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127、乞山3

　　没有奇迹，他们没有挖出水来，却抛出来结冻的土块，像是被玩弄一般后的最后反抗，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凭什么相信你？”
　　“天冷，水汽凝结，土里有潮气，天热时自然会融化成水，往年你们可见过冻的这么大的成块的土块？再想想你们存储粮食的窑洞，有这么潮湿吗？这是倒春寒，水都结冰了，冻住了，不是没有了。”尹功棠朝着前面走两步，他站在土堆上高声回复村民的问题，可他这样的解释并未有收到大部分人的理解。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人群中又有人高呼一声，只是这次那人不仅高呼还举起手里的锄头要动手，他目标明确出手就是要打死毫无防备的尹功棠！
　　危急关头一直藏身暗处的茂三野直接拔剑，锋利的剑身从背后穿到前胸，握剑的人手腕翻转那鲜红的血液像水一样落在干涸的土地上，一片血水一片殷红。
　　茂三野抽回长剑大喊一声“胡子奸细，当诛！”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淌落，不仅是红色的血液醒目刺眼那浓浓的血腥味也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孔里心里骨髓里，他们想要摆脱也摆脱不了。茂三野如金甲护卫一般手持长剑立在尹功棠身边道“凭什么信他？凭他水利司五品主事尹功棠！”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直接把人捅出一个窟窿的，离的近的吓的牙齿打颤四肢不听使唤，也是这时候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是尹大人！”
　　五品主事？在这偏远地区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有一个人跪下拜见周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这是来救命的人呀。
　　“尹大人，林州缺水已有百年之久，”为首的是胡子花白的夫子，他颤颤巍巍的双膝跪下祈求尹功棠多看看林州现在这样的情景“我州志记载，我林州曾也是水源充沛，谷物丰收之宝地，现如今怎么会如此不堪？大人呀。。。大人。。。救一救这些困苦的林州百姓吧。”老夫子一拜所有的村民也跟着拜。
　　尹功棠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赶紧上前把老先生扶起来，可老先生虽然人老可心里一直有股傲气，今天心里这口气出不来他是不会起来的。
　　尹功棠也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说“这里有水，但不足以成溪流，若想要水来便是在这乞山上开凿一条悬空河，引水入州，若是乡亲们意志坚决，定是人定胜天之举！”借天时地利之势说出开凿林渠的想法号召给众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一边站着的颜浔想伸手拉一把意气风发的师兄，可看着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他还是默默地收了那伸出去的手，在乞山上凿一条人工河，这可是这些村民想都不曾想过的，更别说以后会遇见什么困难。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我乞山脚下子民齐心开凿天河！”人群中一位年轻人挺身而出，他的振臂一挥就让那些想要引水入林州的村民热血沸腾，他们不约而同的相应尹功棠的号召。
　　尹功棠也没想到今天这一番慷慨陈词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号召力。
　　尹功棠看着久久不能平静的村民在师弟的搀扶下站到高处示意大家安静“开凿天河并非一日之功，今日回去尹某便写文书上报朝廷。”
　　尹功棠话还没说完村民们便开始议论起来“县太爷也要上报，可这都几天了也没有个动静。。。，尹大人，您上报。。。得多长时间。”
　　“先生，”尹功棠从高处跨步走下，他到问话的先生面前双手拉着他道“先生不必担忧，我爹爹和我在北域已有十年，这里地形勘察，水脉走向都已查明，现在要做的就是上报，估算，”尹功棠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有些条件不利开凿，需要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来。”有些话尹功棠说的很隐晦，什么样的人是专业的人呢？
　　尹功棠看着眼前的长者脸上布满风霜的模样在看看周围那一双双坚毅的眼神他心中也异常坚决。
　　眼前的长者伸手紧紧回握住尹功棠那双粗糙的手回问道“大人既然在此地十年之久更应该明白这些住在窑洞里的吃的甜水井的人哪一个不是靠着自己双手凿出来的？”
　　“先生乞山是石头不是黄土，此情不可同日而语，而此时天气变幻山石易脆不易开工，若想渠水快速进来必须详细周划。。。”尹功棠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往后就不能多说了，这些都是他要写折子向上请示的机密。
　　“大人，可有几分把握？”那老先生说着颤抖起来，不仅如此他眼中竟也泛起泪花，他在眼前这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希望，这计划一波三折此时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审批不难。。。”尹功棠说的是实话，他说着伸手指指天，上京审批不难，难的是要钱，若是没有一定资金支持乞山也不能开工，即便是开工也不能顺利收工。
　　有尹功棠这一句话就足够了，那不知名的先生听着尹功棠这么说普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声祈求道“大人为民请命，草民静候大人好消息。”老先生一跪，后面的村民也跟着跪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和看到希望的苗头时都不值得一提。
　　“先生，快快请起，”尹功棠和师弟搀扶着先生起来“大家都起来，我这就回去禀告父亲，这件事我们负责到底！”
　　尹功棠和师弟颜浔坐着老先生的牛车回去，持剑的茂三野就跟在后面，他还没走两步直接被尹功棠伸手拉上车一起回去，现在这个贴身保镖他是十分钟意，只是他心里感激嘴上却不这么说“你这么大的块头，跟在后面多招眼？回来好好坐着。”
