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救赎指南》妧清清妧

170、你自由了

　　江宁循着魔力气息前往，原是指向了两条路，如今其中一条已确认并非是梵朵希所在地，当下自是立刻赶去另一边。

　　与此同时，梵伏那已在塞拉家宅等候。

　　当下宅中独余鸟禽展翅高飞的声响，再是与夜昏共眠的枝叶闻得脚步声，悄然睁开了睡眼，传去风鸣向少年表示停留在此地的人寥寥无几的讯息。

　　不过，梵伏那并未动弹。

　　未过多时，瞧见一位青年迈着紧促的脚步向她走来。

　　“塞拉家如今正处理要事，还请小姐改日登门拜访。”管家欠了欠身，一面回身指向空旷的庭院，一棵棵齐天绿树因无人打理，颓然的既视感难以藏住。

　　梵伏那轻笑一声，将一个信封递给了管家，“烦您将此物送到，至于别事一并交与我们便是，这位姐姐且请放心。”

　　因用了魔法密封，也瞧不出个特别来，出于礼貌，管家便没再将目光过多停留于此，只问道：“好吧。至少该说说，此物得送到谁手上才好？”

　　梵伏那温声作答：“我们的阁主，与您交涉的‘宁’小姐。”

　　听到这话，管家露出些惊讶，仔细回想起先前的事来，一切总算有了答案。

　　那位“宁”小姐不只是所言不假，而且还是占星阁的阁主。怪道明明看得清楚奥菲赫亚心怀不轨，她仍是不慌不忙入局，期间处事利落，从不见迷惘。

　　“为何偏偏是我，不怕扑一场空吗？”管家将信封收好，带了些担忧望向不远处的屋舍，一面发问。

　　“阁主说，你一定会帮忙的。而她的话不会有错。”说着，梵伏那行了致谢礼，而后向管家告别，“多谢姐姐了。目今阁主交代给我的另一件事还没个底下的，此时不能与姐姐共同进退了。我们过会儿再见。”

　　话落，梵伏那迈着迅捷的步伐一跃而起，踏着沿途的绿树横枝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这次，她抄近路赶去的是阿伊格城。

　　到达苏拉家附近时，不消费力便找见了珂曼拉密和亚温纳西。

　　梵伏那向两人问了安，因没瞧见汐，便问起她如今在何处。

　　珂曼拉密答道：“她打算来苏拉家取样东西，得费些时间，便把公务给提前处理，顺带点几员得力的将士，这才来得稍晚些。过一会儿能赶到，你们二人候着吧。此处只怕也用不上我，我回庄园去，艾丝若倘或有事，仍传个信就是。”

　　说完，珂曼拉密走向另一条小道，坐上马车离去了。

　　果不其然，珂曼拉密前脚刚走，汐后脚便到达了。

　　亚温纳西本在与梵伏那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更为妥当，因见她突然向远方摆摆手，知是汐来了，便等着汐来到身边一同进去。

　　当汐走近时，亚温纳西顺带瞧了一眼，原本平静无事的神色被讶然覆盖。

　　“是你，那个人类！名叫……胡朝夕来着？”

　　过后察觉此举令汐和梵伏那感到一头雾水，亚温纳西同样也是疑惑不解，不过打量着当下并非往深处探讨的时候，就歇下了心思，忙把话题岔开，“小姐如果要取走爱物，还是趁着他们分身乏术时就动身吧。以免之后对上，他们以此来要挟。你带了什么人来，我该怎样搭把手才好？”

　　闻言，汐让出空位，将身后四人介绍给亚温纳西和梵伏那。

　　一位是她的副将，剩下三人，分别是格瑞曼和埃莉丝两姐妹，及先前在国都发生暴乱时勇敢站出来保护同胞、维持秩序的那位女子。

　　随后汐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众人听，待计议完毕众人便动身去了。

　　至于江宁那方，两人穿过黑漆漆的山林，度过深不见底的长河，在开败的花丛中找到了昏倒在地的梵朵希。

　　因见梵朵希除了带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还有不对劲的地方，江宁立马上前要细瞧瞧，不过被一个声音给拦下了。

