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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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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定几个时辰的玉光骤然睁眼,护体神力突然如云烟般散去,骇得两只护法的神兽骨颤肉惊,以为他的神识出了什么岔子,忙奔上去察看,岂料玉光一言不发,嗖地一下就飞走了。
密林之中,金光从天而降,如同硕大的抱柱稳稳钉入剥魂阵中,荡得阵法四分五裂,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没了禁锢,又遭受重击的鹤声像一张轻薄的纸飘然下落,玉光打金柱中跃出,于一息之际稳稳接住鹤声。
她浑身带血,黏糊糊的,惨白的脸上两只眼角各挂着一道血痕,是她奋力呼唤他时,遭受内外的挤压造成的。
她差点又死了。
玉光立于金色的光柱之中,垂眸看着威压之下的修道者,不过一个眨眼,便掀翻他的斗笠和面罩,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庞。
他看向旁的青衫女子,平缓的声音从上往下传递:“修仙界中,可有此人?”
青衫女目露诧色,认真辨别着威压之下的人,随后摇摇头。
玉光了然,只道:“说,你来自哪里?”
强大的威压之气压得修道者连腰也直不起半分,他沉默地接受这份力量,甚至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玉光有所察觉,当即抬手定住他,以神识迅速窥察他的识海,竟在其中发现一小块,连指甲盖大小都不如的铁片。
“法器所化。”玉光缓缓睁眼,顿了片刻后不紧不慢推掌,渐渐吸出修道者识海中的铁片。
铁片方取不久,修道者瞬间灰飞烟灭。
玉光看着掌中之物,眉目间疑色丛生。
*
两只神兽好不容易追上玉光,玉光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又嗖地走了。
他把温鹤声放在草庐的竹榻上,手掌隔着一拳的距离扫过她身体,乌糟糟的一身焕然一新,乍一看她似乎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受伤了。
玉光突然发出声轻叹,他平日里鲜少唉声叹气,也少有牵肠挂肚之事,倒是为了这么个因果,要时刻做到呼之必出,受了伤便也要好好为她的小身板修修补补,容不得一丝差错。
“主人,主人,我们可算追上你了。”当康凭空蹦跶出来,领胡紧随其后,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玉光不语,只认真为榻上的人疗伤。
两只神兽眉头紧锁,领胡性子内敛,平日里话也不多,当康则不然,向来有话直说:“主人,上次为了救她,你就强行破关,伤了身子。近些日子你的神识又出现动荡,今日又强行冲破闭关,新伤叠旧伤,得闭关多少时日才好的了啊?”
话音落,疗伤也将好结束,玉光起身走向窗前,入目皆是缥缈峰的好景致,可他却无心欣赏。
片刻后,他摊开手掌,掌心渐渐显化出两物,一把长命锁,一小块铁片。
“看出什么了吗?”
两只神兽对视一眼,领胡道:“您的意思是,这两样东西有关联?”
掌心倏地一握,随后又摊开,只见两物化一物,竟然组合成了小指甲盖般大小的残损铁片。玉光捏着那铁片淡声道:“此前我疏忽大意了,以为长命锁上附着的只是一道神力而已,今日为救温鹤声,阴差阳错发现,那对凡人夫妇遇到的高人其实不是‘人’,而是一把远古法器上一小块碎片所化。”
“远古法器?”当康与领胡异口同声,面上纷纷呈现出惊疑之状。
“怎会有远古法器流入三界之中?”当康从玉光手中接过那块碎铁片,仔细看了看后又道,“远古法器之力非当世之仙和神可以掌握,究竟是谁手握这些碎铁,又是谁有这个能力操纵一切?”
玉光负手而立,答道:“不知。”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确定那份担忧是不是来自心中所想的那件事,只觉得思绪纷乱,很难理出一点头绪来。
“咳咳咳……”
床榻上的人眼睫轻眨几许后,终于亮出眸子,她缓缓侧头,看向屋内站着的三个男子,最终把目光定在玉光身上。
玉光向她靠近,坐在榻前的凳子上为她搭脉,少顷后收回手说道:“这一次也醒的很快,看来吃下去的灵草很有用。”
“我依然活着吗?”鹤声方醒,还有些气弱,说话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很多。
玉光点头:“嗯,活着。”
闻言,鹤声露出个浅笑,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嘴唇,玩笑道:“我只是想试试,看喊你一声你会不会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会让你这一生平安无虞。”
“谢谢。”
这两个字吐得有些沙哑,但屋内的人却听得真真切切。
当康俯身看了看她,连声啧道:“居然会说谢谢了,这可不像你温鹤声的做派啊。”
“你说的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温鹤声不会那样了。”
她有些疲惫地垂眸,恰巧看到玉光袖角上一块刺目的红。
是她的血染了他的衣。
从前她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说欠她的,可鹤声却觉得这个答案太过荒诞了,她想要听一句真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对于这个重复的问题,玉光沉吟了许久,这是温鹤声第一次从他的面庞上见到犹豫。
她以为,这一次仍旧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
可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玉光轻声答道:“因为我们之间的因果。”
因果?鹤声付之一笑。
若说她和储知贞之间有因果,她信,可若说与玉光也有因果,她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我们以前都没见过,谈何因果?”