　　茂三野虽然脸上还带着杀气可看着身边的笑脸对他的尹功棠也收敛了几分，他依然不开口只是点头应承下来。他也知道今日闹事已经有人盯上他们，如今跟着尹功棠回去也是对的。似乎是知道眼前人是朝廷命官，路边的村民此时站在那尘土飞扬的小路两边像一堵人墙一般护着尹功棠他们离去。
　　茂三野看着这些朴素又真诚的村民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他也忍不住道“如此齐心，何愁天堑不开？”
　　尹功棠听茂三野这么说也点头赞同，他只是担心，担心本地地主豪绅从中阻拦，这些不确定因素都会引起大麻烦，他还需要一位高人帮忙，回去要好好和爹爹商量才是。
　　乞山脚下出水，不仅是村民知道北域内外都知道，北域内的各种势力暗中较劲可北域外的势力却早有谋划。
　　东胡桑耶拏是各部落首领，他手里的牛羊马匹最多，人口粮食也最多，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未想着偷袭而是派人打听是不是尹家人主持开凿乞山？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北堰努暮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王，”北堰努暮对着桑耶拏王单膝跪地行礼道“尹家在大夏修筑水利远有盛名，若是把尹家人请来。。。”北堰努暮话还未说完直接被桑耶拏一脚踹翻在地怒声道“百年前林州那片疆土本就是我桑耶家所有！请来？请大夏人来？让我饮他血吃他肉解心头之恨吗？”
　　“王。。。王。。。息怒。。。”北堰努暮怎么也没想到桑耶拏王竟然是这么想的，要知道现在东胡草场风沙侵蚀草木退化再加上连年征战部落之间早已是怨声载道，若是不找到新的水源这东胡怕是要和北域一般缺少水源不适宜生存。。。那时候向西不可行向东便是冰封的雪山，没有退路。
　　桑耶拏发怒，他手下的士兵直接抽出弯刀架在跪在地上的北堰努暮脖子上“息怒？若想要你的王息怒，那就给我一个不生气还能绕了你的理由！”
　　“王，去年部落间因水源缺少牛羊渴死料草打量减产减质的消息有六，王可还有印象？”北堰努暮并未多停顿，他不给桑耶拏王考虑的时间继续说道“人吃水都苦更何况是牛羊？尹家已将近二十代子孙在册，家主更是长命百岁的传奇，这里面定有上天的旨意，”北堰努暮故意说的夸张玄乎些，有些事情就是夸张才能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若是撸来为我所用？那岂不是佑我王连年水草丰茂，牛羊肥硕，牧民敬我王啊。”
　　“哦？”桑耶拏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看着前面一直低头匍匐在地上的北堰努暮竟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引一个大夏命官来我东胡？我同意其他首领可会同意？”
　　“王，努暮愿拿领羊皮卷去各部。。。”北堰努暮话还未说完直觉的脖子上更凉了几分，弯刀有刃，若是再近几分怕是要脑袋搬家了。
　　“带下去！”桑耶拏王没有立马处死北堰努暮那就是这件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作为东胡王难道还要征求其他部落的同意？
　　“王。。。”有人出来替北堰努暮求情但看到桑耶拏王那嗜血的眼神整个大帐内便静的只剩下眼睛盯着自己膝盖前的那块毯子。
　　“若还有谁再跟提议此事，这就是下场！”桑耶拏王命令一下这件事更不敢有人提及。
　　因为水源烦恼的人有很多，也都是打过交道的老朋友。
　　尹祥松坐在书桌前，他手里焦了墨汁的毛笔迟迟未落，乞山出水的消息他也听到，他心里是激动的，可手里的图纸要怎么画要怎么分他却迟迟落不下笔。
　　“父亲？”尹功棠看着父亲思索的样子言语间都带着几分着急。
　　尹祥松皱着眉头，他是责怪孩子太过鲁莽，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是能以此开动开凿大事也不失是件坏事，这么想着他便把手里的毛笔放下问道眼前的孩子和弟子道“此事关系重大，需要多方配合，需草拟文书，”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保存了好久的书纸道“我修书一封给黄将军，功棠，你和颜浔负责盘复细则，之前做的记录标记过在册的册子都搬上来，好好规划。”尹老爷说着起身便向外走，那脚下生风的身姿茂三野看了都羡慕。
　　“可有话要说？”尹功棠看着若有所思的茂三野也跟着瞅瞅门口的位置。
　　“我在北域也有些年月，对这边也熟悉些，”茂三野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去找黄将军，不一定能行，”他知道现在军队里黄将军说话不算数，即便是他想派人来也不会是长久之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茂兄，有何高见？”尹功棠停下手里展开的册子起身和茂三野正式商讨。
　　“高见不敢当，”茂三野侧身躲了尹功棠的哪双带着求知求实的眼神，那眼光太过灼热他有些不适应“只是自幼习武，若是开始凿山要建立自己的队伍，借助黄将军来帮助并不牢靠。”会受制他人。
　　尹功棠点头配合，他眼神示意茂三野继续说下去，茂三野接住尹功棠的眼神开口继续道“可以培养当地村民，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可以，组成先锋队，自卫队，后勤保卫队，这样即便是针对外来危险能及时分辨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尹功棠伸手给茂三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妙哉，妙哉。”茂三野被尹功棠夸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忍不住的把视线转移到门外，看着门外的苍凉的风景，尹功棠却起身快步到他面前一把拉他到案前，茂三野还不明所以一支毛笔便被尹功棠塞进了手里“茂兄，我信你，可我和师弟都是外行，你要形成文字做成可复制的经验，不管是咱们培养还是后世翻阅有依有据可言。”
　　“是呀，师兄说的是，”颜浔也拿来纸张铺在茂三野面前的桌子上“开渠工程要考虑方方面面，我和师兄也只是参考前人留下的图纸设计方案，施工过程中遇到的成本问题，对于额外的村民培养起来巡山，后勤这些都不擅长，如今有你在便是补上了这空缺。”
　　“这。。。”茂三野有些受宠若惊“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茂三野没想到自己这随口说说的话竟然给尹功棠这么大的启发，看着眼前尹大人那坚决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乐意帮忙的，看来北域将来会有所改变。
　　心存希望眼前便是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