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8、长见识1

　　尹雪一也从应礼和那妇人那里知道一些小事，四奶奶原是已故的前太后的侄女，后又因和尹家老四尹祥山结为夫妇，夫妻合力挣得些功绩也属有封号是在册的皇家贵人，现在走了在身后事上自然不能寒颤，即便是守丧要去的寺庙也要是皇家寺院才行，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对死者的敬意。
　　尹雪一也知道对这些后事四奶奶并不多在意，她心里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见着自己丈夫和孩子最后一面便一人孤苦伶仃的去了。
　　尹家有尹家的考量，要去哪座寺庙？尹雪一要做些什么是尹家人安排。
　　因尹家家主的自作主张让穿着低调华贵的掌事心中不悦，虽没有拨了自家主子的面子但是这回去也不好交差，这掌事近日直皱眉，左思右想始终不得破局之法。
　　尹家长子尹祥松带着一封书信来到别院和这掌事见面。
　　两人寒暄几句尹祥松便开口道“无他，家事。”
　　尹祥松身为尹家长子面对眼前权贵指派下的掌事不动声色也不吭不卑，做事先礼后兵又密不透风，那一身儒雅又刚正的模样让外人看了都忍不住猜想这应该是一位轻狂隽秀的书生。
　　家事，这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让那掌事的恍若初醒，细想起来不禁背后发凉，这尹家能传家千年也不是只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败落不堪，若是尹家真动起真格的来只怕大夏半朝文官武将的口水都能把他给淹死！
　　掌事的也明白是拿着自己家主给的鸡毛当了令箭，四奶奶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大家面上也都光彩，至于这身后事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尹家人还是从不让自己吃半点亏，即便是当年尹家长子尹祥松辞官回乡也是拉着自己死对头一起出的朝堂。
　　掌事面上有几分思索，在别人面前指手画脚惯了也被好话哄的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如今尹家家主一封家书在手便把他打回原形。
　　这尹家人不仅顺水人情做了这实际的好处也落得了。掌事也知道尹家四奶奶的丧事进账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到头来自己被打回原形尹家还不领情，落的里外不是人。
　　尹祥松静静站在掌事身边似乎是陪着他宽慰他，毕竟四奶奶也是他们家老姑娘，这份情谊还是在的，可现在初七过后的后事怎么办本就是尹家家事，如今尹家老爷子派遣长子过来传句话，也是表明尹家的态度。
　　逝者已逝，逝者身后事也已安排经妥当，掌事看着信件上‘宁公亲启’字样便知道要怎么做了。掌事的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替主子办事的下人，主子家的事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心尽力而已。
　　尹祥松点头，两个人之间便再不言语，顷刻后那掌事便弯腰颔首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回去复命有手上这封信件足以。
　　掌事的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可面上却隐忍着不表现出任何不满，他转身回住处命令手下人收拾收拾准备启程。
　　手下人虽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下午出发还能赶在日落前到最近的管家驿站歇脚。
　　长辈们之间做什么决定不能影响尹雪一想要再次进南山的决心，她想在走之前再去南山看看。她心里总有些事放不下，现在一直皱着眉头，那里似乎有些秘密等着她去解开，她想去一探究竟。
　　尹雪一现在是家族里关注的焦点，现在虽不穿一身麻布孝衣但胸前那一朵小白花也是格外醒目，她还未出西阁楼便被拎着布包进来的侍琦娘亲拦了下来。
　　尹雪一看见是娘亲来了心里一阵慌乱，她不敢看娘亲那双关切的眼睛便赶紧伏身行礼。
　　侍琦也不多说伸手拉着孩子那带着些粗糙的小手上楼，一边往西阁楼走去一边对孩子柔声说道“马上秋凉了，娘给你添置些新衣服，以后。。。”侍琦娘亲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她的停顿是她心酸的写照，她舍不得孩子，虽然昨天还为孩子能进族谱册子高兴但是现在那些人悻悻而去她那心思又跌落下来，她也知道家里老爷子是怎么决定的，想来这对孩子来说也不会坏到哪里，无论如何，家里人都是为孩子好不想让眼前这孩子在外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以后雪一也是娘亲的小棉袄。”尹雪一似乎不知道四奶□□七过后要离开家独自去寺院三年，她言语间都是不舍。
　　“傻孩子。”侍琦看着一脸天真的孩子心里更是酸涩，算了算了，身外事，过眼烟云，现在替孩子准备好这些衣服过冬才是最明智的。
　　侍琦拉着尹雪一回西阁楼量体裁衣。
　　侍琦娘亲对伸手忙着记录的丫头一直叮嘱着。
　　‘肩膀放宽一寸’‘身长再长两指，’
　　‘不行再长一些，这孩子要长个，这衣服不能小了。’
　　‘还有腰围也松一松。’
