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122、好事多磨1

　　柔软的棉被让尹雪一更加清醒，身上的温热触及不到心底，她清晰的知道这些都是一场梦。不多睡意的尹雪一看着窗外透过的晨光便想要坐起来看看，这样的陌生的情景她似乎很久都没经历过。只是她眼睛微动便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有婢女早起忙碌准备吃食的声音也有换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感觉此刻让人安心。
　　尹雪一心中所想带动眼睛盯着床顶的绣花来回观摩，以后特侍司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晨光？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能和五湖四海来的同学一起学习生活？
　　尹雪一想着想着从厚厚的新棉被下伸出手，指缝间的热气很快消散紧接着被几分凉意侵袭，她收回手便坐起身来，一夜未眠，此时天亮了这暖和的被窝更不能久留，在将军府即便是起身还能干什么？她靠在床头大脑一片空白，身上的疲惫感此时不减反增。
　　尹雪一想想这一天怎么过，她再侧耳倾听，远处有整齐的跑步声是将军府换班的时间到了，将军府戒备森严跟着穆将军回来是对的。
　　冬雪初晴，刚才还在想着窗外是何种情景的尹雪一起身便被凉气包围，外面睡觉的春梅夏荷听到内屋的声音便掀开帘子服侍小姐穿衣洗漱。
　　“春梅，夏荷，”尹雪一坐在铜镜前静静的看着给她盘发的春梅叮嘱道“这些东西咱们走之前都要归位，”这么好的条件并没有让尹雪一贪恋反而让她更加清醒，有些东西不属于她不可心生贪念，这里也不属于她更不能心生留恋。
　　收拾妥当尹雪一穿着穆将军准备的素棉衣下楼来。
　　为首的婢女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迎着尹雪一走来“尹小姐，天色尚早，可多休息一会儿。”
　　“多谢姐姐款待，”尹雪一嘴上客气的说着脚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多有叨扰，这便和将军话别。”
　　“姑娘留步，”那婢女跨步上前伸手拉了尹雪一一把“穆将军昨夜晚归，这会儿还未起身，姑娘此时去怕不太合适。”
　　眼前婢女的话让尹雪一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她不喜欢与陌生人寒暄也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她面上有几分窘迫“是雪一唐突。”
　　“姑娘不必拘谨，先吃些素食暖暖身子。”那婢女熟络的带着尹雪一到偏殿用早饭。
　　尹雪一是真的紧张，也就是在家和爹爹娘亲手拉手这般亲近过，在外她总是和外人保持疏离，现在被眼前只几面之缘的姐姐伸手紧紧的拉着心里莫名的紧张“多谢姐姐，”尹雪一少有的扭头看着身后的春梅夏荷，那眼神是求助，春梅夏荷在尹雪一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一向有主见的小姐这般无奈又求助的眼神，俩人相视一眼赶紧跟上。
　　“尹小姐不必生疏，”那婢女说拉着尹雪一进了偏殿，屋里暖和的很，她着又伸手拉着尹雪一坐下“将军府里的嬷嬷杂役都是随着将军走过来的，本就军纪严明这会儿虽不在战场可身上的功夫不能丢，这会儿晨练去了，这将军府虽然看着冷清可上下是一条心，尹小姐来他们心里高兴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罢了。”
　　尹雪一知道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姐姐说的是真的，她感觉到她那宽厚又有老茧的手是温柔的暖和的。她说着起身伸手行礼致谢道“劳烦各位姐姐，”只是她那双粗黑粗黑的手还未抬起来便被一双大手给拉住“见外了不是，赶紧吃口热的。”周围站着的几个婢女看着尹雪一局促的样子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不是嘲笑是像看府里的小娃娃似的一脸慈祥，她们听过尹雪一的名字没想到今日得见才知道是个初出茅驴的小姑娘。
　　尹雪一没有胃口只喝了些素汤，没多久昨晚见过的嬷嬷过来领着尹雪一去穆将军处。
　　尹雪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将军府的座上宾，这些人情世故日后她会慢慢明白，现在她这样自谦又局促的表现刚刚好。
　　穆将军这一夜过的也不好，她几乎没怎么睡觉此时看着尹雪一脸上那稍显麻木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一天一夜没好好睡一觉，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应付这一堆破烂规矩，不错。”
　　面对穆将军的称赞尹雪一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她看着眼前的穆兰将军浅浅行礼后道“将军，只是雪一不理解，为何石大人一直盯着我不放？”出言后尹雪一心里也惊了一下，她怎么把自己心理所想的话随口说了出来。
　　“哼，”穆将军虽然冷哼一声可那双慈祥的眼中却对眼前这个莽撞的姑娘多了几分欣赏“你在丰城大闹一场还问人家为什么盯着你，你这么一闹把石大人闹的焦头烂额人家心里有气难道不该找你？”听着穆兰将军这么说尹雪一赶紧乖乖站好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你胆子不小，此时还敢问为什么？”
