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岛上桃花源》有苏有

51、春回大地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乌江城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乌江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岸边，随着一声声吆喝声，扛着麻袋的工人上上下下，忙碌非常。
　　乌江城内乌水巷中，一家灯笼铺子正举行盛大的开业活动，店铺张灯结彩，门前摇锣打鼓，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灯笼铺门匾上“安然灯笼铺”五个大字格外醒目。

　　“要说咱们金国去岁发生的奇事，那这’安然灯笼铺’必在其一。这灯笼铺老板也不知是何神秘人物，’安然灯笼铺’腾空出世，一年之间开遍了金国两京十三州。就连咱这只有三五万人的小乌江城，就开十几家。大街小巷，闹市郊区，不管你去哪，安然灯笼铺可谓是如影随形，躲都躲不开。这说来也奇了，商人开店那是为了赚钱，店铺赚钱才会开分铺，但这’安然灯笼铺’明明也不赚钱，但就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开，说是灯笼铺，但就卖一种样式的灯笼，也不知这老板是图什么……”
　　乌衣巷新开业的安然灯笼铺对面一家二层茶楼中，说书人吐沫飞溅，语调激昂。茶楼靠窗临街处，一粗布长袍的白净漂亮少年临窗而坐，随着嘴角上扬，眼尾的泪痣也微微升起，满眼笑意地望着楼下盛大的开业活动。
　　“哎，”少年对面同样坐着一个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身着红色锦衣，头插白玉簪，穿金戴银，皮肤白净，一看就是是富贵人家。这人探头朝对面的漂亮少年“哎”了一声，见漂亮少年收回了目光，一脸八卦道：“这灯笼铺不会是你的产业吧？你叫安然，这铺子也叫安然，怎么就这么巧？”
　　安然抿了口茶，笑道：“宋兄说笑了，我哪里有钱开这么多铺子，凑巧罢了。”
　　“挣钱还不容易。”被叫做宋兄的少年再次开口，压低了声音，“你好好考虑考虑只要你继续提供货，咱们就能赚的盆满钵满，这可是个好机会。”
　　安然放下茶盏，微笑道：“听说不日前朝廷颁了新政，禁止民间私营盐业，我们并不想惹祸上身，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易了。”
　　“说是这么说，但哪是他们说禁止就禁止的。而且咱们乌江城天高皇帝远的，那群人管不到我们头上。安然，你放心，你只要把货送来，卖的事我们来做。而且，报酬翻倍。”那少年又低声道。
　　安然摇了摇头，含笑道：“我们不做违法的事。”
　　“哎。”闻言，那少年面露着急之色，求助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随即笑容满面的接话道：“安然小侄，老夫看你和犬子年龄相当，老夫就喊冒昧称一声小侄了。”
　　安然道：“宋老爷请便。”
　　“安然小侄，”被安然称宋老爷的男子又道，“老夫明白你的顾虑，朝廷为了充盈国库，将盐业收为国业，禁止民间私营盐业，若是被查到少不了处罚。但你不必担心，我们敢顶风作案自然是有底牌的，即便东窗事发，这事也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安然依旧不为所动。去年他从龙隐村出来后到了乌江城，偶然认识了对面这位少年宋锦，宋家是当地大户，经营多项生意，盐业就是其中之一。那时他为了赚钱购买物资带回龙隐村，想到了用盐交易。不料一年不到，朝廷颁布新法将盐业收为国有，禁止民间买卖私盐。他这次来时不知道，故而依旧带了盐来交易，可如今既知道了，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
　　宋老爷见安然没有反应，与宋锦目光碰了一下，宋锦又压低声音，开口道：“除了该有的酬金，我爹也能帮你们解决户籍的问题。”
　　闻言，安然眸光闪了闪。
　　宋锦一看有戏，赶紧加了把火，道：“咱们这地方偏远，又是个小城，进城出城查得不严，但你若是想去别地方，没有符，可就寸步难行了。”
　　安然面露犹豫，他确实需要尽快解决身份证的问题，他能进乌江城内，正如宋锦所言，一方面是乌江城查的不严，另一方面是因为宋家的关系。
　　但他若是想去别的地方，身份证，也就是古代被称作“符”的通行证，是绕不开的难题。

