该先还清再和我绝交?还是说反正老子不和你玩了,正好不还钱了?”
      “老子没欠你钱。”
      风子野很认真地道。
      “但你欠我命。”
      我也很认真地道:“债没还清以前你要是一死了之,就是耍无赖。”
      “老子怎么欠你命了?”
      风子野一脸怒意。
      “那咱们就掰扯掰扯。”
      我扳着指头和风子野盘点道:“战场上,老子没有杀你。对不对?”
      “但你骗了老子。”
      风子野这回脑袋瓜子转得挺快。
      “好。”
      我继续数下去道:“回到军中,老子已经没必要骗你,但还是没有杀你,对不对?”
      “但你抢了老子的衣服。”
      词还挺多,这傻子变聪明了诶。
      “进了城中,老子也没让人杀你,对不对?”
      “但你们杀了老子一城的兄弟。”
      风子野咆哮起来。
      “是你们先杀了大南朝的一城守军。”
      我也厉声道:“我不管你们谁正义谁不正义?我只知道,你们不来攻打大南朝,大南朝就不会去攻打你们。但大南朝人如果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杀了他们。你肯站着不动让人打耳光么?”
      见风子野瞪着我不吭气,我知道讲道理是这货的弱项,于是接着数落他道:“老子今天送你出城,那总算是什么企图也没有了吧?可你小子干了什么?恩将仇报。还有现在,老子明知道你回来没安好心,却没有揭穿你。你特么可以不领这个情啊,不跟老子走啊。在别人面前忍辱负重,却跟老子装毛的大爷?有本事你杀进城来。领了老子的人情、拿着老子饶你的这条狗命,特么的有资格说找老子报仇?”
      风子野脸憋得通红,满眼的怒火加不服不忿,但显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我?憋着憋着,这货脑袋往旁边一别,恨声道:“老子不杀你了,老子以死谢罪,这总不欠你了吧?”
      还行,这货虽然是个二愣子,但总算还讲点原则。
      “哎,这才公平嘛,一命换一命。”
      我得意地点头道:“可以抵一次,那还有一次呢?”
      “有完没完?”
      风子野被我不依不饶的态度激怒了,“啪”地一拍桌子,咆哮问道:“你想怎么样就直说。”
      “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他急,我就不急了,慢条斯理道:“本先生不用你上战场,以后跟着本先生去了大南朝,连见大北朝人的机会都不多,所以你不用担心道义上的问题。只是如果有大南朝的人欺负本先生,你就替本先生揍他们。怎么样?”
      “你要老子投降大南朝?”
      风子野戒备心十足。
      “不是投降大南朝,而是你把你自己输给了我,愿赌服输,所以不得不给本先生当狗腿——诶、先别动手!”
      我指住跳起来的风子野,强调道:“只有这样,你主动返回报国城才有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就算死了,大北朝人依旧会把你当叛徒看待。这才是真正的忍辱负重,守信义总比被人骂成是叛徒强吧?哥们儿,是不是这个道理?”
      其实降了我,大北朝人依旧会把他当叛徒看待,但这就叫借口。我不信风子野就一点也不想活下去,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面那道坎罢了。那就换个说法,给他个欺骗自己的理由好了。
      风子野没有再说话,而是一碗一碗地喝起酒来。然后,特么的,他居然把他自己给灌醉了!
      看着一头栽爬在桌子上的风子野,我一脑门黑线。
      这都什么人?逃避现实、不负责任!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风子野架到床边,然后把他往床上一丢,我返回了饭桌旁。
      桌上的饭菜其实没怎么动过,那货光喝酒了,但我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斜倚在椅中,百无聊赖的我随手拿起根筷子,一边在碗沿上敲打,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边五音不全地唱道:“跑马的汉子你独自流浪,一把手枪胜过万千婆娘……”
      “这是什么歌?”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跑调的歌声中时,身后传来风子野的声音道:“挺好听的调子,但难道不应该是套马的汉子么?
      “你也会唱这首歌?”
      我大为惊讶,难道这个世界也有流行音乐?
      “不会。”
      风子野幽幽道:“但我们大北朝有套马的说法,却没听说过跑马。”
      得,这是又想起他的大北朝来了。故土难离啊!
      “在我们家乡,跑马的汉子比套马的汉子多。”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诌道:“配上爱情小电影,我们就可以尽情享受驰骋的快感。”
      我也不知道风子野懂不懂什么叫爱情小电影?但淳朴的古人啊,哪儿知道我们这些老司机的龌龊?
      半天没有回音,风子野应该是陷入属于他自己的悲伤中难以自拔了。
      “你是睡醒了?还是一直就没有睡着?”
      我找话题转移风子野的思想。
      “姓风的本来想把自己灌醉。”
      风子野这回不和我称老子了,而是叹了口气回答道:“但是没有成功。”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特别容易醉么?”
      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正好相反?”
      这时屋中一黑,烛台上最后一支蜡烛也已经燃尽熄灭。
      我也懒得起身,这种漆黑的环境,配上风子野悲伤的情绪,反而让我有了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不听别人卖惨,怎么能知道自己过得很幸福?快乐从来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滴。
      “不知道。”
      风子野似乎对我不再那么抵触,声音变得更加伤感道:“曾经风某的生活很简单。谁敢骂姓风的,姓风的就打他,谁敢打姓风的,姓风的就敢杀了他。虽然风某也不喜欢这种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姓风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心会变得特别空虚。”
      停顿了一下,风子野幽幽道:“风某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害怕的感觉了。”
      “这是失去的痛苦。”
      特么的,我居然让他把我的悲伤情绪也调动上来了,随手丢了筷子道:“曾经有一份工作摆在我的面前,我嫌它不是我理想中的模样。等想要帮助亲人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才明白,人活着,不仅要考虑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还要考虑能给自己身边的人带去什么样的生活?”
      “像你这样的世外高人也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风子野诧异道:“风某以为你们都是行侠仗义、嘻笑红尘,不屑于去考虑像我们这些世人一样的烦恼和忧愁呢。”
      我去,在风子野心中,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中人的心中,我的形象已经被拔高到这种地步了么?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在我心里,风子野这些人才是真正刚毅、勇敢、坚强,是能干大事的人物啊!
      只是披了一件高手的神秘外衣,我这吃粮不管闲事的懒散性格,就演变成闲云野鹤般令人羡慕的飘逸胸怀了么?
      “本先生也是人啊、啊、啊……”
      我把调调拉得老长老长。
      装逼的感觉:爽!
      “曾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整天想找到生存的意义,为自以为是神却活成了一坨屎而感到焦虑,为自己这辈子只能混吃等死而感到焦虑。唉!”
      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别人笑话的人,往往最终也会被别人看了笑话。我说着说着,就真的感慨了起来道:“等我体会到那都是病,是闲得蛋疼时生的病,却又开始为自己不能混吃等死而焦虑。人啊,总是不满足于当下。其实过好今天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你,真的可以做到不考虑明天的生活?”
      风子野迟疑地问道。
      “应该是吧?”
      我也迟疑地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神,不再被生存的艰难所困扰。”
      我说的是实话啊,但为什么迟疑呢?
      我真的可以做到不考虑明天的生活么?即便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成“神”,不也不自觉地参与进了大南朝和大北朝的争端中么?不也摆脱不了晨忧暮虑的苦恼么?或者真的只有疯子和傻子,才是最接近上帝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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