　　尹雪一那禁声的模样和将军坐在高位忍笑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或许是将军府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愉悦的气氛了，来嬷嬷和其他人也跟着轻松了许多，来嬷嬷言语间也带着几分不符合年纪的俏皮“还不谢过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夸你呢。”
　　东城护城司刺杀，尹雪一又拿着家林渠图纸在丰城虚晃一场，死牢那死囚不开口好好的消息就到这儿断了，石丘顶着各方压力也不容易。
　　“谋定而后动，”穆将军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像是看到新的希望一样叮嘱尹雪一“尘缘往事该断则断，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明日卯时准时到特侍司报道。”
　　“是，”尹雪一绷直身形行礼谢过穆将军“雪一谨记。”
　　“春天来了，该是柳绿花红的季节，”穆将军看着尹雪一像个小姑娘一样怅然起来“睡不着就出去看看吧。”
　　穆兰将军的话让一边站着的来嬷嬷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可看着将军那笃定的样子眼睛里只多了几分心疼，将军这么多年始终是孤独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小友能说上话了怎么说让走就让人家走呢？可来嬷嬷并没有出言打扰，她也知道尹家小姐在将军心中的地位，若不是那日刺杀裴家不会像现在这么和谐，是裴将军从心底接纳了也是穆将军心里的话由眼前这小姑娘说了出来，现在的将军府里的人才一家人，是一家人从里到外的转变。
　　“是”尹雪一谨遵穆将军的叮嘱转身出去，一时间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回北城收拾行李？还是走在东城大街上感受清晨的清冷？在将军府走廊上还未拐两个弯迎面走来的是眼里布满血丝的庄护院和赵护院，很显然他们一夜未眠。
　　“小姐，马车已备好，”庄护院竟然穿上了肩甲和护肘，这些转变让尹雪一心中大感不好，庄护院看到在家小姐眼中的警惕又上前一步缓和她心中的紧张“小姐不必紧张，昨夜和赵护院已收拾好北院物件，有些琐事并未多和小姐说明，前些日子已经在东城书院旁租了新的院子，今日小姐入了特侍司，咱们搬过去便是。”
　　“好，”尹雪一看着庄护院长舒一口气的样子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此时能迈着步子要出将军府“这几日大家辛苦，先去新住处。。。”
　　“小姐，”庄护院虽莽夫出身可他也知道昨日穆将军替自家小姐挡了麻烦今日一早便走是不是不太合乎情理“可有和将军话别？”
　　尹雪一点头“已拜谢过将军，”她说着眉心处又皱了起来“本是有意回避，可调来东城咱们户牌还是要落东城主事薄上，以后怕是少不了的麻烦。”
　　“小姐无需忧心，”庄护院知道小姐眉头紧蹙是因这事为难更是快言快语道“北城主事已经盖了红章，东城日后自有交接，到时我等签字就是了。”
　　“还是庄护院想的周到。”尹雪一说着向外走着，这才几个月已经搬了这么多次家了，希望以后能安稳些，或许离特侍司近一些她心里会更安心些，尹雪一出了将军府伸手作揖，对将军府行礼拜谢，穆将军的好意她心领了，这件事若是没个结果石大人不会轻言放弃，将军府不是她永远的避风港，将军对她的欣赏也不是让她一直躲在将军府里，她心里都知道。所以她转身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不带一点留恋。
　　一直阴郁的心情在尹雪一见到洪昂老爷子后消失大半，没想日后要和洪先生做邻居。
　　“恭喜恭喜。”洪铁蛋也有模有样的拱手向她行礼“一喜再重逢，二喜祝小姐前途在手。”
　　尹雪一看着洪铁蛋那俏皮的模样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重逢可比乔迁新居更让人欣喜。尹雪一笑着回道“上京的糕点可还和口味？”
　　洪老先生听着尹雪一逗孙儿的话也忍不住伸手捋着那花白的山羊须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洪昂看到尹雪一眼角的疲惫转身引着众人回去。
　　洒满冷清晨光的院子里袅袅炊烟升起，不远处公鸡打鸣狗吠声时不时响起，这样静谧中带着烟火气的情景让尹雪一忍不住伸懒腰舒爽筋骨。
　　“小姐明日要去学堂，早饭后我和春梅上街添置些洗漱用的东西，常用的物件都给小姐备着。”在春梅夏荷心里这特侍司就像在中州家里的学堂一样，是学习的地方，她这么理解也是对的，确实是个学堂只不过学的东西大有不同。
　　众人分工明确，庄护院去东城主事薄签字，赵护院栓马喂料，春梅夏荷里里外外忙碌着尹雪一则是看着眼前两大口箱子有些犯难，不是她不想整理是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歇脚的地方这些东西还要不要整理？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不会多花心思。
　　尹雪一看着箱子里堆叠如山的书本卷轴她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全部烧掉，只想要自己心里痛快一把。尹雪一考试过后的茫然和廖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从第一声鸡鸣开始廖家就热闹起来，廖春迎更是拿出最大的支持，今日孩子进了特侍司就像是她们廖家就此能一步登天似的。不管以后如何此时此事在廖春迎心里这就是廖家一步登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