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劫》杜布依

41、第三十四章 暗渡陈仓（3）

　　他想着绮罗里姑娘绮丽的风情，魅惑的样子，心猿意马，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张妩媚的脸，比起绮罗里的姑娘不知美了多少倍，他痴了，迷了，他看到那女子脱去了红裙，他感觉到自己抱住了她，和她翻云覆雨……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到梦醒时分行刑的内侍已经站到了面前，他恍惚的目睹着他们进了地牢，不一会儿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子躺在了担架上，原来地牢里的人长的这么好看。

　　地牢是皇宫的隐秘，就是他们也不许和里面的犯人有接触，送饭的是一个又聋又哑没有手指的老伯，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出卖皇家的秘辛吧。

　　小倌他不是没有玩过，只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倌也比不上眼前的男子，可是眼前的男子再美，也抵不过方才梦中那个红裙女子的万分之一，媚态天成，蚀骨销魂……

　　乱葬岗，坐落在皇宫的后山背后，这里没有一般乱葬岗的脏乱和血腥，只有寂寞……类似空洞的寂寞，白骨森森，幽清寂寞。

　　一个青衣男子隐没在夜色里，如果不是他突然抱起了乱葬岗上那唯一的一具尸体，他的冷清孤寂就快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了，他一脚挑起了那具尸体抱在手上，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山野之间。

　　清晨来临，乱葬岗又迎来了今日的第三批客人，第一批是三个人一具尸体，第二批便是那个青衣幽魂的男子，第三批也是一个人，是一个碧衣的男子，他是天刚亮的时候来的，来的匆匆忙忙，像是在找寻什么，他在白骨中穿梭着，却徒劳无功，他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全然不像他那样斯文儒雅的男子会做的事情。

　　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只知道隐约间听到他呼叫着两个字，乱葬岗上也有人住着，是一个捡破烂的人，他听到那人的呼叫嗤笑出声，没想到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居然是傻子，他洋洋得意，对自己不得志的人生首次生出了自豪。

　　无风，无风……这是那人的呼唤，捡破烂的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乱葬岗里阴风阵阵，在这里祈求无风？除了傻子估计也没有人能做出来了吧。

　　一声狂吼仿若惊雷，捡破烂的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了耳朵，突然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方才还在漫山遍野狂奔的男子突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吓得一阵战栗，往后的一个月里他都不敢夜里出来捡破烂了。

　　乱葬岗清晨荒无人烟，可皇宫的清晨却好不热闹，议政房里人声鼎沸，正是在议论不久后出征的事宜。

　　为了避免中原生灵涂炭，此次的战场便定在了黄沙漫漫的塞外，那里的黄沙能让血河掩埋至无形。

　　可由于塞外作战，战场广阔，一路军显然成不了大事，前几日便定下了把百万大军分为左中右三路大军一同出征。

　　三路将军倒是安排下来了，可御驾亲征却成了此次议事分歧最多的话题，保守派的坚持皇帝不应该冒险，而激进派的却认为皇上此举甚佳，可以鼓舞军心，提高普通士兵的归属感。

　　唐维安是站在激进派这边的，他想要现场督战也必须现场督战，他的每一步棋都精妙绝伦，他想亲眼见证自己又一次创造的奇迹，更重要的是他想亲自去会会那个人，那个被世人神化的人，否则天南地北，他们或许真的要缘悭一面了。

　　可他并没有太明显，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就算现在的格局他依然还没有真正坐稳这个位子，不服他的大有人在，只是老臣派的人相继出事，真正敢出头的没有几个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虽然离去余威仍在，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也仍在，他必须显露出更多更强的地方才能真正的留住他们。

　　中路将军孙耀威是武状元出身，现在镇守边塞的元帅孙庭坚真是他的父亲，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而这孙耀威也是不可多的人才，由他接手正面抗敌的中路军胜算很大。

　　而这孙耀威正是激进派的人，他带头力挺唐维安御驾亲征，而左路将军郭定辛正是现在的水路大元帅郭定壬的胞弟，两兄弟都是打仗的好手，只是郭定辛更适合辅佐与配合。

　　而右路将军正是前兵马大元帅贺浠的直系弟子，贺浠虽然被唐维安暗了，但是这钱枫却没有动，一是因为这人有些真材实料，尽得其师傅真传，为人也算刚正不阿，至少是忠君报国，最重要的是兵马这一块一人独大显然不是唐维安待见的。

　　贺浠走了之后孙庭坚隐隐有些功高盖主的趋势了，他不想第二个出现，这孙庭坚和贺浠又是一贯的不合，提拔钱枫是必要之举。

　　孙庭坚和贺浠不合，这孙耀威和钱枫也好不了哪里去，这时大殿里闹得最大声的便是这两人了，争论喋喋不休，都快要搞到面红耳赤了。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这厢的战局，门口的太监叫道：“柳王爷觐见……”

　　唐维安正被他们闹得头疼，终于找到了缝隙，想也没想就说了句宣。

　　谁知他话声一落，门口的宫人还没有来得及宣人就已经冲了进来，方才还有些闹腾的大殿立刻鸦雀无声了。

　　唐维安有些诧异，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没有官服，只是一袭平常的碧衣，碧衣凌乱依稀可见，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眸子，丝毫没有一贯的冷静自制。

