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双双失忆后》一川风浓

121、【P】归墟处

　　天际滚过紫黑色的云，黑紫色雷惊天动地，劈在黑色龙族的脊骨上，伤口处立刻涌出银白色的髓液，但玄凛死死咬住牙关，任由雷水浸透每一寸枯骨，龙吟伴随着雷电，此起彼伏。

　　最后一道雷电击下来的时候，龙族就奄奄一息，全靠一口气撑着。

　　每一寸肌肤都让雷火燎过，旧鳞剥落的地方生出黑色的新鳞，直到断裂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淡淡光晕的新鳞，充满了生命的稚嫩。

　　雷声渐歇，雷云散去。

　　龙族缓缓垂下头颅，整只龙失去力气，沉沉往下坠去，直直摔进蔚蓝色的海，然后继续往下落。

　　“玄凛！！！”隋云连忙跟上去，龙族肚腹朝天，刚好与上面的隋云面对面，隋云有一瞬间，觉得玄凛似乎望进他的眼中，似乎在说，别担心，我可以。

　　那双金色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轻轻摆动脖颈，脱落鳞片的地方，正有一层带着虹光的新鳞在缓缓生长，龙角顶端多了一圈淡淡的金边。

　　隋云从被带进雷池就惊呆了，哪怕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哪怕这或许是龙族传承，但看见玄凛被雷电如此折腾，隋云还是十分心疼。

　　关于凤凰、龙、以及一些其他的上古神兽种族，人族常有的看法，认为他们是天地的宠儿，生来就拥有强悍的体魄，凝练的神魂和相对于人族来说可以说是永恒的寿命。

　　可是天地之法，从来都是均衡的。

　　……

　　在经过雷电的洗礼之后，又新生的龙鳞，在海底粼粼阳光下，看上去熠熠生辉，浑身上下充满了迷人的力量感，黑龙一个摆尾，卷起无数水泡泡，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着海底游去。

　　玄凛似乎已经迅速从刚才的情绪里走了出来，目标准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赶去，没有一丝犹豫，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玄凛迅速离开那片电闪雷鸣的海域，来到一片万里无云的地方，水天一色，此时日上中天，乳白色的雾霭里浮动着细碎的金斑，海雾融化，露出一小块被阳光浸透的海面，蓝得像块刚被擦亮的琉璃，海中光线随着水波的晃动而摇曳，黑龙丝滑滑过。

　　从光明的海域到晦暗的海底，光线越来越暗，又在最后经过一片荒芜的海沟，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生命，隋云只看见几只巨大的海鲸，最后一人一龙，跟着白色的流洋，来到一片光彩琉璃的海。

　　就像是梦境。

　　海里蝴蝶成群，像是被割碎的阳光，光斑闪烁的小溪一般，和玄凛一起穿越汪洋，来到这片苍白的海域。

　　隋云忍不住，伸出手，蝴蝶瞬间化作光齑粉散去。

　　竟然能碰见……隋云想起药师隐说的蝴蝶，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蝴蝶。

　　轻微的异象引起了龙族的注意，但他只当海水晃得蝴蝶破碎，他尾巴扫了扫，周身光蝶碎成光粉，在海水泡沫里散去。

　　玄凛再化作人身时，褪去少年时的浮躁或怯懦，多了一份的沉稳，他双脚踏在柔软的白色沙地上，一步一脚印往前走，蝴蝶依旧围绕在他们身旁，明明前面什么危险都没有，但隋云却发现玄凛越走越慢，像是行走在什么艰险的地界。

　　隋云反应过来，是幻境。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玄凛终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海水倒流，一片没有水的海底空间出现在隋云面前。

　　这里没有水，没有海底生物，中间许多水镜一般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进去，隋云感受到了危险，这里似乎对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并不排斥。

　　谨慎起见，隋云伸手，红色的丝线若隐若现，另一方却穿过一个水镜连接到了那一方，隋云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水镜的那一边正是玄凛，玄凛正埋着头，手里捏着纸，正在专心叠纸，而他的身边，是正在沉睡的自己。

　　……是未来，那是不是只要穿越这面水镜，就能抵达未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以看到未来，那过去呢？

　　隋云忍不住开始在无数水镜面前寻找起来，漫天蝴蝶在数不尽的水镜里进进出出，隋云长袖甩开他们，一个一个看水镜里的画面，但水镜太多太多，他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属于他的过去的水镜。

　　隋云颓丧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好一会儿没有看见玄凛了。

　　隋云赶紧站起来，四处张望寻找，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正是玄凛，隋云赶紧跑过去。

