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香》金夜有雨

53、栖山市爱心福利院

　　栖山市爱心福利院位于栖山市的一个小山沟里，地处偏僻，设备陈旧，从破旧的牌匾和生锈的大门不难看出，它已经疏于管理多年。

　　两人打开车门，面色沉重的观察着这栋年迈的建筑，橘红色的砖墙饱经风霜，隐约还能看出它的前身是个西式教堂，许是上个世纪残留下来的。四周草木环绕，然而正值冬季，树木光秃秃的，野草枯黄一片，一切都显得萧索极了。

　　随着“吱呀”的声音，赫清宜推开院门，林曦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午饭十分，院子里并没有人，周围静悄悄的让人不禁怀疑，这里是否还有人居住，林曦咽了口口水，轻轻拉住了赫清宜的衣袖。

　　赫清宜也有些慌，但仍拍拍林曦的手安慰道：“别怕。”

　　两人绕过院子，穿过一个回廊，阵阵饭香从不远处飘了出来，引得林曦咕噜一叫，她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啊，还没吃早饭。”

　　赫清宜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餐厅里出来一个端着餐盘的中年妇女，见到两人一脸惊讶，上下打量着两人，确定她们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你们是？”

　　“您好，请问院长在吗？”赫清宜礼貌的问道。

　　“你们有什么事？”中年妇女满脸警惕的看着她们，视线不时扫向向身后餐厅的位置。

　　“您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赫清宜解释道，“我弟弟丢了，所以想来看看他是不是被送到了这里。”

　　“哦...那你们先进来吧，在那边等会。”

　　中年妇女放下手里的餐盘，将二人引到一个办公室，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水，“稍等一会，我去请院长。”

　　“谢谢。”

　　林曦的职业习惯让她开始四下打量起来，这间办公室看上去也很陈旧，却干净整洁物品摆放的井然有序，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十分有秩序感和爱干净的人。

　　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吸引了林曦的注意，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照片前，里面全是一些五六岁的半大孩子，约莫有十几个，一个面容和蔼十来岁的女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想来就是这所孤儿院的院长。

　　林曦一张张脸看过去，视线定在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上，她瞪大双眼向前凑去，几乎要把连贴在了照片上。

　　“那是十年前的照片了。”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林曦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抖，一颗心像是被人一脚踹下万丈悬崖，咚的一下砸到地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轻抚了两下林曦的后背，满脸歉意的笑道：“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林曦认出来她就是照片里坐在正中间位置的女人，神色微窘的笑笑：“没事儿，您看起来和照片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婆婆高兴的笑笑，“哈哈哈，老了，这还是十年前拍的呢。”

　　赫清宜闻言也靠了过来，“这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林曦指了指照片上的小男孩，“院长，您对这个男孩还有什么印象吗？”

　　赫清宜顺着林曦的直向看去，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眉眼间倒是有几分像苏婉，只是眼神太过忧伤凛冽，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这...”

　　林曦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要不是因为自己见过傅宴巡小时候的模样，怕是也很难一眼把人认出。

　　“听王老师说，你们是来找亲人的？”

　　“对，”赫清宜连忙道，“就是这个小男孩。”

　　院长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颤巍巍的架到微塌的鼻梁上，眯着眼看向照片里的人，思索了片刻才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我记得这孩子，拍完这张照片后不久，他就被人领养走了。”院长摘下老花镜，把人引到沙发上，“咱们坐下聊。”

　　“院长，您还记得他是怎么来的孤儿院吗？”

　　“唔...我想想...”院长双手覆在膝盖上，轻轻揉搓着因降温而隐隐发痛的关节，“我想起来了，要说这孩子也是可怜。”

　　院长叹了口气，开始讲起十多年前的故事。

　　“我还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我本来不打算出门的，但是镇上有急事不得不去。我办完事从镇上往回赶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雨，那天的雨可真是不小啊......”

