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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扬州郊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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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扬州城外,一处农家小院内,同一轮明月同样照耀在半躺在藤椅上独自饮酒的夏璟言身上。
圆月高悬,月明如昼。夏璟言躺在海棠树下,借着月光饮酒发呆,酒水映照出天上的明月。一阵风出来,月亮动了动,夏璟言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月光照在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上。
一个半月前,夏璟言初到此地时,海棠树上还有许多粉色海棠。
如今春去夏来,树上早已寻不到一丝花的痕迹,徒留满树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叶子。虽单调了些,但却能在这夏夜送来阵阵清风,倒是适宜。
夏璟言从长安城离开之时,正是春满人间风景最好的时候,因此夏璟言一路并不着急赶路,而是慢悠悠的一路欣赏沿途风光,一路南下。
从长安至扬州,路途二千七百五十三里。夏璟言虽有千里良驹,但这一路仍然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日。夏璟言初入扬州城,在城中客栈住了几日后,便在新认识的好友的帮助下在这城郊购置了这个农家小院子。
这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卧房,一间厨房,两件杂房,一个马厩,一个院子而已。夏璟言之所以选在此处,一是这里位置很好,不在城内且地方隐秘,能够避过不少皇兄的人,而这院子虽在城外,但进城并不需太久,往返很是方便。二是夏璟言看中了院内的这颗海棠花树,这树粗约一人合抱,郁郁葱葱,夏璟言到达之时虽已过了海棠花期,别的海棠花树都已凋零,可唯有此树,繁枝茂叶之中还挂着不少粉色海棠,随风摇曳时甚是好看。夏璟言当即就决定买下这里。
只是这漂亮的海棠花也只是开了几天,在初夏某夜的一次闷雷骤雨中,纷纷随雨凋落。那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却是个明媚的晴天。夏璟言起床来到院中之时只看到了满地混在雨水泥土中还未干涸的花瓣,漂亮的海棠花不见一丝踪迹,然而满树的叶子却在雨水的洗涤之后更加翠绿,在明媚的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夏璟言才刚刚为凋落的海棠花惋惜了下,随即便又觉得了这满树的绿叶也很是不错。
夏至刚过,时至小暑,天气已然变得炎热,幸得有这繁枝茂叶的海棠树,白天为这小院挡去骄阳,夜晚为这小院送来清风。
此刻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夏璟言的身上。夏璟言越过枝叶,望向那轮圆月。月亮阴晴圆缺,周而复始,已又是两个循环过去。两个月了,皇兄肯定很生自己的气吧。迷晕了他,偷走了一个吻,还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皇兄下次,想来是不敢再喝自己的酒了吧。
夏璟言想到这,嘴角突然扬了扬,就着月光,一口一口的浅饮着杯中若下酒。太烈了,哪里有甜甜的桂花酒好喝,皇兄怎么会喜欢喝这种酒。夏璟言一边喝一边在心中腹诽着,却在一杯饮完又伸手拿起一旁放置在四方小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夏璟言放下酒壶,半眯着眼慢慢啜饮着杯中的月光,此时忽听背后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夏璟言回头,见一身着灰色布衣、伛偻枯瘦的老者一瘸一拐的走来,老者左腿有残疾,但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容,手上还端着两盘菜。
夏璟言见状莞尔道:“李伯怎么这么晚了还做了饭?”
那叫李伯的老者笑容和善,说道:“老夫见公子白日里就没怎么吃饭,想来是天气炎热胃口不佳。又见刚刚见公子在院中饮酒,想着做两盘清爽的下酒菜给公子。”
说话间,那被老者已经走到了夏璟言身旁,将饭菜摆在了躺椅右侧的方桌上。饭菜简单,一盘是豆腐青菜,一盘是凉拌黄瓜,都只是普通民间家常菜,但难得是对方的关心。
夏璟言此时其实仍旧没有食欲,倒也不是吃不惯民间的粗茶淡饭,只是单纯没有胃口罢了。自从那日早朝后,他很会有有胃口的时候。但夏璟言也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于是说道:“多谢李伯了,李伯留下陪我一起吃吧。”
夏璟言又晃了晃桌上的酒壶,笑道:“还有不少,李伯可能喝酒?”