　　“那个坏家伙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弄来了卡罗林剑并刺向了朵朵的心口。烈火焚烧带来的伤，我用了很多魔力都没能令她好转。”与两人交涉的亡灵正是奥菲赫亚本尊。

　　“塞拉先生，你不是在自己的身体中昏睡吗？”江宁取来治愈药水给梵朵希喂下，纪沅则接过江宁的药箱把所需物品一并找出来。

　　奥菲赫亚目光投向愁眉蹙额的梵朵希，闻言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的魔力本就不算高强，当下他连性命都不顾，只求把我们两人给封在这里。一被赶出肉身，我这个半成品，既不算人，又不算亡灵，如何能抵抗呢。”

　　“毕竟是你的肉身，在你的灵魂和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它归根结底会优先选择原主。如果你想留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先生是为了梵朵希女士而来，对吗？”江宁轻轻地为梵朵希包扎伤口，期间还不忘用手帕替她擦拭额心的汗水。

　　感受到梵朵希的气息趋于平稳，江宁总算舒了一口气，随后取来新手绢垫在梵朵希受伤的手腕下，牵起另一只手进行查看。好在有江宁先前渡去梵朵希体内的魔力护体，不会危及生命，只是决计不能在这地方待下去了。

　　“梵朵希需尽快离开，那你呢？”江宁看向奥菲赫亚。

　　奥菲赫亚沉默半晌，鼻唇翕动，仿佛除了苦笑，再难进行别的表述，“之后，劳您关照真正的可怜人吧。一切究竟是源自我，早年间并不是毫无察觉，却生出些可笑的惜弱、怜悯之心，轻信了他的话，还傻乎乎地希望共存。一步错步步错，我早成了罪不可赦。请您带朵朵离开吧。”

　　“她一次次扛过阵法施加的伤害，拼尽全力，就是希望为你们讨个公道。假使她醒来见不到你，恐怕会难过。”江宁低头看了看躺在她怀中的梵朵希，哪怕陷入昏睡，也是与梦魇为伴，惊惧依然挥之不去。

　　“我早就没有以后了，也不敢妄想。你们走吧，或许我该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话未说完，奥菲赫亚声音越发低，刚伸出去的手还没触摸到梵朵希紧蹙的眉头就变为了透明。

　　在外的亡灵没有多余的魔力作为供给；在内这两位，一个灵魂涣散，一个带了剧痛不得已沉睡。早没了支撑点，当下幻境在渐渐坍塌。再往后山林消失，剩下一片虚无，没有着陆点，四周俱是暗之力，若不早些离去，并非亡灵之身的奥菲赫亚真就要永远被囚在这里。

　　“好吧，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祝愿你下一次轮回能够一世安然。纪沅，你来吧，我带梵朵希女士出去。”江宁稳稳地把梵朵希抱在怀中，确认聚起的魔力屏障将暗之力完全挡在外面，无法再次伤害梵朵希，这才召出翅膀快速扇动，寻着光的方向飞去。

　　然而刚从广阔的天边找到出口，却是寒风袭来。发觉此处有异，江宁带了梵朵希落在地面，此时一把湛蓝色的宝剑穿破云霄飞也似的往下坠，将这片空阔安谧的平原分成两半。

　　若是没认错的话，这正是奥菲赫亚刚才提到的卡罗林剑。

　　亡灵此时将它召回，是有什么打算？

　　没等江宁证实自己的推测，那把长剑陡然燃起熊熊烈火，几乎要点亮整片天，将成群的浮云给烧穿。暗之力因感受到动荡，亦开始了活动。不过于当下的江宁和梵朵希而言，一定是弊大于利。

　　而才感受到来之不易的安宁的梵朵希则是疼得整个人在挣扎不停。

　　“你敢赌吗？赌她能承受的了离开时幻术的反噬，赌她当真能驱使暗之力，而不是靠近即为自我绞杀。赌她敢直视黑暗。”魔力耗尽，当下的亡灵格外虚弱，说出几个字便要停下歇一歇，不过话中的讥讽却是第一时间就能听明白。

