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李七月

6、挣扎与自由

　　长沙今天有点像夏天，吹到人身上的风已经不像冬天那样疼，很舒适。

　　我总容易醉在这样的风里。

　　但我今天的情绪有点down，总是忍不住想落泪。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无力，真的很难过。

　　爸爸那边资金周转不开，问我有没有钱先借他周转一下。可能，他们觉得，今年已经是我毕业工作的第三年，手里应该要有一些存款了，也许不多，但是三四万应该要有，所以爸爸提出看能不能先借他一万，等手头资金转个一两个月就还我。

　　可是我工作这两年，我真的很省着钱在用，除开房租和生活费以外，我唯一的消遣就是每个月给自己买点书。除此以外，我基本上不会社交花钱，有时周末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就是在这样的低物质生活下，两年，我攒了一万块钱，这笔钱还包括了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以及生活费。

　　那真的是一件很无力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到家里。那让我感觉自己有一些无能。还有一点是委屈，原来，我的家里人觉得我在外面生活赚钱是件容易的事。

　　我一直都有一件我觉得挺难堪的事，从没在哪提过。就是，毕业之后的这两年，我几乎没给自己买过衣服，提起原因，其实，一方面是我自己对穿着打扮这方面并不十分看重，干净整洁的衣服，我觉得就可以满足我的需求；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钱，毕竟，如果有能力买好看的衣服的话，我觉得没有哪个女生会拒绝。

　　如果，每个月都给自己买几件衣服或者添一双鞋子，那我基本上每个月都攒不到钱，因为我不是那种会为了吃穿而舍弃书和电影的人。书和电影是我目前的生活中唯一负担得起的爱好，是我全部的精神寄托。所以，很多时候，我必须在我的需求当中作取舍。

　　去年整个一年，我买了一件短袖，一条牛仔裤，一件毛衣和一双鞋。除开短袖，其余的三件我都是在过年快递停运前掐着点买的，因为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买，买的话，差不多半个月生活费，不买的话，学生时代留下的那些衣服的确太旧，那件黄色的棉袄，我已经穿了七年。

　　生活就是这样，是窘迫的。

　　我有特别多的爱好，喜欢自然，喜欢户外运动，一直都想尝试蹦极和跳伞，喜欢油画，喜欢摄影，喜欢长板也喜欢单板，我还有很多爱好，但是我目前的经济状况其实根本不支撑我去完成。也许，掏出手头所有的积蓄，我可以体验一次非常完美的户外运动，但是，我要吃饭的。

　　我想满足我的情绪价值，可是，我也需要考虑我的生计，我必须考虑情绪得到满足之后的生存问题，这很现实。

　　所以，我想这其实也是我喜欢看电影看书的一个原因，因为生活当中，我有太多想为而不能为的事，只有在书里电影里，我才能无限靠近他们。

　　这或许是一场曲线救国，但这很残忍，就像硬生生掰断一棵向阳而生的树，树干被折断的声音无数次在我心里想起。

　　这残忍，也遗憾。

　　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何提升自己的收入，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说服我自己，哪怕是试着去接受工作，或者是沉入工作。我每天走到那个环境里，坐在工位上，我听着他们那些像废话一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交流，我真的心理上极度厌恶，并且伴随耳鸣干呕这些生理反应。

　　待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我觉得脏，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脏了。

　　也想过那八个小时之外的生活，是否探索自己的兴趣，看看有没有值得发展或者适合我自己的副业，也不是没有——写作，我喜欢且擅长，但是写作是一个长期的事，尽管我坚持，但是，它的确没有办法在短期内的当下为我创造好的物质环境。

　　我只能坚持，即便得不到收益，但至少能在精神上带来一丝慰藉。

　　生活的难，在于它多面。一方面它将它的那些辽阔丰富展示给你，一方面它让你窘迫又难堪，这两者之间的落差致使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在很多个寻常的瞬间，我突然流泪，就是感觉好遗憾，那些山川自然，那些异域人文，我触不到。但是呢，我又舍不得放弃挣扎。

　　也许，我的坚持和挣扎可能换不来那些辽阔，但是，我如果不坚持不挣扎，那就意味着我被钉死在生活的案板上，再也没有“或许能成”的盼头，那是比让我死还要痛苦的事。

　　至少挣扎带来的痛苦永远要好过麻木带来的痛苦，因为它们一个指向希望，一个指向绝望。如果结局注定，那我就拜托老天，也拜托我自己，永远要让我有挣扎的权利。我没有很贪心，让我在过程中尝一点点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