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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万宝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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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还有呼吸,褚纤云暂时松了口气,“外面雷声这么大,我刚才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地上又冷又硬,摔得疼死了。
“你能不能快点起来,喂、你……”听到没有。
方才还一副昏迷模样的男人猛地睁开眼,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掐住她脖子,“闭嘴。”
“放——开、我——”
褚纤云用力挣扎反抗,往他小腹连打带踹,好巧不巧正打在他的伤口上,墨北寒吃痛,脸色铁寒,“你……”
脖子上的手劲松动,她抓住机会一个用力翻身跨坐在墨北寒腰间,转而将他压在身下。
两人位置调换,局面也有所变换,轮到褚纤云双手掐住他脖子,“别动!说,你是谁,想做什么?”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小,男人的喘息声愈显,微弱的光线下,身下的人眉头紧锁,眼神比起方才有些涣散。
眼前重影交叠,墨北寒闭了闭眼,拽住她一只手臂甩开。
指尖无意划过他的脸,褚纤云惊觉他皮肤的温度高得不正常。
脸这么烫,怕是被雨淋发烧了。
身上的人坐在他伤口上,墨北寒紧咬牙关,撑地猛地坐起来,险些与她额头相撞,“下去,咳咳……咳咳咳——”
两人此刻挨得极近,墨北寒在下,褚纤云在上,染上雨水的发丝顺垂,发尖抚过他的下巴,像小刺一样戳着他的脸,不疼但隐隐觉得痒。
四目相对,唇与唇相距不过三寸,呼吸交织,气息轻拂鼻尖,二人此时的姿势看似暧昧,但男人盯着褚纤云的目光却冰冷如蛇。
忽而,一只湿凉的手背贴上额头,墨北寒眸光半怔,她要做什么。
手背感知到的温度烫得惊人,褚纤云蹙眉,没好气地对眼前人道,“看什么看?知不知道你的脸有多烫,哼,烧成傻子也是活该。”
都这样了,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凶什么凶。
目光于他周身巡转,这人气质不俗,穿衣打扮也绝非普通人,救还是不救?
救了万一惹上麻烦怎么办……
视线划过男人即便狼狈却也惊艳的容貌,褚纤云的神思迟钝一瞬,“好吧……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本姑娘救你一命,我都不计较你拿匕首威胁我和掐我脖子的事,要是没救活,你、你下去了可别怨我。”
“咳、咳——”
墨北寒重咳几声,小腹被扯动的伤口又溢出一股血。
“哎呀。”终于发觉自己一直压着他的伤口,褚纤云连忙站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我去找人来救你。”
无人回应,褚纤云低头再看,地上的男人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连呼吸声都变弱了些。
“喂、你撑住啊。”
顾不得身上的黏湿感和不适,她急忙跑去隔壁屋找救兵。
“咚咚咚——”
“阿湘——”
清晨,缕缕细风带着凉意,树梢枝头还挂着昨夜的雨珠,车轱辘踏过深浅不一的水洼,溅起一泼泥点。
“阿湘,你说这人会是什么来头?”
“我猜想他应该……不是虞城人。”
他若是虞城哪家的公子,她应该有印象才对。
马车里与褚纤云交谈的女子打扮简便干练,衣色白紫相间,长发以一根发带高高束起。
女子名叫薛念湘,薛家二小姐,褚纤云的好友,昨晚便是她为墨北寒处理了伤口。
“除了一块令牌,他身上没别的东西。”
令牌上只刻了个“寒”字,其他什么也没有,能推断得出的消息甚少。
“非妖非魔,救他一命也无妨,回了虞城我去查查便是。”
薛念湘看了那人一眼,又说道,“阿云,此事暂时别向旁人提起,对墨迁也别说。”
昨晚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不止是腰上的外伤,内伤也颇为严重,看样子对方是想要他这条命……
虞城,褚府。
刚回来没多时,一名侍女神情欢喜地跑进院子,“小姐、小姐——墨迁公子给您送花来了。”
“花?什么花。”褚纤云疑惑。
她刚把衣裳换过,想去榻上歇息会。
“您去前院就知道了。”侍女迫不及待道。
前院,一见到她人影,墨迁抱着花立刻朝她快步迎去,献宝似的语气说着,“阿云你看,我养的牡丹花开了。”
青年阔步携卷清风而来,褚纤云的视线却只被他怀中抱着的鲜花吸引。
盆中的牡丹开得艳,芳香馥郁,花瓣娇嫩欲滴随微风轻轻摇曳,层层叠叠似朝晖云霞,似舞女舒展身姿。
指尖轻触花瓣,她扬唇夸赞,“挺不错,养得这样好。”
墨迁伸手与她一同轻轻抚弄着盆中的牡丹花瓣,“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昨日终于开花了,阿云,送给你。”
褚纤云微微心动,但却摇头,“你养这盆花肯定费了好多心血,我不能收。日后我遇到养花难题向你讨教的时候,墨夫子倾囊相授就好。”
墨迁笑,“我养它本就是为了送给你,而且其实也没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可能因为本公子是种花高手吧。但你要是不收,我才真是白费心血了。”
“是呀小姐,别辜负墨公子一番心意呀。”侍女在旁附和。
不等她再拒绝,墨迁把牡丹递给那名侍女,“放到你们小姐的房间里,记得每隔几日浇一次水。”
“是,墨公子。”
褚纤云想阻止,侍女却已经抱着花走了多远,生怕被叫住似的。
墨迁明亮的眼眸再次看向她,“阿云你用过晚膳没?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褚纤云摆摆手,“今日有些累,改日吧。”语气似有些无奈。
墨迁对她的心思直白,可她从来都只把他当作朋友看待的……
“光顾着给你送花,忘记你才从济安寺回来。之前听念湘姐说你们打算在那儿玩三日,怎么昨天去今天就回来了?”