“哎,自然能喝。”李伯笑呵呵的说道,“公子等我片刻,老夫去拿碗筷,陪公子喝一壶。”
“李伯在这等着吧,我去拿就是了。”夏璟言说着,起身向厨房走去,很快,便拿着碗筷回来了。
两人对坐,夏璟言拿起酒壶要为对方斟酒,李伯赶紧接过酒壶,说道:“公子,我来我来。”
夏璟言笑了笑,但也没坚持,只说:“李伯不必对我如此恭敬,我并未将李伯当作下人。”
“老夫知道,”李伯给夏璟言的酒杯斟了酒,说道,“公子救了老夫的命,又收留了我们。老夫无以为报,能做的也就是做做饭扫扫地服侍公子这些事了。”
“李伯做的这些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实不相瞒,这些事我是当真做不来。若非有李伯在,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夏璟言所说并非是安慰对方,他从小都是被众多人服侍着,做饭他是一点也做不了。夏璟言微笑道:“与其说是我收留了你们,不如说是你们收留了我。你们且在这安心住下去。”
“公子心善,老夫受了公子那么多恩情,反还被公子宽慰了。”李伯也笑呵呵说道,“公子就让老夫尽这绵薄之力服侍公子,已报恩情吧。”
夏璟言笑了笑,没再拒绝,同样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对方每次都固执的拒绝,自己只是给一个病重的流浪汉请了个郎中,又给他们提供了一间屋子而已,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恩情。况且,这些本就是他该做的。
“这不过都是我该做的罢了。“夏璟言低头啜饮了杯中的酒,喃喃道:“既享万民供奉,则当护佑百姓之安宁。” 父皇离世前的这句话这段时间他总是想起。护佑子民安稳本就是天子的责任,即使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出逃的天子。
“公子说什么?”夏璟言说后一句的很轻,李伯并未听清,遂抬头问了句。
“没什么,”夏璟言抬头摇了摇头,莞尔道:“那这段时间就有劳李伯了,待我走后,这个院子就留给李伯和两个小朋友了。”
“公子要走?”李伯诧异了下,“公子不是刚来没多久吗?”
“唔...倒也不是现在,”夏璟言道,“不过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原来如此,”李伯恍然,“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今住在这小院之中,吃着粗茶淡饭,确实和公子身份不符。不过公子既然要走,为何要买下这小院?”
“这个嘛,”夏璟言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说道,“因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不再喜欢皇兄这件事,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公子…不能回家?”李伯的疑问声将夏璟言从晃神中唤醒。
夏璟言笑了笑,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是啊,给家里惹了大祸,出来躲一躲。若是有人向李伯打听我,李伯可要帮我瞒着点啊。要是被抓了回去,少不来一顿罚。”
李伯也笑道:“公子是在说笑吧,公子如此心善,能闯什么大祸。况且公子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就算公子闯了祸,公子的家人又怎会舍得处罚公子,最多是说教几句罢了。”
“哈哈,李伯倒是说对了,我怕的呀就是他们的说教。家中那群老顽固,一个个的就一张嘴最是厉害。偏偏他们又处处关心你、疼爱你,让你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说就更说不通了。只好跑的远远的,躲个清净。”夏璟言想到朝着那群熟读四书五经个个巧舌如簧的大臣们,无奈的笑了笑。
李伯看着夏璟言的笑容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才笑呵呵的说道:“公子的家族听起来倒是有趣的很,听起来公子倒像是个长辈,处处包容着他们。”
“唔,”夏璟言闻言想了下,觉得这番话似乎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可不就是那个窝囊的大家长嘛!这群大臣,年龄越大越是要哄着,生怕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夏璟言想到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点头道:“可不嘛,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这个家没了我可以,没了他们可不行。”
李伯看着对方难得漏出的如此真心的笑容,感叹道:“公子有个很幸福的大家庭啊。”
“嗯啊。”夏璟言微笑着应了声,虽然母后父皇接连早逝,但正如傅将军所说,范太师他们确实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关心。母后去世时,父皇去世时,他们几乎日日来宫中安慰自己和璟熠。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做了那么多任性的事,他们也都在处处纵容着自己。只是这次...只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男子喜欢皇兄这件事,所以才不得不搞来这么一出逼婚吧。只是这次,自己也无法接受皇兄和别人成婚,只能最后一次再任性一次了。
皇兄...皇兄还会成婚吗?南越国送亲的使臣早该到了吧?范太师他们如何了?不会被自己气出病吧?这两月虽然常常和弟弟通信,但两人都有意的避开了朝中的事,如今,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民间的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