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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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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已经昏暗了下来,书房还点着灯,宋南卿穿过一道石子小路,到达了不远处的书房门口。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正对着门的是一副山水画,墨色晕染的山水深深浅浅,如云又如雾。画前坐着的人身姿笔直,一袭长袍飘逸,刀削般的鼻梁高挺,为整张脸增添了几分立体与硬朗。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锐利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宋南卿,平时刻意伪装的温和眼神在此刻卸下了面具,犹如鹰隼盯着猎物,又好似只是随意一瞥。
明明他是坐在椅子上从下往上看的,但莫名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宛如一个等待了许久的猎人。
宋南卿被他这一眼看得直接腿软了,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人跟前,却看见了桌子上放置的一柄皮拍。
黑色的板子上面包裹着厚厚的亮皮,不软不硬的材质是惩戒的利器,最让人心颤的是皮拍表面均匀分布了一颗颗的金属凸起,打在人身上势必会留下漂亮的点点印记。
宋南卿看到那个板子心里直打怵,在沈衡放下杯子之前,就殷勤地捧着杯托侯着了。白瓷杯底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纤纤十指端着瓷器,竟是分不清哪个更莹白。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在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手下一个不稳,半杯茶水尽数洒在了少年的衣袍上。
“哎呀…”宋南卿小声惊呼,拿手捋着湿透的衣服,焦急地说:“朕得换个衣裳了,春见呢,快来人啊!”
他提着衣袍就往门外跑,刚打开木门,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了他头顶的门上,“砰——”的一声巨响,门骤然关上。少年被紧紧禁锢在了门和沈衡之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感受到了身后的呼吸,宋南卿急促呼吸着小心翼翼认错,“我…我知错了,真的…呜下次不敢了!”
沈衡伸手把他脸侧散落的一缕头发往耳后掖好,平静的声音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去里面,先把衣裳换了。”
柔软的榻上,少年弯着腿垂脸坐着,湿掉的外袍已经脱了下来,只穿了个半透中衣坐在那儿,莹玉般的小腿压在软毯上。那个皮拍就被扔在了他腿边,金属凸起反射着光。
他用脚踩住皮拍往旁侧踢了踢。
沈衡从别处拿着干净的衣服走来,看见他的小动作。宽大的衣袖垂落,皮拍被骨节分明的大掌握在了手里。
宋南卿身体微微颤抖,咬着唇肉请求道:“不要打手心好不好…今日已经弄痛了…”他摊开拍桌子拍红的掌心给沈衡看。
作为君主,他从小就被沈衡管的很严厉,他又是个贪玩的,不打记不住教训,犯错挨罚是天经地义,不过先生惩罚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会留情的,所以他真的怕得很。
这次明明说好在宫里读书,不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结果在凤栖楼被撞个正着,简直是想抵赖也毫无办法。
沈衡伸手,用皮拍抬起了他的下巴,拍子边角被柔韧的皮质包裹成圆角,就那么从他的脸颊轻轻划过。
“怎么罚你,还要听陛下的吗?”
忽然拉近的距离,磁性温柔的嗓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衡要替他披衣服,宋南卿心里默默谴责这个笑面虎。他早就不会被沈衡温柔儒雅的外表迷惑了,现在看起来一副商量的语气,其实骨子里是说一不二的个性。
他低头蹭了下沈衡的手腕,柔软又无辜的脸贴在皮拍侧面,小声说:“难道先生想打我的脸吗?那大臣们就都知道沈大人背地里喜欢体罚学生了。”
沈衡垂眼看见少年细腻微鼓的脸颊被皮拍戳出一个小窝,随着他抬指,皮拍撤离,那个小窝就变浅了一些。凑近了都能闻到宋南卿面颊上玫瑰膏子的淡淡香气,这个季节草长莺飞,空中容易有浮毛柳絮一类,娇气的小孩容易面颊过敏,这玫瑰膏子还是他专门找来的方子,这个季节涂最好,否则宋南卿出门风一吹就脸痒过敏满脸起小疹子。
沈衡把胳膊放下,淡淡道:“给我看看手怎么了。”
听到他语气有放松的意味,宋南卿忙不迭把右手手心举到他面前。跟沈衡骑马射箭磨出来的满手茧子不同,他手心白嫩光滑,中间有团粉红的痕迹,只是淡淡的粉色而已,再不看都快消散了,被他说的跟多严重一样。
沈衡用皮拍抬起他的右手颠了下,问:“痛吗?”
黑色的眼珠掺杂了一点琥珀色,看人的时候显得温柔,他今日在家穿的也简单,垂顺飘逸的衣袍显得动作随意。
宋南卿嘴角向下,可怜兮兮点头,上嘴唇那颗小小的唇珠微翘,透着鲜红。
“啪——!”皮拍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手心,打的宋南卿手指颤抖,红彤彤的皮拍印子落在上面,还有伴有星星点点的梅花花瓣形状,一颗颗金属颗粒分布均匀,打在皮肤上留下了漂亮的印记。
宋南卿肩膀往上一耸,眼眶瞬间湿了,开头的疼痛忍过去后是又烫又麻的感觉,痛意朝外扩散,他手指蜷缩,把火辣辣的掌心贴在大腿柔软的布料上轻搓,试图驱散疼痛。
“呜……”少年低垂着头朝掌心吹气,要哭不哭地发出哼唧声,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沈衡握着皮拍再一次把他的手挑起,这一次掌心的那团红色深了一些。宋南卿颤抖着手断断续续道:“不要……呜不要了。”
“手伸直,还需要我再专门教你挨打的规矩吗?”