　　“我一路小跑着赶回院里，就在院门口的位置看到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也就一两岁的样子，就在那大雨里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也不知道哪家的父母这么狠心，在大雨天里遗弃这么小的孩子，我心里不忍就把孩子抱回了院里。”

　　“那孩子烧得浑身滚烫滚烫的，险些没救活，好在那天院里安排给孩子们体检，医生因为大雨困在了院里没走成，这才救了这孩子一命。”

　　两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傅宴巡的身世，不禁心头一紧，尤其是赫清宜心里酸涩的厉害，“那您知道，是什么人把他遗弃的吗？”

　　老院长摇摇头，“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以前又穷，很多人家生了孩子却没钱养，就只能丢掉，我们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有些孩子命不好，我们发现的时候都没气儿了。”提起这些事院长又是一阵叹息，“但这孩子，看着倒不像是穷人家的，穿戴的极好，就是有些病歪歪的，我们当时就猜测是不是被人贩子丢在门口的，后来也给这孩子找过一段时间家人，但都没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赫清宜的鼻子已经酸涩的不像样子，她和赫铭没比傅宴巡大几岁，对于这个弟弟的印象基本完全是靠苏婉的描述。

　　他们只知道，那天苏婉一个人推着赫铮去超市买东西，转眼间人就不见了，空留下一辆婴儿车。苏婉因此自责抑郁了很久，有几年甚至完全被困在阴影之中，好在有沈舒婷的陪伴才渐渐走了出来。直到今天，赫铮那辆婴儿车还存放在家里原本给赫铮准备的房间里，直到陆鸣回到赫家，才被转移到了储物间。

　　她甚至不敢去想，傅宴巡一个人是怎样摸爬滚打长大的，和他比起来自己和赫铭简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越想心下越酸楚，眼眶也愈发的红。

　　林曦安慰般的把她搂在怀里，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赫清宜心里好过一些，因为她自己的心也酸胀的厉害。

　　她微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是不是曾经走丢过，在森林里迷路。”

　　“是，你怎么知道的？”老院长惊讶道：“应该是他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人就找不到了，在院里各个地方都找过，我就想这孩子怕是偷溜出去玩了，本想着晚上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报警，没想到先等来了公安局的电话，让我们去接人。”

　　“再后来没几个月吧，他就被一对夫妇领养走了，再没了消息。”

　　办公室内，突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静得林曦耳朵都开始嗡鸣起来。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性格啊？”林曦好奇的问道。

　　老院长笑笑，眼角的皱纹已是盖也盖不住，“他是个很独立也很懂事的孩子，就是性子有点冷，不太合群，只有跟在一个年龄比他大一些的小哥哥身后，两人也不怎么说话，但就是成天待在一起。”

　　“哦！那个孩子现在还会经常回来院里看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名警察了，也算是事业有成能养活自己了。”

　　警察？林曦眉心一跳，不会这么巧吧？

　　“那张照片上也有他吗？”

　　“有啊，阿寻旁边那个孩子就是他。”

　　林曦噌的一下站起身，再次回到那张老照片前，猛地瞪大双眼，指指傅宴巡身旁的一个皮肤较黑的男孩，“是...他吗？”

　　老院长戴上老花镜，点点头，“对，就是他。”

　　林曦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险些被自己绊倒，幸亏赫清宜及时捞了她一把，“祖宗，你怎么了？”

　　“没...没事...”她摆摆手，含糊道：“可能是低血糖...”

　　这张老照片对她的冲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慌得厉害，过往的种种像是一颗颗散乱的珠石，终于被她渐渐找齐，可却缺了一条能够将它们串联起来的丝线，如一盘散沙七零八落。

　　“哟，你们还没吃午饭呢吧，我让食堂给你们做个便饭，吃完再走吧。”

　　赫清宜本欲拒绝，但想到林曦的状况刚想答应下来却被后者干脆地拒绝，“不用了院长，我们一会还有事，就不麻烦您了。”

　　“唔...也好。”

　　林曦有些恍惚的指指墙上的照片，问道：“我能拍张照片吗？”

　　院长点点头，“可以啊，自便。”

　　两人离开的时候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林曦还在那张照片的冲击里没有回过神，赫清宜则是满心自责与心疼，以及不知该如何向傅宴巡开口，如何向苏婉和赫敬辉解释。

　　车上，林曦坐在副驾望着前方出神，手中紧握着手机，直至关节泛白都没有反应，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她解开屏锁拨出了一个电话。忙音响了许久电话才被接听，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曦也沉默着，许久才开口，“祁哥，见一面吧。”

　　祁寒深长叹一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