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龙傲天相爱相杀后》短歌在途

10、清清

　　五脏六腑好像震碎了，路水清眼前发黑，受伤的胸口疼得好似不是他的。

　　长老质问的声音穿过嗡鸣落入耳中：“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赢了比试，想方设法让宗门失去一个争金丹榜首的人选。路水清，你不仅卑鄙无耻还自私自利！”

　　撑着地的手曲起，透过发黑的视线，越过居高临下的身影，路水清好像看见了同宗门内对他充满抱怨的一张张脸。

　　头无力垂下头又强行抬起。

　　路水清用力下压胸口，灵气勉强聚拢使得伤口血变少，这一压，血再次不受控制，疼痛刺穿麻木的大脑，让他清醒几分，挺直脊背站起身一步一步回到座位。

　　旁边的林邈似闻见血肉的凶兽，饶有兴味地看着路水清，慢慢倾身逼近。

　　以往的路水清除了打他，根本不会和他接触太近，即便他特意调换位置坐在路水清旁边，但凡只要挨近一点就会被剑逼退。

　　而现在，迟钝的路水清恍若无知无据，任由周遭黑暗污秽侵袭。

　　他闻见血腥混杂着冷香，看着路水清染血的长睫低敛，莫名的战栗席卷全身，林邈发现这样遍体鳞伤的路水清美得惊人，像极了从尸骨血海里长出来的花。

　　“清清！”

　　熟悉的声音撕破黑暗，强行闯了进来，浑浑噩噩的路水清不可置信抬头。

　　近在咫尺的林邈不耐蹙眉。

　　瘦弱但如高山的身影穿过人群奔跑过来，半跪在路水清身边，苍老的手颤抖着轻轻抱住路水清，连忙塞回元丹到路水清嘴里。

　　十长老看见从擂台一路蔓延过来的血迹哪能不明白发生什么？

　　他恨不得把接应长老大卸八块，直找玩忽职守的人：“宗门安排你们守在擂台接应受伤弟子，及时给他们服用丹药免得伤势加重，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方才盛气凌人的长老半点不畏惧，他笑道：“十长老言重了，我为宗门着想借此惩戒路水清，他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才到不知路水清如何赢得的比试，他……”

　　“他什么他？难道你比观赛的尊者们还要厉害？！他们没说话，你倒是一口一句见不得人的手段。”十长老气得发抖，走时还好好的，才不见这么会儿怎么就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谁安排你在这里接应的弟子？你不仅不照顾好，反倒落井下石！今天这帐不可能这样算了，我非得找宗主问个明白！”

　　那个长老不服气还想解释什么，不过十长老根本不理会。

　　“清清，清清。”嘴边的血刚擦掉又流了出来，胸口更是血流不止，十长老眼睛通红，心疼得眼泪直掉。

　　绷紧的身子软了下去，路水清任由自己滑倒，稳稳地被十师叔接住，靠在十师叔的怀里。

　　十长老扶也不是，抱也不是，他的清清，全身上下密密的剑伤，好几处露出森森白骨，伤成这样回元丹根本没用，着急之中他想起来前清清手里还有宗主给的六品养息丹。

　　取下挂在脖颈处的储物袋，打开瓶子，养息丹还在！

　　十长老大大松了口气。

　　倒出丹药，浓郁丹香弥漫，引得不远处剑宗弟子侧目。

　　“来。”

　　小心喂给路水清，六品丹药效果显著，大部分浅的伤口快速愈合。胸口的血暂时止住了，只是内里还需调养，路水清昏昏沉沉闭上眼。

　　“睡吧。”

　　十长老等人呼吸平稳后才带着人离开登仙台。

　　仙门大比久，只要不耽误比试，大比期间并不限制出入。

　　轻轻地拂开黏在额前的碎发，幸好他放不下清清，自己租了灵兽赶来朝仙城，不然他都不知道比试完连下擂台都没有力气的清清该怎么办。

　　看着一老一少慢慢出去。

　　北庭家主对一直关注路水清伤势的剑宗宗主道：“宗主不去看看吗？令徒伤得不轻。”

　　剑宗宗主收回视线：“比试中受伤实属正常，既已服用丹药，不必再管。”

　　这一觉睡了四天。

　　麻木的身子逐渐恢复知觉，路水清还没看清身处何处，守在床边的十长老连忙扶起他，递来茶杯：“口渴吗？来，喝点水。”

　　路水清就着十师叔的手喝掉温热的茶水。

　　“十师叔，我没事的。”