微微沉下来的声音引得宋南卿心跳不止,他抽泣了一下,两只手并起来,胳膊慢慢在胸前伸直,左手腕子上还挂着那串佛珠,右手掌心已经红成一团。
身下的软榻并不大,他已经跪到了边缘,脚背被垫子的那条棱挤压着,膝盖阵阵发软。
沈衡坐在他前侧,袖子整齐垂下没有一丝褶皱,手里的皮拍在少年掌心有一下没一下轻拍,引起人阵阵颤栗,不知拍子下一次重重落下会在何时。
“陛下知道今日错在哪儿吗?”沈衡问。
宋南卿微低着头,想了想道:“没有经过先生允许私自出宫,还、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嗯。”沈衡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宋南卿胳膊举的有点酸,往下放松了一些后,手心又挨了一板子。这下子分量不算轻的皮拍被放在了他手心托着。
他眼眶含泪努力把手抬成标准的姿势,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出来一个:“我骗先生说在宫里好好读书,其实根本没有。”
“呜呜手好酸,卿卿真的知道错了…先生饶了我——”
细细的手臂看起来一掐就能掐断,佛珠挂在上面大小并不匹配。宋南卿手臂伸直举了半天,已经开始无力地抖动,更别提现在还在举着拍子。
但他还是不敢放下来,怯怯看了一眼那个皮拍后,软声开始求起沈衡来。
保护欲、惩罚欲、控制欲、征服欲,拿捏一个男人的心,这就是《凤栖楼待客培训指南》的核心要义。但上面也说了,不同的男人应对方法不同,比如有妻有妾的,和只有妻无妾的,就要使用不同的方法。
据宋南卿观察,沈衡院里是一个妻妾影子都没有,对付这种人最容易,但他还得进一步查证。
争夺之时以策略为先,这是沈衡教他的。只要能活下来,让摄政王为他所用,至于是用《战国策》还是《青楼待客培训指南》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是了。
沈衡眼看着他眼神飘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伸手掐了一把脸让他回神:“我说了,不喜欢卿卿有事瞒着我,十下,躲了加罚。”
柔嫩的脸颊肉被掐起一小团,瞬间就染上了红色,又滑又弹的脸肉简直比最上好的丝绸还要细腻。宋南卿脸被朝一侧扯,话说的含糊不清,脸皱成一团,但沈衡还是听懂了。
“写的了字,就是会痛一些罢了。”他抬手,韧性十足的皮拍扬起又落下,划破空气重重拍在了红彤彤的手心。
宋南卿发出短促的尖叫,手指忍不住蜷起挡住手心,被打的脚都勾起在榻沿上,红得更严重的不止手,还有他的脸。
拍子在他手背不轻不重抽了下,宋南卿呜咽着重新把手摊开,摆在人面前,胳膊不停打颤。
“啊!”又一次皮拍落下,宋南卿猛地把手收回,呼吸间都带上了可怜的意味,“痛…呜呜好痛,不要打了……”
他手心发胀发麻,急需降温,可是沈衡的板子又落了下来。在接连挨了三下重的之后,宋南卿终于受不了了,摇着头翻身想跑,脚还没落地就被沈衡抓了回去。
细细的脚腕被攥在手里往上拉,宋南卿软倒在榻上被拖了回去。在这种时候,什么御男十术什么接客指南,他脑子里只有讨先生开心让他放过自己这一条。
少年抱着靠枕哭的可怜,边哭边向沈衡认错:“对不起…呜呜真的知道错了,受不了了,下次再补完好不好呜呜求你了。”
沈衡抬指擦了擦他的眼泪,轻叹一口气,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皇帝说:“好了,别哭了,小心等会儿眼睛疼。”
热热的湿帕子被绞好,沈衡展开帕子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轻轻擦拭。
“我没有瞒着先生,去凤栖楼是因为…”宋南卿坐在榻上还在轻轻抽泣,“因为听说凤栖楼的云岫一首筝曲天下第一,在我心里明明是先生筝弹得最好,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沈衡嘴角轻抬:“是不是浪得虚名?”
宋南卿瞪大眼睛道:“没有先生弹得好,我是因为你肯定不会让我去那种地方,才瞒着你偷偷出来的。”他悄悄抱住沈衡的脖子把脸埋进去,“谁让先生最近那么忙,都没有空陪我。”
一点湿热的泪滴落,在沈衡脖颈处滑过。
沈衡轻闭了下眼,道:“你一个人出来,不安全,万一被有心之人注意到,我不放心,没有下次了。”
宋南卿没想到这才是他今日生气的最大原因,他还以为……
胸膛左侧的心脏微微发紧,宋南卿攥住衣摆,一股暖流流淌过心脏,带着酸与涩,呼吸也发滞。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状态。
沈衡的书房布置和他本人一样,清雅淡然,但古朴深色的木质家具又深藏厚重底蕴。二人坐着的榻旁边开了一个六角棱窗,正对着一棵粉色海棠,浅粉深粉交叠在一处,绿色的叶子承接在下方,在夜色中映衬着月色随风摇曳,透过窗口看宛如一副画般。
靠窗底下搁置了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张筝,是制琴名师张大师所致,传闻他三年只做一把琴,还要看眼缘。
宋南卿靠在人身上被擦干了眼泪,他看见那把筝,突然问道:“先生有弹筝给别人听过吗?”
沈衡转头看他,问:“别人是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