　　唐维安心中一动，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立刻怪责他的莽撞，只是沉声问道：“皇兄，你这是……”

　　“把无风的尸首还给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唐维安面色一沉，二人为了此事已经大吵过一架了，他杀云无风自有他的道理，他的江山方才稳定几分，又是战事将近，云无风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现在的时机也不成熟，他不能冒一丝的危险让江湖中人知道他和柳如璧之间的关系，否则一旦有了流言蜚语，那朝廷和武林那点微妙的关系便打破了平衡，真到了那一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攘外还是先安内了。

　　他知道柳如璧重情义，可是……朝廷关系的人和事太多了，因小失大的教训他以为他明白，可是显然他不明白，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不理解他的人这样和自己抗争到底，他甚至怀疑在这个唯一的哥哥心目中到底他这个亲弟弟和那个人孰轻孰重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唐维安沉声说道。

　　柳如璧扯着唇角笑了笑，“你已经杀死他了，还让他尸骨无存？不知道这个举措你又有什么样的解释？”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们还有正事要议，你先退下，等你冷静够了我们再谈！”唐维安摆了摆手道。

　　柳如璧没有退步，依然前进，“尸骨还给我我自然离去。”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和我谈这个事情吗？”唐维安问道，他的脸色黑的可怕，一旁的大臣们纷纷噤若寒蝉。

　　“人死如灯灭，我和他情如兄弟，救不了他的性命，如果连尸骨都保护不了我这个大哥到了下面无颜见他！”柳如璧答得坚定，更是激起了唐维安的猜忌。

　　唐维安阴沉的问道：“皇兄，你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受那些江湖的习气影响深重，我想你是时候考虑离开那里了，你要记住，你是皇家的人，你注定不属于那个地方。”

　　“不属于那里我就属于这里吗？”柳如璧冷笑道：“皇上，不是所有这里出去的人都想着这个江山天下，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

　　“放肆！”唐维安彻底被激怒了，大喝一声，拍在扶手上。

　　“放肆也好，胡闹也罢，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只想你对无风稍微尊重一点，对一个死去的人稍微有一点基本的尊重，你是我的弟弟，我不想你变成……”说道这里柳如璧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接下去。

　　“柳如璧，既然你这样看我，那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退朝！”唐维安挥袖离去，走到屏风前面之时又顿住了脚步，回头说道：“御驾亲征之事我已经决定，下次上朝时我不想在听到反对的意见！”

　　再回头时，他的身前却已经站了一个人，柳如璧问道：“你当真不还？”

　　唐维安冷冷的回道：“朕不知道朕有那么大的责任还要为一个死人的骸骨担当罪过，要我尊重一个企图刺杀我的人尸骨，朕想朕还没有这么大的肚量！朕可不是先皇，可以那么有容人之量……”

　　他绕过柳如璧没入了屏风后面，柳如璧没有出手阻拦，只是突然笑道：“好，好，好！果然是高风亮节的皇上啊，既然这个皇宫这么阳春白雪，我想应该容不下我了吧，这就是你心里的话吗？你和他们一样吧，一样认为我不过是个野种对吗？”

　　屏风后面唐维安肩膀颤了一下，却依然面如沉霜，“你要怎么想朕管不着！总之，你再提起那个人的事情你就别再踏入皇宫一步！”

　　“幸不辱命！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多加滞留，多谢你，还我自由！”话声一落，柳如璧整个人便飘然离去，没有进来时候的沉重，可是却更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薛艳阳知道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昨夜又喝了一夜的酒，醒来的时候玲珑便给她讲了这件事情。

　　她听完平静万分，只是问了一句：“柳王爷留下的醉生梦死还要多少？”

　　玲珑一愣，傻傻的回道：“出去之前喝的，剩下的应该还有百余瓶。”

　　薛艳阳支着下巴想了想，嘀咕道：“看来要省着点了，否则这两兄弟一年半载都不和好，我这酒不是要断很久。”

　　她的担心在入夜之后彻底的粉碎了。

　　晚膳的时候唐维安就来了，特意让玲珑上了醉生梦死，薛艳阳有些心疼看着他杯空杯满，计算着自己最省能让这些存货坚持多久，岂知唐维安发泄满腔的抑郁之后告诉她三日之后随军出塞。

　　她心中一凛，饶是早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此时难免还是觉得慌乱，觉得心猿意马。

　　二人互怀心事的沉默着，一杯一杯的开始灌酒，直到纷纷昏睡过去，醒来之时，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小路子准时叫唐维安起来上朝，薛艳阳难得宿醉没有沉睡，在唐维安快要离去的时候提了个条件。

　　“我想会艳阳天一趟……”这是她的原话。

　　唐维安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半饷，犹豫再三，最后点了点头，准了，不知为何，那个时候她脸上的坚定有种让他不能拒绝的感觉，恍惚中他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了一些变化，一些和那些关于她的流言全然不同的变化，只是究竟是什么他却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