这声询问让褚纤云想起薛念湘叮嘱过她的话,她假装叹息,说出此前商量好的理由,“阿湘临时接到要紧的公务,我们就提前打道回府了。”
“没关系,下次你什么时候想去,我陪你一起。”墨迁顿了顿,“据说在济安寺祈愿很灵,阿云,你走前去祈愿了没?”
“当然。”她这次去济安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祈愿。
墨迁了然地点点头,“那让我猜猜阿云你祈的什么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吧。哎呀、这还需要祈愿吗,你答应嫁给我愿望不就轻松实现了,何况我们本来就自小有婚约。”
褚纤云面上有些羞赧,但并非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婚约一事,“什么自小有婚约,不要乱讲。”
墨迁故作委屈,“哪有乱讲,我说的分明是事实。”
墨迁所说的婚约是指许多年前,两人尚且还是幼童时,他爹墨重霄在某次宴会上见二人总喜欢在一起玩闹,打趣说如此合得来不如两家定个娃娃亲。
当时在场的墨、褚两家长辈自然知晓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明面应声附和但心里都没当真,只有小小的墨迁从那时起一直暗暗记到现在。
去年,他还跟他爹说起这事,但……
有关那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也不在意墨重霄到底有没有那么说过,褚纤云懒得与他再争论,说着要小憩一会就开始赶客。
墨迁找借口还想多待会,被无情戳穿。
——
深夜,寅时,乾镜司。
城郊近日反常,三天前薛念湘带人外出查探,这会才回来,任一向她禀报公事,“大人,之前我们抓到的那几只男竹妖前晚在狱中自杀身亡。”
薛念湘觉得蹊跷,“自杀?那日审讯它们的时候,个个都恨不得将我生啖,这会怎会莫名自杀。”
“属下也觉得其中古怪,调查后发现,它们都是他杀被伪装成自杀,但没查出是谁下的手。”
略一思索,薛念湘吩咐谷窈,“你亲自去跑一趟,明天下午出发之前转告孙都尉,让他们提高城中戒备,如果能全城搜查一遍最好不过。”
适逢城外妖魔作乱,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第二天下午。
“大人,孙都尉说不必因此事兴师动众。”谷窈降低声音说道,“……习以为常……”
某些家族子弟口味独特,喜好异族恋,豢养妖族外宠一事在他们那不足为奇。
明眼人谁不知晓,一旦被抓进城尉司或乾镜司就无故身亡的低等妖魔,通常来说都是那群人怕丑闻暴露而派人灭口。
都是些修为低弱的妖魔,不曾伤害百姓,加之孙鸿和上任掌使都认为犯不着为这种事触怒权贵,因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年前薛念湘接管乾镜司后,那群男女才收敛不少。
“好一个习以为常。”薛念湘压下心中怒火,“将全城搜查之事上报城主,由她定夺。竹妖的死,让任一拿着我的令牌继续查,凡牵连者,一律丢进乾镜司大牢听候处置。”
等处理完眼前的事,势要扼杀那种风气。
——
“两位,里面请。”
天色渐暗,放眼望去,万宝斋楼下车马往来不绝,乌压压一片都是各家族的年轻小辈。
几天前万宝斋放出消息,这次拍卖会的重头戏是一件法器,于是今晚虞城各大家族都派了代表前来竞拍。
虽有异族侵扰,但追求权力和地位的欲望并不会因此减少,有点声望的家族里的年轻一辈既要修炼法术,也要延续家族繁荣。
把子女送进宗门修炼,只单纯地期望她/他能斩妖除魔、抵抗赤疣,肩负起拯救苍生的责任而不拘泥于世俗权力的家族占少数。
拍卖法器的消息一出,各大家族翘首以盼,都希望拍下法器的人是自己。
万宝斋三楼,褚纤云早早到达包间,随手拿起桌面的拍卖品册本翻看,珠宝、玉器、古董还有剑、鞭子武器之类,拍卖的东西挺多,但一看竞拍价格,不免咂舌。
金镶白玉兰花耳坠,起拍价两千两。
断水剑,起拍价三万七千两。
玄铁长鞭,起拍价五千两。
……
没一件东西便宜,就连一根看起来最普通的簪子起拍价也上万两,万宝斋怎么不去抢。
褚纤云捏了捏自己扁扁的荷包,翻过一遍册子就默默地合上。
褚家经商有道全靠祖父和大伯父,她亲爹游手好闲,整日吃喝嫖赌,又乐于生娃之术,她前面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四个妹妹、两个弟弟,因此虽然出生于富裕之家,但没有享不完的福,只有数不清的兄弟姐妹。
在家里大哥哥、二哥哥和四姐姐最受宠,至于她,运气没那么好,她爹估计连她叫什么都记不住。
衣食倒不愁,但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闲钱来买这些贵重之物。
若非阿湘约她,她才不会来参加这种拍卖会。
话说回来,打从济安寺回来,有一个月没见到阿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