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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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王棠急迫道。
云穆不慌不忙地喝两口茶水，缓缓回道：“老王这人固执的很，一己之力杀了领头的两人，砸了罐子，扛起我就跑了。三日后，他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自战胜了大毒巫，由此被武林奉为武林盟主。但经此一战，他身负重伤，功力大退。半年后，王家被血洗。”
她放下茶盏，扫视一圈沉默的三人道：“所以，老王于我，有恩，比救命之恩还重的恩情。他给了我自由，给了我新的人生，给了我机会。”说到这里，云穆眼睫微垂几分，眸子沉光。
“你这些年留在王家只为报恩？”王桓认真注视她，语气虽平淡，却似有不甘心再确认。
云穆露出了个笑容，平静看着他：“是的，江湖中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自认为做到了。”
王桓看着这笑容好一会，也笑了，带着苦意：“是啊，你做到了。”
云穆点点头，起身郑重对他们抱拳一礼：“既然恩情已了，我也非江湖中人，接下来就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静默好一会，王桓率先起身，回了一礼，语气平静：“不论如何，谢谢你为王家的这些年……谢谢你为我们的这些年。”
王栩一把薅起哭泣的王棠，按着他的后脑勺跟着大哥行礼，他深吸口气，露出平日里的豪爽笑容，大方道：“云姐姐，我只记你的恩情，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我都支持你！”
听了两个哥哥的话，王棠纵使哭得梨花带雨，还是咬唇憋回一肚子挽留，一字一句道：“穆姐姐，谢谢你。”
云穆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她眸光慈和，这么多年，再无情的人也会在离别之时感伤。
但她从不回头，她的人生早就如离弦之箭，再无回旋。
趁着阳光尚好，云穆简单背了个小包袱，独自一人驾着一马从王家大门，在众目睽睽下扬长离去。
从此之后，王家再无云管家。
云穆骑着马匹一路前行，似乎有个目标，却总是在一丛长势不错的花花草草前停下端详，或是在一弯溪水旁静坐许久。
一路走走停停，云穆仿佛一个闲散的旅人，被路途上各种小事物驻足欣赏，却也从不插手途中偶遇的江湖事端。
渐渐地，悄悄尾随的江湖人士变少了。
从春到秋，随着云穆的旅途，看遍了大好河山。
云穆真的退出江湖了，哪怕期间王家被下帖邀战，云穆都不曾有回头之意。
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肆意感受自己的人生。
从此江湖无云管家，天下多一逍遥人。
边关黄沙中，一个女子裹得严严实实，牵着一匹马冒着沙尘暴用力拍响了一家客栈。
“哎哟，客官，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小二同样过得严严实实，嘴里含含糊糊地给她开了门，又迅速关好大门。
指引云穆把马栓好，赶紧引她进了大堂。
进了点着烛火的大堂，女子揭下严实包着脑袋的头巾，正是云穆。
云穆抖了抖头巾，又原地跳了跳，纷纷扬扬的尘土很快在脚边垒了一个小沙丘。
她不着急找位置坐下，继续站在原地仔仔细细拍下身上每一处沙尘。
这么许久，久到依着柜台拨算盘的掌柜都看不下去了，对着云穆喊道：“大妹子，你甭折腾了，拍不完的，这儿空气都是土，甭费那老劲啦。”
云穆手一僵，总算认命般收手寻了个较为干净的位置坐下。
“客官，吃点啥？”小二赶忙给她提了壶糙茶，刚添一碗，就被云穆端起。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云穆从怀中掏出一条算是干净的丝巾，然后缓缓倒茶水浇湿，接着认认真真擦自己露出在外的皮肤。
“我要一斤酱牛肉，一壶热酒。送楼上一间包厢，给我备好沐浴的热水。”云穆淡定道，说着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
尽管云穆再古怪，如此舍得费水，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这钱够买一个月的水了。
掌柜咳了几声，小二连忙重新扬起笑脸，收起银两，给云穆引路道：“得嘞，客官楼上请！”
云穆可算舒舒坦坦地洗了个澡，料理好自己，正坐下想吃点东西时，楼下响起碎裂声。
她不去理会，继续倒温酒就着酱牛肉细嚼慢咽。
刚刚进店的时候，店内还有一桌边缘位置的客人，四个人正好凑一桌。
云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古怪。
那桌客人三人五大三粗，期间不停假意谈论，实际上在观察新来的云穆。
还有一人瘦小，坐在最里位置，在云穆上楼时扫了一眼，是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严实到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
楼下的动静很快结束了，重新归于平静。
云穆丝毫没有下去看看什么情况的想法，她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了，这些热闹与她无关。
不过，如果危害到她头上，自然是要自保的。
云穆慢条斯理吃完了东西，重新去洗漱好，拉动连接楼下柜台铃铛的绳子。
过了很久，小二迟迟不上来。
云穆有些犹豫，她毕竟刚刚洗干净，下去怕是又弄脏了。
就在她迟疑时，有个沉重脚步声靠近，停在了云穆房间门口。
客栈外的沙尘暴还在肆虐，整个客栈紧闭门窗，不见天光。
云穆住的上房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焰轻轻扭着，照出了屋外那魁梧的身影。
云穆并未起身，依旧坐在桌边，夹了块酱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咀嚼。
这儿的牛肉是比关内的味道重些。
就这么静了一刻钟，烛火突然“噼啪”发出一声细微的炸响。
门外那魁梧的身影举高了左手，正欲狠狠砸开房门时。
云穆的耳朵一动，捕捉到了另一道动静。
似乎是打碎了碗。
那身影猛地顿住，毫不犹豫地离开，大步流星地走下了楼。
云穆蹙眉，站起身，走到自己房间的窗边，推开几分，正好看见那三个大汉慌里慌张地牵马离去。
其中一个大汉的肩头扛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孩子姿势诡异地仰面被倒扛着，比起先前，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粗布。
孩子任由他们折腾着，但就在被扛着上马离去时，他的眼睛与二楼窗边偷看的云穆对上了。
外面的沙尘暴淡了些，云穆略微看清男孩那张脸，以及那双空洞的双眼——那双眼睛内没有眼珠子。
可云穆却有种和他对视上的感觉，就在他们驾马冲出客栈大门时，那个男孩努力伸了伸脖子，朝着云穆，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云穆睁大了眼，怔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沙尘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