　　‘还有脚上的，备上十几双冬袜。’
　　‘棉靴，也多带几双。’
　　‘冬衣的棉花，也要用最好的。。。”
　　侍琦把尹雪一从头到脚量了个遍，生怕孩子在外受一点委屈。
　　尹雪一也知道她在外一个人不过会孤独些，至于吃穿她到是不愁，四奶奶在走之前已经替她做了三箱日常用品，这些都在楼下库房里封存着。娘亲现在的担心不外乎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诸事不便，她现在能做的便是乖乖配合能多带些就多带些。
　　尹雪一本想着侍琦娘亲今天来也就是给她量体裁衣谁知道衣服还没有量好尹鹤鸣便带着家里的婶娘们带着一些礼物在楼下等着楼上忙着的母女。
　　“来了来了。。。”侍琦娘亲今天忙的不可开交，今天的她不像是往日那般沉稳反倒像是有什么藏不住的喜事似的眉眼间都带着些轻快的情绪，这些变化也让她整个人跟着轻巧了起来 。
　　原来是要提前给孩子过生日要提前挂长命锁提前挽发。
　　尹鹤鸣看着带着孩子下楼的内人再看看孩子并未准备坐下，他看着孩子眼里的希翼有很多话却不能说出口，侍琦看着眼前沉默的夫君小碎步上前佯装给他抚平外袍上的褶皱好让他回神。侍琦知道自家男人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这样不好，不能要让孩子觉得要分离就要心情沉重才行。
　　“有什么事儿等给孩子挽了锁儿再说。”侍琦说着伸手把袍子里的红绳卷着的银锁给尹鹤鸣“你给孩子挂上。”侍琦像是撒娇似的伸手拉着尹鹤鸣上前走几步，这是娘亲撒娇。侍琦是想要拉近孩子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吗？如果是，侍琦娘亲做的很失败。
　　面对侍琦在孩子和丈夫之间的调和，孩子和尹鹤鸣却无什么话说。
　　“老祖宗，见见孩子。”尹鹤鸣伸手拉着侍琦想到厅堂外去说，尹家老祖宗发话了，要见孩子，尹鹤鸣心里有些担忧，对外事他可以放任可对于孩子他想管却管不得“想见见孩子。”
　　侍琦看着尹鹤鸣说的这么正式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尹家老祖宗喜静孙子们请安他都不乐意，今日却要主动见见重孙，这不是个好信号。
　　那掌事的前脚走后脚就要见孩子？侍琦心里直犯嘀咕，这老祖宗是不是要秋后算账？
　　尹雪一总觉得这几天爹爹很奇怪，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之前那个教导她宽心看待眼前事物的爹爹消失了不见了。
　　一家人心思沉沉的到了老祖宗住的东院。
　　此时已过白露，东院的树叶因败黄散落，静静的东院静静的落叶，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地上的落叶似乎也有看不穿的心思似的。
　　尹鹤鸣带着老婆孩子去老祖宗东院的路上想的是自己小时候在他老人家膝下读书捣乱的闲散时光，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自己孩子都这么大了。
　　尹家子孙个个怪异，老祖宗年纪大了更加孤寂不喜热闹，对于后辈请安功课之事总觉繁琐早早的取消了例行公事公办的早晚请安，让孩子们各顾个的小家，只在大的节日家族大事时才露露面和尹家老小聚上一聚。
　　老祖宗虽身居东院不怎么走动但是小院里的活动却不少，时不时传出的琴声很是吸引周边的鸟儿驻足咕咕附和，也会时不时的能闻见各种香味儿是各种食物的香也有各种制香的香，院子里还有狸花猫和黄毛狗打闹时发出的呜呜闹闹的声音。这么看来老祖宗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也挺滋润。
　　老祖宗的院子前那道拱门虽常开着但尹雪一和父亲母亲并不经常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东院外墙那几株硕大的石榴树，花开时节满树火红，那颜色是满眼的红也是满眼的喜庆，现在入了秋那石榴树上的石榴不仅上了色也裂了口压弯了枝头。这些果树在墙外排兵布阵一般，也似乎老祖宗在的院子远远的看一眼也觉的安心。
　　养花种草，养狗逗猫，似乎老祖宗的日子过的比孩子们更充实。
　　尹雪一抬眼默默的看了一眼果实累累的石榴树，这些树已经很多年头了，从她记事起这些石榴树都在，只不过是先前的石榴树枝干比较纤弱现在已枝干粗壮能扛得住这满枝头硕果。
　　这石榴树是太奶奶留下的，太奶奶喜欢花草所以东院种了满院的花草，太奶奶喜欢热闹，总是把含苞欲放的花折下来几枝送孩子们，孩子们或带或插花瓶里。。。太奶奶走了，似乎东院的花花草草都失了颜色，只有东院外的石榴树怡然迎春谢秋。
　　尹雪一跟着父亲母亲进东院，她也不敢不守规矩只是这里感觉还是和太奶奶在的时候一样，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回廊尽头的花圃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那些太奶奶用过的茶具还是像原来时的模样摆在茶台上，还有太奶奶喜欢的盆景也静静的在一边生长着，似乎一些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东院的变化尹雪一从外面看不出多少来但是她知道少一个人陪伴老爷子心里最清楚。
　　沾亲带故的家里人见了尹应宗都是老祖宗老祖宗的这么叫着，或许尹老听见家人们这么称呼心里会更孤独吧。
　　尹雪一那散发出去的思绪还未来得及收便到了东院的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