　　显然亡灵这只是为了说个痛快，提出问题但并没有希望江宁作答的想法，因而话音刚落，他紧接着说道：“想要她从噩梦醒来，也不是不可行。我帮你，如何？至于收取的报酬，便是她下来陪我。”

　　说毕，便见一张脸几近于煞白的梵朵希猛的睁开双眼，她才扫视四周，又猛的合上了眼。她嘴角的鲜血顺着滴落在江宁支住她脖颈的手臂上，不过尽管如此，她一个疼字都没喊出来，将所有都给咽下。

　　“临终遗言…不怎么样。你继续在自己的白日梦里睡下吧，永远不用醒来了。”江宁挥动花枝，把魔力传到外界。

　　“梵朵希，朵朵…醒醒。”江宁探了探梵伏那的额心，滚烫得惊人，忙一声声呼喊起来。

　　江宁唤了许久，幸好梵朵希还是醒来了。

　　只是此时的她控制不住流淌的泪，连眼前的景象都无法看清，只能用虚弱的一双手尝试触摸。

　　“是你－－那位小姐，是吗？”刚说完这句，梵朵希似是力竭，停了下来。

　　“是我。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前来赴约。现下我们该离开了。”一面柔声细语与梵朵希说着话，江宁轻悄悄为她抚平紧锁的眉头。

　　四周俱是灼人的火光，梵朵希却是整个身子都僵掉了，而她的听觉也在缓慢丧失。当下只能听见三两个字，纵是费心劳力记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埋在地下，钉死在棺材里，无法呼吸，见不到光，甚至连日夜都分不清。我好恨，好恨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如果我真的有错，为什么不肯给我改过的机会。”梵朵希手死死攥住，“可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在几个夜不能寐的晚上，苦思冥想之后做出几个决定而已。该疼，如我这般疼的人是他才对，为什么我竟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活下去就这样难吗？看到他那样逍遥，踏着我的尸骨，向我挑衅，我连一点成算都没有。”绯红的眼尾泣下的泪不知何时已干，只剩下梵朵希发出的凄厉哀鸣。

　　江宁捧住梵朵希的脸，源源不断的魔力渡入她体内，“朵朵，你一点错都没有，该付出代价的另有其人。请相信，活着才能看到梦寐以求的希望。它或许在过去曾闪烁着微光，但你遗憾于自己没有抓住。可是现在它就在你身边，不要放弃，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随着清泠的池水浇灭热火，江宁坚定有力的话语传到梵朵希耳边时越发清晰，于是梵朵希再次鼓起了勇气。

　　才睁开眼，一把由寒冰幻化成的匕首送到了她手边。梵朵希尚没领会到此举的含义，江宁已先一步开口，“你有力量，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此刻，暗之力的嘶鸣，天地分割时的地动山摇，日月星辰搅弄风云，都没有眼下这人、这句话来得让人醍醐灌顶。因此梵朵希手恢复了力气的那一刻便接下了它。

　　作为不绝的霜寒化成的冰刃握在手中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反而再温暖不过。

　　梵朵希来不及感谢江宁助她重燃勇气之焰，便被鼓励着飞向出口。

　　半散的珠钗叮铃哐啷往下落砸在焦黑色的草地上，她的身姿挺立傲然，衣袂随风翻飞。

　　而这一次，是自她死后，最接近自己的一次－－经历无数的跌倒依旧百折不挠，经历无穷的折磨依旧勇往直前。

　　死亡之后，原来也会迎来新生。

　　…

　　目送梵朵希离去，江宁取来藏于身后的长夜烛，它已被点燃，还保有梵朵希的魔力气息。而后江宁一步步走向那把卡罗林剑，将托于左手的白烛靠向剑端。

　　劲风骤起，生起才熄灭的火焰，把这抹黑暗中唯一的白色彻底包围住。

　　纵有魔力护体，左手还是爬满了红血丝，然而江宁始终神色未变，还有空瞧瞧正跃跃欲试的暗之力。随即，她召出“又一”剑将亡灵布下的魔法阵给破掉，暗之力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一切平息，黑沉沉的天空降下淅淅沥沥的雨，沾湿她所有的心绪，模糊了过往与现在的界限。也不知从脸颊滑落的，到底是雨还是泪。

　　“反噬，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