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20 ...
-
17
门外站着几个同年龄段的男性，面色看起来倒个个不像善茬。
“泽村”……听这内容也像是熟人之间的口吻，莫非是荣纯君的熟人、吗？？
我仔细在脑海里搜刮了下可能人员，然而没有一个人能与门外那几名男性对上号。
也就是说，大概率是以前认识的人吗……
荣纯君曾经有跟我提起过，他老家在长野，因为某些契机上京开始正式打棒球。我当时还开玩笑说：「可是你在老家的时候不也有和同乡的好朋友们一起打棒球吗？」
稚气未脱的青年稍微愣了下，随即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身体往后倾，「是啊，那会只是“和大家一起玩”而已。」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比赛意味着什么，‘终究迎来终结的夏天’又意味着什么……最初是在长野的大家先推动了我，后来我来到了东京，也认识了好多人。」
「虽然来到这里以后经历了很多事情啦……有时候当然也会产生想要逃走的想法，但是我也会想，还好我坚持下来了。」
那天大概是话匣子打开了吧，那也确实是我印象里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关于自己的事情。虽说荣纯君是个很会自我推销的家伙，但他反而在这种事情上非常有分寸，别人不提他就不会主动提起。
说着这些话的荣纯君淡淡笑着的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反倒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啊啊，这种时候为什么会先回忆起那会荣纯君的脸庞呢，明明他本人就在场。
泽村……如果是他在老家的伙伴们应该是不会那么叫的，应该是上京后认识的人吧。
这些人莫非是……荣纯君的高中同学？我只记得克里斯前辈和荣纯君高中的时候就在同一所学校了，好像是有提到过几次名字来着，似乎是叫sei——
“瞧瞧我看到了谁，这不是克里斯嘛——你怎么回国的时候不跟我们说一声啊？我们好歹还是挤得出去接机的时间的好吧。”
“我也是昨天临时起意订的机票，就没有来得及说。本来我也以为自己会赶不上的，就把青道OB那边的聚会推掉了。”克里斯前辈很从容地回答着，“不过落地之后我才知道我们这边也有个庆祝会要开，想着没什么事就来参加了。”
不愧是前辈，回答得真是滴水不漏。虽然我觉得他有刻意夸大的成分，但对方看起来完全接受了他的说辞。来搭话的那人于是躬下身，一手撑在矮桌边在克里斯前辈的另一侧坐下。两人寒暄了几句，很快话题就引到了荣纯君身上。
“泽村那小子真行啊，继U-18之后又在大学里大放异彩了嘛。”
“这个话你当面跟他说会更好吧，我想泽村会很高兴的。”
“这小子不是这会在被围攻了嘛，找他算账还得排队呢！”
“找他算账是？”
“噢噢，克里斯应该不知道吧。以往泽村这小子一到我们办聚会的时候啊……”
我在一旁揉搓着耳朵，借以抵消一部分音量。我听到克里斯前辈称呼对方为“伊佐敷”，大概两人以前是同级生吧。伊佐敷先生的声音很洪亮，听着有点关西口音，震得我有些头痛。明明没到约定的聚会时间，此刻的和室里竟然也塞了不少人了，包厢内的暖气又开得很足，以至于落到耳边的声音都开始带上些杂音了。
我工作时也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下只要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抱歉，我出去一下。”
“嗯，你小心点，不要走太远了。有需要就打语音给我。”
“……”
大概是完全没想到克里斯前辈抽空回应了我的话，我手里的茶杯连带着在掌心一跃。好在茶此时也喝了有大半，因此没有诱发“事故”。——当然，这也和此时贴在我手背的、来自克里斯前辈的手有所关联。
“谢、谢谢前辈……”我干巴巴地挤出感谢词。
“举手之劳而已。”
克里斯前辈把手挪动到上方，大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别扣住茶杯边，从我手里取走了“危险品”。他的举动自然到连伊佐敷先生的反应都慢上了几拍，而后，伊佐敷先生像是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似的，把嘴巴张成了O型。
“抱歉……我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音响的旋钮被转动，伊佐敷先生的音量也明显小了下去。他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眼睛也在乱飘，这个样子我可太熟了，一也也会这样，“啊……对，你叫我伊佐敷就好，克里斯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以前是一个棒球部的，克里斯的位置是捕手，我是中外野手……虽然我更想当投手就是啦。”