“温鹤声,你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吗?”
鹤声微微愣了下,笑着反问他:“依你之见呢?”
“是。”
“那便是了。”她从被褥里探出手,弹了弹玉光的袖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玉光看着她有些不安分的手,默默拉过自己的广袖,起身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皎月高悬,将一方银辉悉数泼洒于庭院中的古松上,劲风袭来,苍翠的松针摇摇欲落,长剑探出,将将好接住那一场细密的翠雨,又于乌云蔽月之际,降落向紧闭的院门。
一道气韵自外漫来,扫开院门,飘拂的青袍轻轻一挥,松针簌簌落了满地。
“掌门师姐。”
月下舞剑的白衣青年终于一扫往日的沉着严肃,像个洒脱的孩童,奔向门口那道静静伫立的青衫。
将抱之际,青衫女子一指点中青年的胸膛,声如冷泉:“小山师弟,功力涨否?”
闻言,凌小山往后退却一大步,不悦道:“师姐,一别多年,我日日盼你归,你怎么一回来就要考验我的功法?”
看着他手中尚未收鞘的剑,凌霜华也不演了,摘下面纱笑了笑:“看出来了,这些年你很用功。”
二人往院中走着,凌小山开始同她讲仙音门哪个弟子修为大涨了,哪一个根基薄弱恐难大成,凌霜华听得认真,直到快要进自己的院子了,她那懂事师弟的嘴突然拐弯了。
“师姐,你的无情道修得怎么样了?大成了吗?”
凌霜华顿住,脸上本就淡薄的笑意渐渐退散,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冰霜面容。“嗯,我要歇息了,你先回去吧。”
凌小山被撵出门,十分不解地挠着脑袋,不知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
蔽月之云很快散去,皎皎银辉洒进屋中,渐渐凝出一道虚影。凌霜华见之,忙要拱手参拜,却被那虚影伸出的素手拦住:“不必拜了,让为师好好看看你。”
凌霜华端端正正地站着,任由那道虚影将自己打量。
片刻后,虚影渐实,浣月从中踏出,带着满身无暇的神辉将凌霜华笼罩。
“倒是瘦了不少,想必修行之地不是一般清苦。”
“弟子不孝,让师尊担忧了。”
浣月莞尔,拍拍她的手,又围着她走了一圈,突然推开房门望着漫天灿烂星辰,说道:“当年你执意参悟无情道,不惜奔走千里,寻找修行之地,如今归来,定是有所获的。”
她转身,拉着凌霜华的手跨过门槛,一道坐在院中的台阶上:“来,给为师讲讲你这些年的感悟。”
凌霜华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泛起涟漪,是不安的。她抽回自己的手,微低着头不语。
其实她一个字不说,师尊也什么都知道。
半霎后,她咬牙抬头,看着头顶星空沉声道:“是,我失败了。”
出走仙音门十年,转修无情道,可蹉跎十年岁月,今朝归来她还是一无所获。
她心中有愧。
浣月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却突然出手结出一道弯月印,打向苍穹。
“有情之人,修不出无情之道。我说的对吗?点星辰。”
弯月印飞速冲向天际,打乱点星辰刚刚布好的星宿。他不慌不忙,挥动一颗星子击向弯月印,两方力量相撞,迸射出银白和金色的,火花般的光彩。
他重新布好星宿后,转身回到星宿宫中,浣月没再收到他的丁点回应,转头对凌霜华道:“霜华,你的执念太深了,换一条路走吧。”
凌霜华收回目光,却问道:“师尊,我还能走哪一条路?”
“你修不出无情道的,成仙吧霜华,你早该飞升了。”
成仙?凌霜华的唇角泛出一丝苦笑。
是啊,早在十年之前,她就可以飞升仙界成为真仙的,却放弃了修仙界人人都渴望的康庄大道,去修什么劳什子无情道。十年光阴是对当日选择的一个验证,一番折腾后,她灰溜溜回来了,她忘不了情,也修不出所谓的无情道。
不知不觉,泪湿眼眶,凌霜华抬手擦了擦,转而问道:“近日修仙界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月神有些疑惑,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弟子在回来的途中经过一片密林,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便下去探了探,发现修仙界中有人在修炼剥魂阵法,那修炼阵法之人灵力高深莫测,纵然弟子有真仙实力也很难真正对付他。”
“剥魂阵?”
见浣月神情波动有些大,她又道:“没错,不仅是剥魂阵,还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单单一道威压之气,便让那剥魂阵的操控者灰飞烟灭了,弟子根本探不出他是何方神圣。”
闻言,浣月只发出声叹息,须臾后才缓缓道来:“就在不久之前,缥缈峰上下百来条人命一夕之间尸骨无存,就连上神界都未曾察觉到这场动荡。有人说,是幕后主使者故意遮蔽了仙神耳目,可这三界之中,谁有这个本事能够瞒过上神界,做到悄无声息吞没一个修仙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