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和好》居子乌

9、第九章

　　十月的最后一天，谭一许又在秦笑那碰了个钉子，事情还得从周二那套试题说起。

　　周二的时候学校从市里拿来一套联考卷子，赶在晚修开始前打印出来发给各班，当天坐班的数学老师布置了任务，要求大家把试卷做完，第二天上课前上交。

　　当时谭一许正跟后面的傅垣下五子棋，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是在秦笑收卷子的时候，他只找出一张干净的卷子，上面连名字都没写。

　　瞥见雪白的卷面，秦笑当即起身，“我先交过去了，等你之后写完自己交吧。”

　　“别啊组长，你卷子借我看看呗，就三分钟，我下午请你喝奶茶！”

　　谭一许双手合十，真诚地注视秦笑……手里的卷子。

　　面对谭一许真挚的表情，秦笑丝毫不为之动容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不”。

　　数学老师可没那么好惹，虽然头发稀疏，但惩戒学生的手段多如牛毛，谭一许最终抢到一张傅恒写了一半的卷子，两个人凑一块揪着头发写完了另一半。

　　经此一事，谭一许决定三天不跟秦笑说话，而当事人秦同学对此毫不知情。

　　午休结束前十分钟，谭一许独自来到校门口等待他的零食外卖，谭安许已经在校门口拎着东西等了两分钟，十分不耐烦。

　　“谭一许你属毛毛虫的吗？”

　　谭一许假装没听懂，反问道：“不是啊，我属兔的，你是不是亲姐？”

　　把奶茶跟零食一块塞进谭一许手里，谭安许低头看了下表，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后面的人叫住。

　　“怎么四杯奶茶，姐你拿错了吗？这杯不是我要的啊！”

　　谭一许提起多出来的一杯奶茶，一头雾水地看向自家姐姐。

　　“那杯给上次帮你拿东西的那个女生。”

　　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是秦笑，谭一许瞬间不爽起来，嘴里愤愤不平小声念道：“她连作业都不肯给我看……”

　　谭安许没听清，以为他在质疑自己做的决定，当即理直气壮地回应。

　　“因为她可爱啊！”

　　谭一许：？

　　恕他无能，实在不知道谭安许怎么从秦笑那张冰块脸看出可爱二字的，而他的表情让谭安许很不满。

　　“你有没有眼光，那个女生眼睛圆圆的，表情呆呆的，简直就是翻版小猫！”

　　谭一许：……

　　懒得再跟自家没品位的弟弟废话，谭安许甩甩长发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虽然不知道谭安许哪只眼睛出了问题，谭一许还是把那杯奶茶带回了教室，他总不能浪费粮食吧。

　　教室里，秦笑刚睡醒，就被怼到脸上的奶茶吓了一跳，拿奶茶的那个人脸跟声音都硬梆梆的：“我姐让我拿给你的。”

　　秦笑没接，盯了会奶茶，又盯谭一许，似乎没有伸手的打算，她一时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觉得面前这人莫名其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秦笑的刘海有一缕翘了起来，再配上那双圆眼睛，和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谭一许突然觉得他姐说的话有点道理，还真有点像……小猫，还是一只冷脸小猫。

　　“咳……你快拿着呀，难不成还要我喂你喝啊？”

　　秦笑连忙摇头摆手，忙不迭道：“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姐姐。”

　　拒绝无果，谭一许直接把奶茶放在了秦笑桌上：“不许拒绝，除非你希望我姐下次亲自送过来。”

　　想起上次那个明艳的，身上香香的漂亮姐姐，秦笑抿了抿唇，其实如果是谭一许姐姐送给她，她会更乐意接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秦笑只得收了奶茶，刚把吸管戳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抱怨。

　　“我去，老板没给我加冰，奶茶不喝冰的有啥意思啊！”

　　身后的傅垣大呼小叫，惹得周围人都忍不住瞟他一眼，谭一许撇撇嘴：“没冰块？放个秦笑进去，保证把你冰死。”

　　“秦笑”两个字被说得含糊，傅垣没听清，嗓门更大：“放什么进去，芹菜？你说话能不能大声点！”

　　谭一许：……

　　听得一清二楚的秦笑：……

　　进入十一月后，清河气温骤降，冬季的校服外套远远抵挡不住寒风，许多学生都在校服外又多加了一件外套，一眼望去班上五彩斑斓。

　　这天秦笑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外套，陈嘉茹锐评称她像个老干部，有些鼻塞的秦笑抱着保温杯喝热水，觉得陈嘉茹说的很对。

　　秦笑怕冷，天气一转凉就容易感冒，今早刚起来她就感觉不太对劲，喉咙干疼，鼻子也堵住了，此时坐在教室，发现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没发烧呀，你多喝点热水。”

　　把手从秦笑额头上收回来，陈嘉茹热心的把自己的毛毯披到秦笑腿上，粉嫩的颜色与她的外套非常不搭，有种另类的喜感。

　　把毛毯往腿上压了压，秦笑吸吸鼻子，开始翻找桌上的试卷。

　　接下来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秦笑的状态都不太好，在上完第一节晚修后，她听从陈嘉茹的劝说去了趟办公室找凌老师拿请假条。