　　思索间，堂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堂木的声音，安然下意识看向说书人，只见说出人灌了口茶，因激动而面色红润，又讲道：“要说咱们金国的第二件奇事，那可就更有意思了，金国上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去年年初，落海死了半年的太子，忽然出现在三皇子的立储册封仪式上……”
　　落海半年，年初出现……和安小鱼到龙隐村和离开的时间相差无几，这么巧？安然皱了皱眉头，向对面两人问道：“你们听说过这件事吗？”
　　“什么？”宋锦问道。
　　安然冲说书人抬了抬下巴，道：“太子落海失踪的事。”
　　宋锦激动得一拍桌子，道：“当然了！这还能有人不知道吗？哎，安然，我给你说，这事可刺激了，啧啧啧。差一点，就差一点，这太子就要换人了。据说立储的圣旨都下了，只是册封仪式没完成。”
　　安然道：“太子是什么人？”
　　“大皇子啊，”宋锦道，“大皇子是先皇后所生，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是天授之人，陛下即位之前，大皇子就被立为皇太孙，陛下即位的第二日，就是太子的立储仪式……”
　　“那现在谁是太子？”
　　“当然是大皇子啦！若不是太子去打倭寇时落海死了，哦，不对，是失踪了，三皇子哪有机会被立为太子？虽然立三皇子为储君的圣旨下了，但大皇子的废储圣旨可没下过，大皇子还是太子。如今太子活着回来了，那太子之位自然还是大皇子的。”
　　安然疑惑：“但三皇子的立储圣旨不是下了？圣旨也能收回？”
　　“本来是挺尴尬的…….”
　　“立储仪式上，三皇子主动恳求圣上收回圣旨，归还太子之位。”宋老爷出声打断了宋锦的话，笑着说道，“圣上念三皇子识大体，封三皇子为亲王。三皇子虽非太子，但很受圣上看重。”

　　“嗯……”安然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点头。
　　“安然小侄……”宋老爷刚叫了一声，却被突然出声的安然打断了：“太子叫什么名字？”
　　“呃，”宋老爷微一惊愕，随即又堆起了笑容，道：“陆谦。”
　　“陆谦……陆谦…..”安乐呢喃了几声，忽而低笑道，“谦，谦，一点不符合他。”
　　“怎么？你认识他？”宋锦八卦道。
　　安乐回过神，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认识，我只是偏远小渔村的村民，哪里会认识这么声名显赫的人？”
　　“唔，这倒也是。”宋锦道，“不过，幸亏太子即使回来了，不然去年肯定要发生天灾了.......”
　　闻言，安然一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啊？安然你还不知道啊？”宋锦看起来也很是惊讶，“你没听说过太子的传闻吗？”
　　安然很茫然：“什么传闻？”
　　宋锦眼中忽然燃起了八卦的光芒，探头小声道：“听司天监说太子上膺天命，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天命之人，身负金国国运……”
　　“.......”封建迷信要不得，历史上十个皇帝九个都说是自己是真龙下凡。安然没说出来，但脸上的神情显然表明了他的不屑。
　　“哎，你别不信！”宋锦忽然很是激动，言辞凿凿道：“自太子出生以来，金国年年风调雨顺，但就前年太子失踪的小半年，你猜怎么着，太子失踪后，金国多地秋天没下雨，冬天没下雪，眼看来年要闹蝗灾了。但年末突然就下了好大一场雪，你猜哪天下的？就刚好是太子回来的那天......”
　　“.......”越说越奇幻了，安然无语又无奈。