　　玄凛正在挑东西。

　　隋云走近看见的，就是玄凛正捡起来一颗捏在指尖端详——

　　是海心琉璃，海之心。

　　这么竟然这么多！

　　像是海边的贝壳，走几步路就能看见一颗，但质量参差，玄凛手里已经有好几颗了，看上去都是圆润白净又漂亮，但玄凛看了看右手上的那一颗，随手就把左手上的那几颗给扔掉，又把右手的海之心放到左手上，又弯着腰开始找。

　　他要找到一颗最美的海心琉璃。

　　动作和那天把转着小隋云的泡泡带回水宫放置时一样认真。

　　隋云站在原地，想起那日小龙崽对小隋云说的话：

　　我听说海的深处有一种东西，叫深海之心，有了那个深海之心，你以后在水里，就可以不用泡泡了。

　　还有，之前在将军祠的地底下，玄凛把海之心递给自己的时候的模样。

　　“这是海之心，也叫海心琉璃，送你，且照个亮儿。”

　　那般轻描淡写的模样，叫人不知道，这小小的珠子，竟然是在这种情境下寻出来的。

　　隋云回神的时候，玄凛已经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海之心。

　　玄凛一双手十分白皙漂亮，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手背血管有些浮凸，捏着那乳白色的琉璃珠子，隋云一时间分不清哪个在吸引自己的目光。

　　玄凛嘴角带着满意的笑。

　　他可以带一打珠子出去，但是他却只会选出一颗他最满意的珠子出去。

　　玄凛把海之心收起来，这才漫不经心开始逛着诡异的地方，最后玄凛抬头，看着上面，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倒映着上面的诡谲。

　　隋云跟着抬头，这才看见上面的场景，一时之间，被震住，久久回不来神。

　　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漩涡，和那些白色透明的水镜很像，但又不太一样，就像是海底的一片天，光是看过去就似乎神魂深陷其中，叫人移不开眼睛。

　　而水镜的另一边，成千上万灵魂像是无数飘零在水面的纸张，游走、散落，不成人样，随着枯水漂走起伏，水流咕咕，人声潺潺，

　　一望无际的水沟，带着让人灵魂震撼的力量。

　　那是另一个世界！

　　隋云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过去！绝对不能触碰！！

　　这是隋云脑海升起的第二个念头。

　　隋云快速走到玄凛身后，似乎只有玄凛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忍不住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玄凛听不见，但他却若有所思道：“归墟……”

　　五色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起名归墟，其下无底，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万水汇聚之处。

　　在黄泉枯竭之后，也是亿万亡魂的通灵地。

　　原来传说是真的，真有归墟，真有五色海，五色海是海族领域，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到达，也不知道五色海在哪。

　　那这里应该也是药师隐说的那个归墟，据药师隐的说法，那些死去的人，灵魂应该就是在这里吧？不对，那一边，不是一个世界，是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连接处？

　　肉眼所见的平静都是虚假的，普通人根本不敢来这里，也来不了，若不是这次隋云跟着玄凛，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来这个地方一次。

　　随着他们的注视，天空变得不再平静，起了一些波澜，隋云有种自己被吸进去的感觉，他赶紧移开眼睛，一旁的玄凛也没再看上面了，而是左右望了望，又找了一个方向开始走。

　　今天这一趟下来，一开始隋云觉得玄凛就是为了去长滩水林除掉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又后来又觉得玄凛是为了去雷池历练，后来又以为玄凛是为了来这海底寻找海之心。

　　但现在，知晓这里是归墟之后，隋云总觉得玄凛的最终目的都不是这些，他又默默跟上去。

　　从雷池到这归墟，按照玄凛的速度应该没花多少时间，现在应该接近未时，太阳开始西斜了。

　　跟着玄凛没走多久，隋云感觉脚底的触感变得柔软，绵延至视野尽头都是一片白，细腻的白色细沙，细腻到当巨大的阴影从上方掠过时，沙面只会泛起几不可见的涟漪，仿佛这里亿万年来从未有过真正的风浪。

　　不同于浅海沙滩的温暖，连脚底都开始泛起寒意，玄凛头发、眼睫和皮肤上慢慢都凝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四周逐渐变得安静，没有水流声，没有生灵的嘶吼，没有鱼群的踪迹，甚至连心跳都仿佛被这片白沙吸走了，只有玄凛腰间的金铃偶尔发出一两声叮铃声。

　　玄凛并没有像在其他地方那样化作龙身在海底畅游，只是用一双脚在海底一直走着，在海底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旷的终于开始出现一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