　　十长老不满地瞪着路水清，天知道他进登仙台看见位置上，满是血的清清像被所有人抛弃一样了无生气地垂着头有多后怕。

　　要不是他的修为跌到筑基，他定当场废了这个该死的长老！

　　看着十师叔眼睛发红，路水清解释：“我身上的伤真全好了。”

　　十长老看着路水清胸前还残留着的狰狞浅红伤口。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才睁眼，这么小一个奶娃，眼睛都睁开没多久，还不到我半条手臂长。不知道你父母得罪了什么人，全报复在了你的身上，那条从脖子横下大腿的伤口几乎把你切成两半。”

　　十长老哽咽。

　　包裹婴孩的襁褓被血染黑，十长老第一次知道这么小的婴孩原来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奄奄一息的婴孩被遗弃在污水中，抱在怀里好像抱着冰块，连眼珠子都转不了，再晚一息大概最后那口气也断掉了。

　　大概是在等他，幸好他修为还在，拼着碎掉筋脉的后果硬生生在路水清小小的身体内刻下一个九品生息转圜阵。

　　靠着这个生息阵才拉回路水清一条命，不停从外面吸纳灵气给路水清蕴养身子。

　　他在登仙台抱过路水清的时候，险些以为回到了十八年前，但这次他没有能力再为路水清刻一个拉回性命的生息转圜阵了。

　　路水清挨着十长老：“这次我太急了。”

　　“不怪你。”

　　果然人老了就容易伤春悲秋，即便亲眼见着路水清的伤好了，知道金丹期修士恢复能力快，但十长老还是害怕。

　　“你的对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十长老来得晚，没看见路水清和赵蔚比试。

　　“赵蔚。”

　　“六长老的大弟子，金丹巅峰。”十长老伤心又激动捧着路水清的脸：“我家清清这么厉害，你金丹初期，就把赵蔚给打赢了，真棒！”

　　路水清忍不住扑哧笑了开，还有几分苍白的脸一下光彩了起来。

　　十长老偷偷摸摸从身后取出个储物袋，献宝般在路水清面前晃：“你看，师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路水清好奇地打开：“什么？”

　　耀眼灵光照亮整间客房。

　　熟悉的幽蓝光芒闪烁不止，那柄师父曾送他，他没收下的蓝蛟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储物袋里，旁边还有一件天丝流云软甲，再下面堆满了数不清的灵石。

　　路水清惊讶：“十师叔？！”

　　“特意去通天殿藏宝阁选的。”

　　“他们舍得吗？”

　　十长老神气十足：“他们自愿的。”

　　“我说宗门虐待我，不给我灵药，不给我住好的地方。这不，他们哭着求着给我送来的。”十长老自得道：“我还要来了五十万路费。”

　　“得亏是仙门大比，不然一般情况下还要不了。”

　　“这剑喜欢吗？我逛了一圈，发现这柄剑最适合你。”说着，十长老指着路水清挂在床头布满裂痕的剑：“宗主没给你法剑吗？”

　　宗主做事不会受人诟病，在来仙门大比那天路水清被喊去藏宝阁时，全宗上下都知道宗主要送他法器，至于什么法器，不用想也知道是法剑。

　　路水清不太想提自己的师父：“他给了，我没有收。”

　　十长老叹了声气，拍着路水清肩膀。

　　当初他自知受了重伤的自己护不住路水清，生怕哪天撒手人寰后没人照顾清清，以宗门给他每月的疗伤灵药为要挟，逼着宗主收路水清为弟子，占了首席弟子的名额。

　　他自以为给清清找了个靠山，却忘了师徒情分是强求不来的。

　　宗主有自己的考量，清清有自己的傲气。

　　他之前觉得清清这么懂事，这么厉害，迟早会得到宗主喜爱。

　　前些日子，虚阳秘境给他狠狠敲响警钟，这次是归一宗，下次呢？按北庭家对北庭岚的宠溺，他完全不敢确定北庭家会不会是非不分对清清下手。

　　只要清清不再是首席弟子，不是北庭岚的大师兄，不再时时压他一头，想来不会再针对清清。

　　“你要想断了这师徒关系，我不会拦着你。”

　　路水清双眼一下亮了。

　　十长老气笑了：“你这孩子，是不是怕我吃亏才不说？”

　　新储物袋交给路水清，十长老催促着路水清换上另一件法器|——天丝流云软甲。

　　那些人抠门得很，只准他挑两样。

　　这天丝流云如云雾轻薄飘渺，穿上后无知无觉，若以灵气催动能抵挡元婴初期修士五波全力攻击，是除蓝蛟外最适合金丹期的清清。

　　“不错！还挺合身。”