　　“听说安然小侄已经娶妻了？”宋老爷忽然插了句。
　　安然点点头：“嗯。”
　　宋老爷道：“令夫人没有一起来吗？”
　　“没有。”安然淡淡道。
　　宋老爷捋着胡须叹了一声，道：“那真是可惜了，城内有不少胭脂首饰，令夫人定然会喜欢的。”
　　“他不喜欢这些。”安然说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道：“我该回去了，我要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宋锦道：“已经在码头装船了。”
　　安然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等等。”宋老爷忽然沉声叫了下，安然不明所以的转过头，道：“宋老爷还有事？”
　　回头瞬间，宋锦又恢复了笑容，道：“安然小侄还没有答复我的提议，只要你愿意继续供货，我就能帮你解决户籍的问题。”
　　“不用了，”安然淡淡道，“短期内我不会再来了。安小金，走了。”
　　宋锦似乎又要说什么，就这时，一只套着项圈的灰黄色的狼叼着连接着项圈的绳索威风凛凛的跑了过来，停在安然身边，摇尾望着安然。
　　宋锦感叹道：“安然，你这狗可真威风，这品种没见过啊，看着不像狗，更像狼，哪里搞得？能不能给我也搞一只？”
　　安然从安小金嘴中接过绳索，含笑道：“是狼狗，偶然捡到的。”说完，安然对着宋锦、宋老爷作了一揖，道：“宋老爷，宋兄，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夜幕初降，安然一手牵着安小金，一手拎着个兔子灯笼，慢悠悠的朝码头走去。离和安林眠几人约定的回村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安小鱼是陆谦的念头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安然再无心玩乐，就带着安小金先回了码头。
　　“小金啊～”安然蹲在地上，摸着狼头，目光暗淡，道：“美人鱼变太子了。难怪这么着急回去，原来人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唉—”
　　安然悠悠长叹了一声，灯笼的影光在地上摇曳。
　　“算了，我们还是不去打扰他了。”安然呢喃了句，起身朝停靠在码头的渔船走去。

　　码头岸边，几人健壮的年轻人支了张桌子，正喝酒聊天，一人见安然上上船，抬头说道：“回来了？苏苏呢？”
　　“小桐哥，”安然朝那人打了声招呼，回道，“林眠、麦子、图图带她去逛街了，估计还要一会儿吧，每次她们都是赶着城门关之前出来。货都齐了吗？”
　　“齐了。”安桐旁边的男子安东接了句，同时从桌上拿起一张长长的纸条，道，“刚核对过。”
　　安然又点点头，坐在一张空椅子上道：“金国禁止私营盐业。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你们还要买什么带回去吗？”
　　安桐笑问道：“玩够了？”
　　安东也笑：“乐乐每个月都要跑出来玩，早该玩腻了。”

　　安然笑着耸了耸肩，没回话，借着灯笼的光线查看货物清单。

　　突然间，趴在安然脚步的安小金站了起来，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眼神凌厉地盯着前方。这是安小金预感到危险时的表现。
　　“怎么了，小金？”安然起身，神情凝重地望向昏暗的码头。夜色渐暗，码头人不多，只有不少货物堆积在码头，安然扫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但安小金从来没搞错过，安然不敢掉以轻心。忽然间，一队持刀官差闯入了码头。安然隐隐看到一人之指着他们，嘴唇翕动，是在向为首的官差说些什么。
　　难道是卖盐？安然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心生不妙，迅速对安桐几人道：“小桐哥，可能出事了，你们现在就开船离开，从另一个码头上岸去找林眠他们，若是我被抓了，你们就立刻回龙隐村，林眠会带你们穿过浓雾。”
　　话刚落，安东立即开口反对：“怎么能把你丢这，你去找林眠她们，我们应付他们。”
　　安然道：“若真是因为卖盐，他们肯定认识我。你们快走，等会都走不了了。”
　　“已经走不了了，”安桐凝重接道，“水上也有官兵。”
　　安然一惊，扭头去看海面，果然见四周有几艘官船逼近。而码头上的官差已不足五十步，安乐听到先前指着他的那人说道：“就是他们卖盐。”
　　果然走不了了，只一瞬，安然迅速做了决定。
　　桌上还有安东几人核对货物时用的笔墨。安乐提笔在清单背面写了快速几个字，塞到安小金嘴里，解开安小金的绳索，同时简短命令道：“苏苏。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