本来以为他有点像是什么目中无人的混混，结果不是喔……意外地还挺礼貌的？刚刚没注意到我可能只是太想和克里斯前辈聊天了……？
自我介绍也完全不掺水，我认识的体育生都爱在自介环节时介绍自己的位置，哪怕对方可能并不了解这项运动。
“你好，伊佐敷先生。叫我明美就好了。”
我也一样先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和他礼貌地握握手。不知道是给热的，还是给紧张的，摸到他掌心时总觉得有点黏糊。
“这个名字……你是韩国人啊？”
“不是。”
“难不成是东南亚那边的？？”
“不是啦，我老家在中国，现在在这边定居。”我打哈哈地笑笑，松开了手，“可惜我今天没带名片盒，不然就直接给伊佐敷先生自己的名片了。”
“那你日语说得还蛮好的……你介绍的时候听到名字我都吓了一跳啊喂。”
“大家都这么说。”说罢我起身，跪坐久了小腿部分几乎要失去知觉，脚掌踩在地上都没什么实感，好在我很快就夺回了暂时失去的感觉，“我出去透下气，就先不打扰伊佐敷先生和前辈聊天了。”
“啊、噢噢……你慢点？”
伊佐敷先生收回了手，他刚刚看起来是已经注意到我一时没有站稳的样子了。我朝他露出感谢的笑容，拿起自己的小包转身。
18
他们的对话在我的背后很快重启了。伊佐敷先生说今天的青道OB会会有不少人来，毕竟也快到年底了，大家都陆陆续续有空闲了。克里斯前辈于是问起“来的都有谁”，伊佐敷先生迫不及待地就介绍了起来：今天他下班比较早，所以他们几个原三年级生是来得最早的几个人。亮介送自己女友回去了，会晚点到；仓持为了防止御幸又悄悄找借口开溜专门接他去了；川上今天off，现在正在来这边的路上；金丸和东条在改第一版毕业论文，也要过会才来……
我没能听进去多少，说到底那是他们的回忆和人生，与我并无关联。但，有个词却有如针线一般穿过耳孔。
青道……
我的脚步顿了一顿。我记得一也当时说的是“青道棒球部OB们的聚会”……？
……？哎？一也和荣纯君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
想也不用想，那个满脑子都是棒球的笨蛋一也在高中时代社团肯定也是进的棒球社团，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荣纯君和克里斯前辈是同一所学校棒球部的，这三个人原来是校友啊……
啊，这么说来，也难怪我会在油管搜索视频的时候看到疑似一也的身影，我当时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御幸竟然会对这种聚会有兴趣，很少见啊。”
“怎么可能啊！御幸那小子要不是点错了置顶会话错回了消息，我们都还不知道这小子已经偷偷结婚了呢。”
“结婚……？你说御幸吗？”连克里斯前辈都忍不住捎上几分诧异，“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和婚姻沾边的类型。”
“谁不这么想啊，然而克里斯你猜怎么着？御幸当时发的什么‘我要和妻子出去玩几天，这几天可能不会怎么看群消息，回见啦’，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回错了群，这不，才想着蒙混过关马上就被我们逮个正着。”有人自然地融入了对话。
“看样子是‘意外翻车’啊。然后呢？”
我朝后面偷偷看了眼，发现刚刚来串门的几位不知何时起也来到克里斯前辈的身边，应该是和伊佐敷先生一起来的那几位“原三年级生”吧。克里斯前辈被他们围在中间，不时颔首，不时含笑，也不知道他们就着那个话题聊到了哪里。
我当然在意内容，可是再留在这里会被怀疑的。
19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出去，拉开门，再关上，当中没有再停顿一会。出了门的那一刹那，冰冷的空气就这样灵巧地钻入衣服的缝隙间。冷意使我清醒了不少，但也使得我情不自禁地抱着手臂哆嗦，走廊里面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可能有在开着窗户通风吧。
后悔了，刚刚就应该带着我的外套出来的。要不吹一会冷风就马上回去吧……
那几个人也是隔壁串门来的，说不定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就回自己的包厢去了呢。……当然我知道这并不现实，校友叙旧，这点时间又怎么可能足够，指不定还会演变成两边互相串门的发展呢。
一也也会来啊……看来是没办法避免碰到他了，青道的OB们就在我们隔壁聚餐，想躲也躲不掉。那要干脆在LINE上跟他提前说明吗？