　　十长老检查完后，两人折回登仙台。

　　“清清，你见过那个器修天才了吗？”

　　“见过他。”

　　十长老发现路水清神色不对劲：“清清，你们比试过了？”

　　路水清没提秦雪重喊自己姑娘的事情：“在前一轮我们遇上了。”

　　“你赢了？！”

　　“是的。”

　　“我清清就是最强的！”

　　路水清想解释，他们那个不算正式比试，真认真来比，他不一定能赢，可总不能告诉十师叔自己被别人认成了女修吧。

　　“他在哪里？”十长老迫不及待想看真人。

　　路水清示意穿云宗一群精神奕奕弟子中，格外突兀的那个闭眼睡觉的人。

　　“哟！眉清目秀的，看着真不错。”十长老送路水清坐回位置，其他金丹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十长老也不在乎他们，跟路水清说：“我过去看看。”

　　路水清好笑：“小心点，他叫秦雪重。”

　　十长老揉路水清脑袋：“老气横秋的，谁才是小孩？在登仙台呢，这么多人我能出什么事。秦雪重，秦雪重，小孩名字还挺好听，和你名字挺配。”

　　路水清：……

　　三师兄伸长脖子往这边瞅路水清他们，瞅着瞅着，就发现其中那位前辈往这边来了。

　　“看吧！人家长辈找过来算账了。”

　　三师兄撞了几下没反应，转头一看这家伙睡了，不是，哪个金丹还吃吃睡睡的？

　　“别睡了！”

　　说话间，十长老来到穿云宗。

　　“前辈好。”穿云宗年长点的弟子们全部激动打招呼。

　　秦雪重被吵醒，一睁眼对上张倒过来凑近打量他的老脸。

　　“？？！”

　　本该惊悚，奈何老人白发白胡，慈祥的眉眼弯弯，和蔼可亲得让人怕不起来。

　　“秦雪重，你小子可以啊！长得真俊。”

　　被夸的秦雪重：“……？”

　　“谢谢前辈？”

　　面前的老者笑眯眯，秦雪重见人站着，正要起身让位，前面的大师兄他们过来扶住老者：“路前辈，前面坐。”

　　路前辈——路洵，正是十长老乐呵呵：“你们穿云宗还能有我的位置？”

　　“前辈你来就有。”

　　“你们位子自己坐着，你们比试你们更辛苦，我还要去陪清清。”

　　清清？哪个女孩子的小名？

　　秦雪重听得云里雾里。

　　“虚阳秘境内路水清救我们好些弟子，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感谢他。”

　　“谢什么谢，你们穿云宗弟子有难，只要他遇见了，肯定会救的。”十长老说完，赞赏地打量秦雪重。

　　“你认识路水清吗？”

　　秦雪重：……
　　该怎么说，说不仅认识，甚至以为路水清是女孩子直接喜欢上了吗？

　　他硬着头皮回道：“天才嘛，自然是听过的，他的剑很厉害，我们比试了一场，我败了。”

　　“小子挺谦虚嘛，若合得来只管来找清清玩，我先走了。”

　　尽管不在自己宗，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是送十长老回到剑宗位置。

　　“那位前辈是谁？和路水清很熟吗？”

　　“路洵前辈。”

　　“剑宗那位十长老？”秦雪重肃然起敬。

　　难怪这么慈祥可亲，虽然十八年前大战的时候，秦雪重在现代还没出生，但仅听师父他们陈述都能感觉到当时的腥风血雨。

　　在穿云宗前辈们前往凡尘境后，由于那是魔修给魔族在修真界留的通道之一，穿云宗的人即便再强也苦战不过，然而那些大门大派生怕折损了自己实力，只派了些修为低微的人过来做炮灰。

　　只有十长老路洵前辈，第一时间和穿云宗共进退，以毕生精力铸就血阵保护所有人。

　　可惜魔族势力太大，十长老殚精竭虑没办法力挽狂澜，最后自己根基受损，修为几乎全废，就这样还在凡尘境界的清平镇捡回了一个幸存的婴儿。

　　这个婴儿，就是现在的路水清。

　　不管修真界还是现代，太多贪生怕死的人。

　　有十长老这样的长辈，难怪会养出个和剑宗格格不入的路水清。

　　等等！

　　“清清是路水清？”

　　噗！

　　秦雪重想笑，结果路水清的脸和清清一对上，他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清清，清水出芙蓉。

　　秦雪重忍不住叹气，都能叫清清了，怎么就不能是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