　　推着自行车从校门口出来时，秦笑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开始幻听耳边有人在怪叫。

　　“嘶……痛死我了。”

　　声音很低，但又很近，秦笑左右看看，很快就找到了声源地，她推着车靠近围墙边，看清阴影处的状况后不由沉默了一会。

　　“你怎么在这？”

　　坐在地上抱着脚面容扭曲的，不是谭一许是谁，听到声音抬起头，谭一许显然比她更惊讶。

　　“你也逃课啊秦笑？”

　　秦笑掏出口袋的假条朝他挥了挥，“你摔断腿了吗？”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围墙，少说也有两三米高，谭一许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

　　“估计就是扭到了，不用管我，你回去吧。”

　　光线昏暗，谭一许看不清面前逆着光的秦笑脸上是什么神情，只能听见她冷静但不容置疑的声音。

　　“上车，我送你回家。”

　　她态度强硬，谭一许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终究没能说出口，只好扭扭捏捏地上了车，一路上除了给秦笑指路，两人再没有其他交流。

　　谭一许是觉得别扭，他还记得上次秦笑不给他卷子的事，而秦笑头正晕着有些使不上劲，只能卯足力气在骑车，根本没有脑子想其他事。

　　从谭一许的角度只能看到秦笑的后脑勺，还有偶尔被风吹起头发后显露出来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秦笑耳朵红红的。

　　看了几眼后谭一许便移开目光，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汽车从旁边驶过，扬起满地落叶，扰乱了一条安静街道。

　　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他隐约从风中闻到一点花果香混杂的味道，但并不太能分辨是哪种，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像个变态，于是又默默屏住呼吸，把身体往后倾了一点。

　　谭一许家离学校很近，不到三分钟秦笑便到了地方，一栋自建楼房，从外面看都能看出面积很大，但看起来很低调，没有豪华的大铁门，只围着一圈栅栏，里面种了些绿植，一条石板小径通往门口。

　　“到了。”

　　路边停着几辆汽车，秦笑找了一个空位停下车，转头去看后座上的人，“你走得了路吗？”

　　“当然可以。”

　　说罢，谭一许就一瘸一拐走到自行车车头，行动有些迟缓，但似乎并不严重，他看了眼车把上被冻的通红的手，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笑脸也是红的，不知道是病的还是冻的，她只觉得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已经变得麻木和僵硬。

　　“那我先回去了。”

　　“好，谢谢你，路上小心。”

　　一番十分官方的道谢和告别后，谭一许目送秦笑的身影远远消失，猛地弯下腰，抬起右脚开始痛苦哀嚎。刚刚下车走的那几步没掌握住力道，他忍了好久才忍住没在秦笑面前呲牙咧嘴。

　　艰难走到家门口，刚打开门谭一许就看到了客厅里的谭安许，还有她手里抱着的小婴儿。

　　听到动静后，谭安许回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怀里的婴儿看到他后很兴奋，伸着手咿咿呀呀个不停，乐不可支地叫舅舅。

　　“我可没接到老师的电话，你逃课了是吧？”

　　谭一许充耳不闻，单腿跳到客厅，把婴儿从她手里接过去。

　　“今天可是小纭的生日，我当然得来。”

　　庭纭，今天的小寿星，是谭安许的女儿，也就是谭一许的外甥女。

　　因为两家人都比较低调，庭纭的一周岁没有大办宴席，只是请了亲近的家人朋友一块在外面吃了顿午饭，晚上一家人在谭家小聚。

　　饭厅里依旧人声喧闹，谭一许抱着庭纭坐在沙发上玩，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谭安许打量他一眼，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啊？很明显吗？”谭一许有些慌，下意识摸了摸脸，含糊道，“可能是风太大了吧。”

　　饭厅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有人正往客厅走来，谭安许没有再细问，催着他离开，“你带小纭上楼去吧，不然爸妈知道你逃课又要说你了。”

　　庭纭几乎能算谭一许一手带大的，每逢周末假期谭一许就要兼职带娃，当然作为报酬，谭安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学校给他送零食，看谭一许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谭安许终究心软，决定帮他掩盖逃课的事实。

　　注意到谭一许上楼时的扭曲动作，谭安许欲言又止，“等等，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待会记得喷点药。”

　　另一边，秦笑正以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干冷的秋风直往她脖子里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了。

　　到家时刚好九点，秦夏已经烧好热水，刚走到客厅秦笑手里便多了一杯热腾腾的感冒药。

　　“早晚温度低，你骑车要多穿几件，明天记得在里面穿一件毛衣，到学校热了就脱下来知道吗？”

　　秦笑点头，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低头方才意识到是杯子拿的太近，里面的热气袅袅升腾，直把她的眼睛和心也熏热乎了。

　　“喝完药早点洗澡睡觉，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诊所看看。”

　　“好，谢谢姑姑，那我先回房间了。”

　　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暖意迅速包裹住她全身，明明是还不需要开暖气的温度，但秦夏帮她提前开了空调。

　　秦笑低头摸了摸冰凉的鼻尖，往床边走了两步，很快看到了床上铺的整整齐齐的棉被，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毛毯，刚压下去的酸涩再次浮上眼眶。

　　好像，今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