“——辈前！”
在我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颗红中直球冷不丁地朝我投来。我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怎么想都是荣纯君吧。
又是和那天一样，荣纯君从移门后探出了头，眼睛在锁住了我后便露出傻乎乎的笑。只是不同的是，那天他是在屋内听到了我回来的动静后才跑出来迎接的我，而在今天他却是捕捉到了我独自一人出来透气的讯号后悄悄跟过来的。
“你这个动作不累吗？”我无奈，他这样也是真不怕被人八卦啊，“被审讯完了？”
今日聚会的主人公用力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呣呣……虽然其实还没有完，但姑且算暂时放我一马了！”
“不容易啊王牌大人，竟然还争取了个中场休息时间。”我手指屈了屈，示意他过来，“我暂时要在这里站一会，里面太闷了。”
他只思考了几秒钟，脚便往门外一跨。
“抱歉啊，我先出去一下，过会就回来！”我听到他扭头往屋内喊了句，也不知道里面回应了他什么，他又小声咕哝了什么，竟像逃跑一般“唰”地就把门拉上了。
“怎么了，泽村？”
“哈哈、没什么啦，什么都没有！对了，比起这个——！”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挂着外套，看来他跟出来只是想带件外套给我。果不其然，他小跑了过来，把外套展开按在了我的身上：“辈前才是！外面很冷的，小心感冒啊。”
关切的话语说完，他的手却还没有跟着挪开。我看到他努了努嘴唇，我想他应该还有话想要说。
毕竟他不像是会藏得住自己心事的人。
20
“——那天，我们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对吧，明美前辈。”
“……嗯，对。”我轻轻地应了声，“虽然结束得很突然，但我还并不知道荣纯的态度，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你的想法。”
“对我说‘请’什么的……”
“在这种事情上，我并不想因为前后辈的这层身份导致你有所顾忌说不出真正的想法，不过、你毕竟是泽村荣纯嘛……”
“那我真的要说了……？！”
“你还预告上了啊，放心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有心理准备了。”
荣纯君的手于是滑到了小臂的位置。
“我知道明美前辈和御幸学长的事情的时候，说实话非常的震惊。当时什么都没能想，就那样逃走了……但是当天晚上没能睡好觉，半夜醒来的时候，我翻出了和前辈的聊天窗口。当然，其实那会我想马上发消息给你的……！于是我切去了天久那边问了这种情况下该发些什么话会比较好，在他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结果翻着和前辈的聊天记录睡着了……”
“……”
“这之后的几天我都没能睡好觉。我一度觉得很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明明我能打出那些话但始终发不出去。”
“——直到今天再看到明美前辈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我其实……”
“——哦？其实什么？”
“其实我对前辈……咦？！！？仓持前辈？！！？”
“在楼梯口的时候就远远看到这边好像有人，刚想问下包厢在哪呢，就看到你这家伙了。泽村，别来无恙啊！”来者看起来也是荣纯君的熟人，他的手臂熟练地环上了荣纯君的脖颈，毫无铺垫地就做出了摔角的动作。
“等、等一下，这位先生——？！”
“让他们去吧，这是仓持给泽村打招呼的方式。”
肩上传来的重量使我下意识扭头，一副土气的眼镜就这样撞进我的视野里——我曾花了好几天适应一也那开始在日常生活里戴起隐形眼镜的新形象，现在看到他的鼻梁上架着那副被封印起来的眼镜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没想到选在了同一个地址啊……早知道这样的话，你晚点跟我一起走不就好了。你不是很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吗？应付起来很累吧。”
一也揽着我的肩膀，脸埋进了我的后脖颈。温热的呼吸穿过了皮层却化作了寒意。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在看着荣纯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17-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