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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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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砸得人生疼。
苏云鸢猛地吸进一口混着雨水腥气的冷风,呛得咳起来。意识像是被强行塞回身体里,每一寸皮肤都还记得被撕扯啃噬的剧痛。
她低头,雨水正顺着发梢往下淌,白色T恤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透出底下内衣的轮廓和腰线的弧度。
冷。她抱住胳膊,指甲掐进皮肉里,真实的痛感。不是梦。
半年前,就是这场雨。
她就是在这时,信了男朋友梁远彬的鬼话。
视线扫过去,梁远彬就在几步外,正拽着同队蓝爱雅的胳膊往一辆破车后面躲。蓝爱雅那件粉色小吊带也湿透了,贴着她刻意练出的曲线。梁远彬的眼神黏在上面,嘴里还在哄着什么。
上辈子,苏云鸢就是看见这幕,冲过去吵。
梁远彬甩开蓝爱雅过来抱她,说只是怕蓝爱雅摔倒,说最爱的是她,雨这么大,别闹,先找地方躲雨。
她信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三个月后,食物短缺,梁远彬被几只丧尸追得红了眼,抓住她的胳膊,狠狠把她推出去,塞进了尸群里。
苏云鸢摔倒在地,抬头只看见他狂奔逃命的背影,和蓝爱雅拉着他手的样子。
苏云鸢上一世没有觉醒任何异能,力量、速度、元素、治疗……什么都没有。这一世亦然。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就是个纯粹的累赘,拖慢队伍进度,分配物资时被嫌弃,最后一定会被梁远彬当成诱饵抛弃。
昨天,她就因为类似的事和梁远彬提了分手。梁远彬当时怎么说的?抱着她腿哭,说不能没有她,说都是蓝爱雅主动贴上来,他最爱的是她苏云鸢。
累赘?她不会再当累赘了。更不会再给梁远彬任何挽留、欺骗、最后再利用她一次的机会。
苏云鸢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恐惧。
趁那两人还在纠缠,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暴雨和初临的混乱吸引,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猫着腰,快速退向一辆倾覆的卡车残骸后面。
雨水是最好的掩护。
她绕开积水坑,避开人群视线,贴着断墙和废弃物的阴影,一步一步,坚定地远离梁远彬所在的队伍。脚步声和哭喊声都被哗啦啦的雨声吞没。
膝盖还在发软,不知道是摔的还是怕的。但她没回头。每远离一步,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就落得更实一分。
那条路是死路。她得换条活路走。
雨线冰冷地切割着视线。
苏云鸢甩开脑子里关于梁远彬和蓝爱雅那点破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街对面挪。那边墙角缩着几个人,看起来没梁远彬那边闹腾,安静得有点过分。
她记得,后来末世里那个特别厉害的星蕴小队,最初就是从这种不起眼的角落冒出来的,领头的是个姓秦的,狠角色。
腿肚子直发软,刚才摔那一下还没缓过来,膝盖针扎似的疼。
雨水糊住眼睛,苏云鸢抬手抹开,视线刚清晰一点,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滑腻的东西,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啊!”
她短促地惊叫半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积水里。泥水溅了一脸,呛得她咳起来。完了。她心里一沉,试图撑起身,胳膊却抖得厉害。
街角那边,一个靠着断墙的男人动了动。
他很高,身形挺拔,隔着雨幕也能看出肩宽腿长。他指间夹着一点猩红,正看着雨抽烟,刚才似乎扫过她这边。
看见苏云鸢摔倒,他偏过头,视线定在她身上几秒。不是丧尸。丧尸不会摔得这么笨,动作也没这么…软趴趴的。
他掐了烟,没扔,抬脚碾灭,然后几步就穿过雨幕走了过来。
黑影罩下来,苏云鸢冷得一哆嗦,勉强抬头。
雨水让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模糊感觉轮廓很硬朗,下颌线绷着。他蹲下身,没立刻碰她,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审视。
“还能动么?”声音比雨水还冷几分,没什么情绪。
苏云鸢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胸口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呛咳剧烈起伏着,湿透的布料下曲线明显。她看到他眼神似乎顿了一下。
他伸出手,不是扶,像是打算把她拎起来。
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她湿透的胳膊时,苏云鸢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手臂,不是推开他,而是直接环过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借着力道软软地靠向他冰冷的怀里,脸颊贴上他湿漉漉的衣领。
“冷……”她发出一个气音,细微发抖,手臂却收得很紧。
男人身体明显僵住,蹲着的姿势让他差点失衡。
他低头,只能看见她湿漉漉的发顶和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他停顿了两秒,大概在判断这是麻烦还是别的什么。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把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苏云鸢顺势把脸埋进他颈窝,避开雨水,也藏住自己的表情。他的怀抱很硬,硌人,但异常稳,隔绝了地面的冰冷。他没说话,抱着她转身大步走向街角的避雨处。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是水泥地。
苏云鸢被轻轻放了下来,后背抵着粗糙的墙面。她蜷缩了一下,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冷得她一激灵。
她抬起眼打量四周。
这里像是一间废弃的教室,窗户玻璃没几块好的,冷风夹着雨丝往里灌。
墙壁斑驳,露出灰黑的底色,几张破桌椅堆在角落。空气里有股灰尘和霉味混在一起的怪味。
几个人零散地坐在不远处,大多低着头,面容憔悴,衣服和她一样湿透,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或消瘦或紧张的线条。没人说话,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和压抑的喘息。
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
是个女人,短发,眼神很利,正上下扫视着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和苍白的脸。那眼神里没多少善意,更多的是评估和警惕。
“喂。”女人开口,声音有点哑,没什么温度。她递过来一小块东西,用透明塑料纸半包着,是那种最干巴的切片面包,边角都硬了。“吃了。”
苏云鸢没犹豫,接过来。手指碰到面包,硬邦邦的。
她低头,小口却快速地撕咬着,努力往下咽。嗓子干得发疼,面包屑噎在喉咙里,她梗着脖子用力吞咽,胸口微微起伏。
女人看着她吃,没废话,直接说:“我叫孙晓樱。雨小了就得动。出去找吃的,找用的。不然……”她顿了顿,下巴朝教室里其他人扬了扬,“今晚谁都别想挺过去,都得饿死渴死。”
苏云鸢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面包,感觉它像块石头沉进胃里。她知道孙晓樱没说谎。
她更知道,这支队伍最初几次出去搜东西,折了不少人,能活下来的没几个。风险极大,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也可能就是送死。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孙晓樱,看向刚才抱她进来的那个高大男人。他站在稍远一点的门口,侧对着这边,看着外面的雨幕,只留下一个冷硬沉默的侧影。
赌吗?
赌输了,可能就死在哪个角落,像上辈子一样。
但退回梁远彬那边?死路一条,而且死得无比恶心。
胃里的面包好像给了她一点虚假的力气。她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看向孙晓樱,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没抖:“知道了,我去。”
苏云鸢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嗡嗡作响。
刚才那点面包好像根本没顶用,反而勾得胃里一阵阵泛酸。她甩甩头,想跟上前面那个叫孙晓樱的女人,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堆着的破桌椅。
这间学校大厅很空旷,天花板很高,挂着几盏早就不会亮的破灯。窗户大多没了玻璃,风呼呼往里灌,吹得地上散落的废纸打旋。
二十多个人乱糟糟地聚在一起,分成几堆,低声说着话,收拾着手头少得可怜的东西。有男人检查着磨尖的钢筋和消防斧,有女人把找到的饼干碎小心包好塞进口袋,还有两个半大孩子缩在角落,眼睛睁得很大。
苏云鸢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身上那点冷意早就没了,皮肤底下像烧着一把火,烫得吓人。视线也开始发花,那些人影在她眼里有点晃。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了?”一个有点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苏云鸢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穿着脏白大褂、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几步跨到她面前。他眉头拧着,脸上带着疲惫,但动作很快,伸手就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又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
“烧得不轻。”他嘟囔一句,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见惯了。他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棕色皮箱,上面有个模糊的红十字。他蹲下身,啪嗒一声打开卡扣,从里面翻捡着。药箱里东西不多,摆得还算整齐。
苏云鸢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喉咙却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咳了两下。
医生没理会,从一个小铝箔板里抠出一枚白色的药片,递到她嘴边。“吃了,退烧的。”
苏云鸢看着那药片,没动。末世里的药比金子还贵。
“快点儿!”医生有点不耐烦,往前又递了递,“没毒。看你刚来的?这身体出去就是喂丧尸。”
旁边有人看过来,眼神各异。孙晓樱也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看着,没说话。
苏云鸢垂下眼,就着医生手里半瓶不知道谁喝剩的水,把药片吞了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泛开一股苦味。
医生合上药箱,站起身,语气干脆:“行了,你别跟着去了。就待这儿。”他指了指大厅角落里堆着的几个背包和捆起来的破烂被褥,“看着点东西。别乱跑,也别睡死。”
孙晓樱这才走过来,扫了苏云鸢一眼,对医生说:“能行吗?别我们回来,东西没了。”她声音没压低,周围几个人都听得见。
医生说道:“一个发烧的,能搬动多少?总比死外面强。走了走了,抓紧时间。”他说完,背起药箱,招呼着另外几个人就往门口走。